第十章 父亲,请用膳

  亭父他们烟尘滚滚的走了,刘据还盘坐在地上一时没回过神来。
  他们就这么走了?这就没事了?又回过头来,看看小三,正看见小三帮哥哥把嘴里的树根清理出来,然后牵着哥哥的手,另一只手还提着盛着粱肉的瓦罐,向他走来。
  “父亲,请用午膳。”然后拉着哥哥,立在一边.
  刘据看着放在面前的瓦罐,瓦罐不小,里是上好梁米蒸的米饭,中间夹杂着一些腌制的肉,香喷喷的,令人垂涎欲滴。又抬头看看那哥俩,看看大的,还是口水滴答的,眼睛紧盯着瓦罐。再看看小的,一个垂髫童子,眼睛里充满欢乐。一切是那么的不真实,仿佛梦境一般。
  “好好好,来我们父子一同用膳”刘据心情一下变得大好,就地长身跪坐整齐,招呼俩儿子。
  “好咧,尊父命”小三也满脸欢喜,一蹦一跳跑进草棚,转身拿出三个土碗,一双著,顺便还把那个盛水的罐子也提了过来。用著将梁饭先分出一碗,递给父亲,又分出一碗给了哥哥,再给自己盛了一碗。
  父子三人也不顾手是否干净,用手抓着,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片刻后,三人捂着肚子坐在地上哼哼,终于吃到一顿饱饭,还有肉,真是美味啊。看看瓦罐里还有少量的梁饭,意犹未尽。
  “此地不可久留,我们还是动身吧”虽然官道上,在这个时辰根本没人,三个官差今天是不会回来的。但这里毕竟是官道,什么突发的事情都可能发生,乐极生悲乐子就大了。
  瓦罐,土碗,水罐统统都带走,瓦罐里还有饭呢,绝对不能浪费,著也带走!绢布也撤下带走,上面有父亲的画像,你们这些黔首,黑黢黢的脑袋,哪有资格看。还是上好的娟。木板,算了,拿不动;矮塌,也算了,还是拿不动。蓆?这个可以有,可以卷起来背着,我个子太小,就劳驾哥哥吧。
  看着小三一阵狂风卷云,太子整个人都要疯了?这还是五岁的孩子吗?还是大汉皇子吗?这典型就是一个土匪,还是一个老土匪,并且是穷疯了的老土匪。
  儿子啊,我们是在逃难,不是在搬家啊。一阵忙活后,浑身武装的三人出发了:太子手提俩土罐,哥哥背着一副席子,小三他老人家用绢布包着三个土碗绑在背上。三人沿着官道慢慢的走着。天上没有云彩,也几乎没有一丝风,太阳明晃晃的挂在空中。
  由于顺利地过了关口,虽然有惊但无险,又美美地吃上一顿好饭,爷仨都心情不错,路上也没有人。
  “父亲,我们真的要到县城吗?”小三开口询问。
  “为父是有这个想法,毕竟我们父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在乡下靠别人白白供养,不是长远之计。你爷爷被奸人蒙蔽,在近期赦免我们的可能性不大。现在全国都在通缉为父,能收留我们父子的实在太少了。为父再也不敢冒险向故旧求助了。在县城,我们的生存机会大些,我们毕竟识文断字,可以找些账房或文书之类的活,养活我们三应该问题不大。你爷爷虽然被奸人蒙蔽,但陛下毕竟是圣君明主,他早晚会回心转意赦免我们父子的。再者,到处都在通缉为父,他们绝想不到我就在他们眼皮底下,这叫‘灯下黑’。三儿,你觉得呢?”
  通过这件事后,刘据再也不把这个小不点当成小不点了,这小家伙心态稳重,智多乎妖,难怪会被选为“天选之子”。
  “以前,我听说在匈奴那边,有个叫中行说的人,父亲知道这个人吗?”小三转了个话题。
  “哼,那是一个败类!我大汉朝的耻辱!彻彻底底的卑鄙小人!”太子立刻情绪激动。
  “抛开个人品性,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刘畅转换个角度,不对一个人的品性进行评价。
  刘据收拾了一下情绪,似在慢慢回忆:“抛开个人品性,这人还是有些能力的,算是个人才。他给我们制造了不少麻烦,没有他,匈奴也不会变得如此强大。”
  中行说文帝时人,原为宫廷太监,后因陪送公主到匈奴和亲而对汉王朝怀恨在心,转而投靠匈奴,成为单于的重要谋臣。当时匈奴著名的冒顿单于病死,其子稽粥立,号老上单于。汉文帝鉴于国内不稳,各路诸侯对帝位虎视眈眈,且国力尚未恢复,无力与强大的匈奴进行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只好继续与匈奴和亲,文帝下令送宗室女去匈奴,并让太监燕地人中行说作为陪同侍臣一起去。中行说不肯去,被汉廷强行派遣。怨恨之下,他对汉文帝说:“我如果到了匈奴就肯定会威胁汉国。”文帝只当他在说气话,也不以为意。中行说到匈奴立刻归降,并深受老上单于欢喜、宠信。中行说竭力劝说匈奴不要太看中汉朝衣服食物的精美,增加匈奴对自己食物、器械、风俗的自信心,还教给匈奴人记数方法。他哪里知道,中行说对大汉的影响甚至到了汉武帝时期,汉朝因为中行说,还损失了一员天才将军呢!元朔二年,匈奴屡屡侵犯汉朝边境,中行说就是在那时病死的,临死之前,中行说提出了一个非常邪恶的作战方式,那就是散播瘟疫。原来啊,中行说发现池塘里有病死的羊、马,士兵们喝了这个池塘里的水以后就会生病,轻则拉肚子,重则死亡。中行说从中得到灵感,就建议单于搞稿瘟疫,在汉军军营的上游放一些病死的牲畜,汉军喝了水就会中毒,大大降低了他们的作战能力。匈奴人按照中行说的建议去做,最后果然成功。据说冠军侯霍将军之所以会病死,就是中了中行说的圈套,喝了那不干净的水,药石罔效。父子俩一下都陷入沉默。只有草鞋踏在黄土上,发出索索的声音,空气好像更闷了。
  “这么说来”垂髫童子首先打破沉默,“中行说是奸是恶暂且不论,倒也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更是一个能力非凡的人、有大智慧的人。”
  “你!?”太子想反驳,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嘴,儿子说的没错。以一阉人之力玩转一群茹毛饮血的强盗,并把一个强大的帝国弄得家空人瘦、国难兵疲。这样的人即使不是大英雄,也确确实实是个枭雄,大枭雄!
  “父亲,我想去匈奴看看。
  “什么!你想投奔匈奴!?不行,绝对不行!”
  “好吧,父亲,我们先不谈这个。先说说我们去县城的事吧”刘畅先选择妥协,自己的父亲原先是太子、是储君,大汉朝未来的君主。就是到目前的境界,还幻想着他的父亲能够幡然悔悟,重新回到他的陛下身边。让他放弃他的幻想太难了,也太残酷了。
  他现在虽然在努力的逃避,但这种逃避未必不是另外一种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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