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牛肉鼎锅

  刘畅从雍都出来,既有过关带来的喜悦,也有险些被淘汰的后怕。他不知道被淘汰的后果是什么,问缺心眼,缺心眼也不说,也许它真不知道,也许后果真的很严重。
  “管他的,反正我过了。”刘畅收拾一下心情,准备回长安,雍都距离长安不远,还有官道。
  刘畅斜躺着身,身前摆放一个小型的铜鼎,随着车轮的转动,发出滋滋嘎嘎的声音,刘畅似乎睡着了,闭着眼睛,脑袋随着滋滋嘎嘎的声音,也在一摇一晃,两个小丫头,车左车右各坐一个,坐在左边的手里执着一个长鞭。驾辕的是一头大黄牛,还有一头拉帮套,在车的后面,是三头小牛犊。
  在这牛就是财富,牛就是地位的大汉朝,刘畅这几头是哪来的呢?说起来,还有一段故事。
  刘畅自从感觉自己不长个后,就拼命进食,而进食的第一选择便是牛肉。可牛肉虽好,可它特供食品呀,在民间想找到牛肉实在是太难了,有钱也没处买。
  来雍都的前几天,因为记挂测试,倒也没有把心思放在牛肉上,测试通过后,心情放松了些,便又想起了牛肉。原来在长安的时候,还可以偷偷摸进三公、九卿家的厨房,顺走几块牛肉,现在是在雍,他实在找不到哪里有牛肉了。
  “走啊,北岭那边有人反了,我们快去入伙”这一日,就在刘畅在墟市到处闲逛的时候,人群中突然掀起一阵骚动,很多人丢下手中的活计跟随人群向北去了。
  “帮主,有人造反,他们怎么那么高兴,他们不怕吗?”跟在刘畅身后的两个侍女,很不解,便问刘畅。
  刘畅并没有回答,看着几乎瞬间便冷清的墟市,只是摇摇头,只说一句:“回去吧”便带头向他们的临时租住的地方走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吃牛肉的愿望落空了。
  这是一家还算殷实的大家庭,家中不少子侄都在衙门当差。刘畅选择在这里入住而没去官方的传舍,主要是因为,他没有验,也就是身份证,如果住传舍很麻烦,尤其是这几年,流民太多,官府清查的很严。
  “公子,你可回来了”刘畅刚走进大门,管家就迎了上来,而在管家的身后,乱哄哄的,大箱子、小柜子都搬了出来,整个院子都摆满了。
  “你们这是??”虽然刘畅知道原因,但还是问了一句。
  “小公子,这是你交的押金,老爷说了,你住的这几天就不收你们的钱了。你们也赶紧走吧,北面的流民反了。我们也要走了。”管家说着,就递给刘畅一个麻布小包,里面是刘畅预先交的押金。
  “你们也要去入伙?”刘畅问。
  管家答道:“我们入什么伙,我们马上要去逃难了。”
  院外面跑进来一个家丁,慌张地四处看,看到管家,就急忙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大声说:“管家,管家,夫人说,把那几头牛都杀了,把牛肉带走,老爷说带牛肉更麻烦,你说咋办呀,杀还是不杀啊?”
  正在准备往外走的刘畅,一听到‘牛’就停住了脚步,看着管家一副为难的样子,便说道:“你们咋不带着牛一起走,还可以拉东西。”
  “不行,牛走得太慢。这可咋办呀?”管家急切说道。
  “要不,你把牛卖给我吧?”
