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四章 笔下云天

  俗话有言,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说的是记性再好,也不能时时刻刻对每一件事的每一个细节都如数家珍。
  如此,还不如动动手指头用白纸黑字记下来。
  这样只要手稿不丢,便是你记忆的额外载体,时刻备在身上,便不会有忘记的时候。
  可对于在云天观生活了不下十年的汐微语和云龙葵而言,云天观中的一草一木仿若烙印般刻在她们的脑海中,即便她们有一天,忘了自己姓甚名谁,把她们丢在舜源峰上,她们也能不自觉地走回这间屋子。
  这样的记忆,在她们心中已然是根深蒂固了。
  眼下二女各自持着一支毛笔在一方纸上作画。
  都说画如其人,汐微语精于音律,生性要洒脱些,因而她的笔画都要更为灵动飘逸,放荡不羁些。
  一样样画中物事,在其笔下栩栩如生,仿若被赋予灵魂和韵律。
  云龙葵天性纯真,心无尘埃,她的每一笔,每一画,似雕似琢,一丝不苟。
  在她笔下的,每一样物事,仿若简要的实景雕刻,要与原物对比,定然在大致框架上挑不出半分毛病。
  见微知著,只要见着二女作画时的肃穆神情和大方仪态,便可知晓这齐天寿齐观主在管教徒弟时定然费了不少心思,传授予徒弟的不仅是求仙问道的功法和炼丹之术,也重在培养他们的素养和气质,如此不管能不能成仙暂且不论,至少这样的人能够修炼出一种定力,轻易不受外物所扰的定力,这样的人绝不会在任何威逼利诱下轻易妥协变节。
  难道是自己的判断出错了?姜逸尘不由疑心道。
  不出一炷香的功夫,汐微语和云龙葵已用一笔一画,完成了她们脑海中关于整个云天观的记忆。
  不得不说朝夕相伴的姐妹二人心有灵犀,分明是出自两个人的手笔,可若是单较画中内容而言,可谓是毫无二致。
  画中再为构造相近的建筑也有其别致的特质,让人不需看额外的注释便能与其他建筑作出区分。
  二女所画的正是云天观的整体布局图。
  舜源峰山腰起至山顶的前半部分,便是前山,也正是云天观的主体。
  不同于一般道教宫观,根据八卦方位,乾南坤北,以子午线为轴,坐北朝南来布局,使供奉道教尊神的殿堂都设在中轴线上,两边则根据日东月西,坎离对称的原则,设置配殿供奉诸神。
  以云天观的建筑体量而言,只算得上是个小型道观,各建筑虽遵从坐北朝南的卦位设立,可在布局上却不拘一格,反而是顺延着舜源峰的山势走向,自下而上,自西而东,以北斗七星的方位设立诸殿,如此更贴近天人之说,寓意顺应天道,得道升仙。
  三眼能观天下事,一鞭惊醒世间人。
  为云天观镇守山门的护法神倒没有另请高明,仍由“王灵官”镇守,因而山门瑶光殿亦为灵官殿。
  瑶光殿之后便是开阳殿,开阳殿中奉祀太乙救苦天尊,寓意在世行善,救人于苦难。
  那些为数不多的云天观信众,多是受惠下山子弟授予的丹药,有心者,上山后,多在此殿中还愿,因来者多为寻常百姓,为免其旅途奔波,辛苦劳累,遂在之后,另兴土木,设立客居之所于开阳殿旁,留宿来访之客。
  玉衡殿为寻常道观中所称呼的娘娘殿,供奉有眼光娘娘、耳宫娘娘、送子娘娘,寓意化人间不可化之事,解人间不可解之难,亦有不少信众会至此,求取安胎保子之丹药。
  天权殿,居于七星之中,在云天观上亦为掌管运势的斗姆殿,云天观中每每有重大事宜,观主定会携众长老在此询问上天之意作参。
  天玑殿为主神殿,供奉丹道上的太上始祖,太上老君。
  天权、天玑二殿,是为云天观的大脑中枢,观中诸事,均由观主召集观众在此二殿上做定夺,观中弟子修习每日功课,观中接待观外来客等事项,亦在此二殿中完成。
  若说天权、天玑二殿为云天观的枢纽中心,那么天璇、天枢二殿便代表着云天观的底蕴和传承。
  所谓“除病解危千金仙方普受惠,坐虎针龙广施兹悯救众生”,天璇殿又名药王殿,在一般道观中,信众在此祈求身体健康,无病无灾,而对于专注于丹药之道上的云天观来说,人本身是无法得道成仙的,要唯有吸纳天地精华,改善自身体质,再有适当的功法相辅,方才能堪破天道。
  天璇殿藏有云天观十之七八的丹药丹方,可谓是云天观的心脏所在了,人若丢了心,那人便不成人,天璇殿有失,那云天观和普通道观也再无异同了。
  故而,天璇殿于云天观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不论春夏秋冬,白昼黑夜,必当有四位弟子轮值把守于此。
  天枢殿供奉的并非寻常道观的三官大帝,而是创立云天观的历史先驱。
  云天观立观至今百余年,有过六任观主,可观**奉的却有十多位灵牌,除却五任观主的牌位外,余者亦与云天观渊源颇深,他们在舜源峰上追求仙道时,尚未有完备的建筑和体制,更无云天观之称,但若没有他们的开荒拓野,也绝难有这些后辈子弟的继往开来。
  来到后山,当先数列错落有致的房屋便是观中弟子住所,在讲究建筑风格统一的同时,各间屋子错开不少距离,也留足了空间让众弟子们张扬个性,不至于枯乏无味。
  汐微语和云龙葵的居所自也在其中,盖因二人是观中独有的花朵,遂享受有最静谧的待遇,与其他房屋相去较远。
  再往后山深处走去,路途已有些曲折,其间岔路纷杂,分别通往数位长老,太长老的住所。
  至于,观主的居所“云天居”不需细看,便可瞧见其独立于后山西北方位,汐微语和云龙葵不约而同地以连串小方格作“登云梯”,表明要上云天居必攀登云梯。
  两幅图,落笔风格迥异,可任谁手中持有二者之一,都能对云天观的大致布局一目了然,不疑有他。
  如此细致的画作为何还只能说是大致布局呢?
  只因,两幅画上有个写有“宝华洞”三字的洞府,在二女笔下实在天差地别。
  并非是其模样天差地别,毕竟二女不过是用个圆圈来代表洞窟,而是其所处位置竟不在同一个方位,对于只冲着宝华洞而来的人,这两幅画的价值已被大打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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