  “你要买?那太好了,可那些流民说到就到,他们会抢了你的。”
  “这,你就别管了。你去找主家商量一下。”
  “好好好,你等一下”管家连忙说道,说完,转身就走,不消半刻,就回来了:“老爷说,你看着给吧,没钱就送给你也行。”
  刘畅一听,可高兴坏了,牛肉没找到,找到了牛:“那怎么行,白吃白住,还要占你们的便宜。”
  至于鼎里的牛肉,刘畅更是呵呵笑出了声,那个家丁说晚了,他们已经杀了一头,杀完后,也没敢带走,都便宜刘畅了,还送给刘畅一辆牛车。
  刘畅闭着眼睛,微微直了一下身子,伸手从鼎里捞出一块牛肉,狠狠咬一口,然后,把咬剩的放回鼎里,然后,从身边摸出一个葫芦,拔掉塞子,仰头喝一口,把塞子塞紧,放回原处,一边摇着,一边嚼着。
  “帮主,五柳置到了。”手执长鞭的丫头,侧过头对刘畅说道。
  “那就休息一下吧,顺便给牛饮点水”刘畅睁开眼睛,转头看了一眼,顺势坐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脖子:
  “你们俩也去吃点东西,把这个葫芦也装满。记住,在外面就别叫帮主,就叫我三少。”
  “是,三少。”
  停稳牛车,俩丫头从车辕上跳了下来,一个径直走进大门,一个则安排迎上来的置丁,给牛饮水和喂些草料。
  在秦汉,五里一邮,十里一亭,三十里一置,也就是后来的驿站,供传递宫府文书和军事情报的人或来往官员途中食宿,换马的场所。
  刘畅从车上下来,四周看了一眼,也走进大门。
  这个置是距离长安最近一个置,人员来往很多,尤其是来往的官员更多,进长安述职,出长安公干的,挺热闹。单间都满了,没办法,刘畅一行只能安排的大堂。
  “快看,快看,那是什么!”当两个置丁把刘畅的那个鼎放在几案上的时候,所有有都惊诧不已,有人居然鼎食,而且这个鼎还不小,要两个人抬!
  “这里面是什么肉,这么香?”这个怪异的行为,引来总多食客的好奇,纷纷围过来一探究竟。用鼎进食,虽然少见,也不是没有;鼎乃礼器,非三公九卿,年高德劭者谁敢用?可怎么看,这三个娃娃,也和三公九卿,年高德劭不沾边;尤其看见里面的食物,更是不认识,黑黑的,根本没见过,于是就有人问道。
  “这怕是牛肉吧?”有人大胆提出自己的猜想。
  “牛肉?他们居然敢吃牛肉?”周围的人一听是牛肉,都吓得赶紧倒退一步,纷纷散去,个别胆小的,连饭食都没吃完,离座而去。
  用鼎进食,已经是逾越礼仪,还当众吃牛肉,更是违法,更有甚者,他们还是三人!朝廷明告,三人以上饮宴,必须有官府许可,虽然他们是三个孩子,可官府也没有说排除孩子呀。而且、而且,除了那个小的像个贵人,那俩丫头,明显就是下人,下人居然也穿丝绸!!
  外面的骚动,惊动了还在内院的蔷夫。那些置丁也没见过如此的进食方式,也说不清楚,蔷夫就急匆匆从后院走进前堂。等他近前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鼎,他认识;肉,他也认识,都是违禁品。这三个孩子的家庭,要么真尊贵,要么要造反,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他都惹不起。
  “他们点了饭食了吗?”
  “点了。”
  “不管其他,把他们的饭食最先上,赶紧让他们吃完,让他们走。”蔷夫扶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撵走?开什么玩笑,就是给他八个胆子也不敢,唯一祈祷,今天别遇到小人,背地里告自己一状,就是自己祖宗仙灵,保佑了。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马嘶叫声,随后脚步声响,走进三个名大汉来。三人都军卒打扮,风尘仆仆,一副赶了很远路的样子,。三人个个肌肉虬结,伸出手来,无不掌巨指粗。三人刚走进大门,大声叫囔:“快拿酒来,肥鸡彘肩,越快越好!”
  一个置丁,赶紧迎上来,应道:“是!是!”将案台搽试一遍,问道:“客官,吃什么菜?”一名大汉怒道:“你是聋子吗?影响军务老子宰了你!”另一名大汉突然伸手,抓住了置丁的衣领,一把把他薅了过来,反手就是一巴掌,将那个置丁打得转了一圈,砰的一声,摔倒在地下。置丁大叫:“啊哟!我的妈啊!”
  这么一闹腾,原来还留下的正准备吃饭的,都呼啦啦的夺门而去,片刻,除了一桌三人,没有人敢再留下来。
  “他妈的,你没听到啊?先给我们上!”看见置丁端着盘子走下刘畅,那三人中有一个人大叫道。
  “这这……”那个置丁有些为难,那三个军汉不好惹,这个小爷他也不敢惹呀,穿丝带稠不说,敢当众吃牛肉,肯定不是平凡之人啊。
  “先给他们吧。”刘畅也没为难他,跟置丁摆摆手,示意他,把盆菜送过去。
  看见刘畅如此的通情达理,置丁赶紧低头称谢,将那盆原本刘畅他们要的煮鸡送到他们的案台上。
  就在置丁放下菜,准备退走的时候,他们其中的一人,一把薅住他的衣袖,指着刘畅这边,说道:“把那个给我们也上一份。”
  “军、军爷,那是他们自带的,不、不是我们的。”置丁赶紧捂住脸,刚才的那一巴掌,现在还火辣辣的。
  “自带的?”那个人松开手,顺手就往他的胸前推了一把。那个置丁被他一推,蹬蹬蹬,后退几步,差点把身后的案台踢翻。
  “他们是谁呀?”置丁哆嗦着,正准备溜走,经过刘畅身边的时候。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把脑袋向那三人歪了一下,问道。
  “小爷,别问了,吃完赶紧走。”置丁说完,就丢下刘畅,急忙走了。
  “呦呵,这俩丫头挺水灵哦。”三人中,有一个站了起来,来到刘畅这边,看到与刘畅隔几而坐的俩丫头,不禁啧啧称赞,而刘畅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自顾自地从鼎中捞出一块牛肉,慢条斯理地撒下一条,放进嘴里,慢慢嚼着。
  “牛肉?!你吃的是牛肉?”看到抓在手里的肉,那人也是一惊,眼睛里贪婪的目光一闪而过,也没说什么,悄悄的退了回去。
  回到自己的座位,三人低声说了些什么,迅速的吃完饭,走出大门,然后就传来一阵马蹄声,渐渐远去。
  “这位小爷,你们可要小心。”就在刘畅他们吃完,俩置丁把他的鼎又给他抬上牛车的时候,那个跑堂的置丁,从里面追了出来,看看左右没人,悄声跟刘畅说道。
  刘畅微微一笑,说“多谢。”向一个侍女递个眼色,就爬上牛车,还像原来的姿势,半靠在车上。
  接到眼色的侍女,则从车上的一个皮口袋中,提出一串铜钱,递给了那个置丁,然后也坐上车辕,长鞭一挥,牛车慢慢起步,走了。
  而那个置丁,看看挂在手上的整整一贯铜钱,还一时没有回过神来:“贵人居然说‘多谢’,他居然谢我?我、我咋办,不会折寿吧,哎呀妈,太吓人了。”
  “小主子!小主子,可找到你了。”大约走了一个时辰,当刘畅他们走进上林苑范围,从后面传来了马蹄声,和伴随马蹄声的焦急的喊声。
  周围的行人,本来看到刘畅一行就感到怪异,三个孩子五头牛,说是农家子弟,却又都是华丽盛装,说是富家纨绔,谁见过纨绔放牛的?
  听到喊声,似乎才恍然大悟,原来是纨绔在胡闹,也就不再在意。
  “小主子,老爷就骂你几句,你怎么就离家出走了呢。老夫人一听你出走,都急的要上吊了。快跟我们回家吧,老爷说了,再也不逼你读书了。”三个军汉一边追一边喊,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很快,堵到刘畅的牛车前,将牛车拦了下来。三人,一个人在前面,两个人分别在左右,将刘畅他们围起来。一些喜欢看热闹的也有不少,纷纷围了过来。
  刘畅连眼皮都没挣,依旧那么懒洋洋地躺着。怎么回事?死了?三人看着一动不动的刘畅,相互看了一眼,三人同时跳下马背,控制住两头驾辕的牛。
  “你们是谁?”刘畅终于睁开眼睛,慵懒的说道。
  “别说话,不然现在就弄死你们。”一个人靠近刘畅,在他耳边轻声威胁说道,说完后,有故意提高声音:
  “少主子,别闹了,回去吧,啊~~。老爷和夫人在家都等急了。老爷教你读书,也是为你好。我再也不说你往老文章(西汉时,教书的先生叫文章)杯子里撒尿的事了。”三人有意提高声音,大声说。
  “什么,这孩子居然往文章杯中撒尿?太过分,活该挨骂,活该挨打!”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一听这熊孩子居然干这么缺德的事,纷纷义愤填膺。
  “小主子,跟我回去吧,不然将军会打断我的腿的。”三人不约而同,单膝着地,围在牛车的前方和左右,给刘畅行了个见面大礼。这是礼节,他们清楚,不是给刘畅看的,而是给围观的人看的。
  “散了吧,都散了,有什么好看的。”行完礼后,三人起身,开始驱赶围观的群众,没办法,这里是官道,他们还不敢公然抢劫,可放过这个肥羊,又实在不甘心,先把前戏做足,就是再强行把他们三个带走,那些行人也只会认为,他们是依照他的父亲的命令行事而已。
  刘畅看见这三人就是刚才吃饭时候遇见的三个人,也就没再说话,只是把刚才睁开的眼睛又闭上了。而俩侍女看见刘畅毫不在意的样子,也没有乱动,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
  看见刘畅没有说话,也没喊叫,也没哭闹,只当是富家子弟,没见过世面,被自己的一番话话吓傻了,也没在意。
  “嗯~~马不错~”刘畅眯着眼睛看着三人骑来的马匹,不由心里一阵高兴。怎么相马,他不知道,可他会看膘啊,现在刚开春,万物复苏,看到马儿浑圆的屁股,不由和牛屁股做个比较,感觉马儿更肥一些。
  “将军府的马,当然不错了,都是百里挑一。”
  本来这里是官道,看看人越聚越多,三人有些着急了:“老三,别说那么多了,手脚麻利些。”
  于是三人牵马的牵马,拉牛的拉牛,七拐八拐慢慢远离大道,在一个僻静的地方停了下来。
  三人把马拴在树上,然后围拢过来,其中一个人开口说道:“娃娃啊,你不要怪我们。下辈子一定要记住,一个小孩子,不要带太多的财物。”
  “放过我们三个,东西都给你,怎么样?”刘畅这才坐直身子,瞟了他们三人一眼,说道。
  其中一个,听了刘畅的话,眉头皱了一下,下意识地看了一下四周,然后才说道:“不行,你就安心上路吧,我们会给你挖坑埋掉,不会让你们被野兽吃掉的。”
  “如果你们真带着挖坑的工具,我还真不想为难你们。毕竟你们还有一丝良心。”刘畅依旧镇定,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你、你什么意思?你不怕死?”刘畅的镇定,给他们带来极大的不安,有些惊恐的四周探视,感觉好像被引导了陷阱。
  “别看了,没有人。”刘畅终于站起来,跳下了车,站在他们三人的面前:“你们是李家的,还是刘家的?”
  三人同时擦了一下眼睛,再看看眼前的这个还没有车轱辘高的童子,感觉有些不可思议,怎么这个孩子没有丝毫的恐惧、害怕,反而自己倒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
  “动手!”三人同时举刀,或砍、或捅。
  这志在必得的一刀,等三人的刀锋落下,才发现他们刀下已经空无一物,而他们眼中的目标,就在他们的眼中亲眼看着,后退一步,就是这一步,他们三把刀都砍在空处。
  三次,他们仅仅出手三次,他们的双手就已经空空的了,三把刀都落在那个孩子的脚下。
  三人知道,今天他们遇到硬茬了,对方看似一个孩子,肯定身怀妖术,不然,自己一方三人,从三个方向攻杀,对方绝无逃脱的道理,就是武功比他们再高十倍,也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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