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0 辨人

  周毖看了李肃一眼,对他说道,“中郎将,此人的来历还有待核实。当然,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我为相国执掌机密,许多事情不能不慎重。”
  李肃听了心中忐忑,连忙说道,“不敢不敢。”
  这件事原本没李肃什么事情的,不过因为贪图庾献许下的钱财,李肃才在里面混了个不明不白。
  他这会儿开始有些担心,万一被这个精明的尚书发现庾献和黄巾军的关系,那他可如何自处?
  李肃一边提心吊胆,一边恼恨自己见钱眼开,把自己陷入骑虎难下的局面。
  周毖对李肃说道,“既然如此,还请中郎将退下。我有些话,想要细细询问一番。之后,再来和你对质。”
  李肃额头上微微冒汗,他低声求肯道,“这、不必了吧,本来也没有什么大事。要不就按尚书的吩咐,明日也不必惊动相国了,直接把这道士给温候送去。至于在下的微末之功,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周毖这会儿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他直视着李肃,淡淡说道,“李将军,你可要知进退啊!”
  这话可就说的极重了。
  李肃面色微变,拱拱手直接离去。
  等到李肃出了门,周毖又四下看了看,这才厉声对庾献说道,“道士,你这符箓到底是什么意思?”
  庾献神情悠然,笑着说道,“符箓的意思,说的还不够明白吗?”
  说完之后,见李肃仍旧盯着自己不说话,庾献心道不说点干货恐怕是忽悠不过去了。
  他对周毖说道,“我们道门修行法门众多,有一门术数,叫做神思交感,往往心血来潮,就能推算出天下事。我在出山之后,就听说天下如今陷入水深火热之中,正忧心忡忡着,入洛阳时便心中一动,觉得今日当会见到安定汉室的人物。因此才写了着安汉符。今日见到尚书,虽觉有些晦涩遮掩,但仍旧觉得兴复汉室的必然是尚书这样的人物。”
  周毖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在董卓麾下卧底了这么久,那可是三年之后又三年啊!
  别说西凉军已经完全把他当自己人了,就连许多忠直的汉臣,都对他很是不耻。
  没想到今日这个道士一来,竟然就识破了自己的真相
  周毖唯恐这道士是被人招来试探自己的,当即厉声呵斥道,“胡说八道!我周某深受相国洪恩,哪是那种反复无常的小人。到底是什么人叫你来出言挑拨的?”
  庾献见周毖忙着撇清自己,知道这货是有几分信了。
  不然的话,也不会这么问。
  不过庾献这会儿也不想给他透什么底,当即笑笑,说道,“安汉之人,非止你一个。我观这洛阳城中多有忠正之气,既然你不肯担当,我自会去寻别人。”
  说完,庾献自言自语道,“许多人迫于形式,不得不像尚书这样虚与委蛇,我虽然能察觉出他们,不过恐怕难以取信于人。这么些兴复汉室的力量,零零散散,被人各个击破,实在是太可惜了。”
  周毖听了庾献此话,脸色变幻。
  他忽然伸手向前一引,“道长请。”
  庾献也不虚,坦然的跟着周毖的指引,从后园小路,绕出了尚书台。
  周毖叫来一辆马车,两人上了车,一路向宫门处行去。
  周毖似乎有些心事,整个人心不在焉,时不时的挑开车帘向外看去。
  庾献不知道这家伙搞的什么鬼,眼珠乱转的盘算着。
  忽然周毖向着一人指了指,对庾献问道,“此人乃是董相国心腹,你觉得此人是忠是奸?”
  庾献从缝隙里一瞧。
  这不是徐荣吗?
  庾献很是从容的说道,“此人虽然附恶,但内心也有些挣扎动摇。董卓若是势大,此人未必能用。一旦董卓暴毙,这或是汉室辅弼。”
  周毖听了一脸的怀疑,“是这样吗?”
  这倒也怪不得他。
  如今这徐荣乃是董卓麾下的重将,掌握着不小的兵权。
  可以说的上是董卓最铁基本盘。
  没想到这个道士,竟说徐荣是动摇派。
  庾献却很笃定,“应该不错,尚书可以试着让人接触他一下,如果我所料不错,徐荣应该会瞒下此事。当然如果我算错了,去的人将死于非命。”
  这件事庾献还是很踏实的。
  徐荣这货虽然在西凉军中位高权重,但是在董卓死后,就迅速被王允收编了。
  比较一下被王允誓要追杀到底的李傕、郭汜等西凉军将领,可以清楚的表明一件事,在董卓倒台之前,徐荣这货就已经动摇了,甚至很可能和王允等“倒董派”有过很密切的接触。
  周毖听了赶紧说道,“相国对我有知遇之恩,你这番话,我可不承认!”
  话虽如此说,却丝毫没有驱赶庾献离开的意思。
  过了一会儿,车马到了宫门附近。
  周毖直接让马车停下,悄悄的继续观望。
  过了一会儿,周毖指了指一人,问道,“此人如何?”
  庾献打眼一瞧,哟,这不是周毖的小伙伴伍琼嘛?
  这俩人可是埋藏在董卓阵营里的两大卧底,给董卓制造了许多麻烦的关键人物。
  庾献自然不会吝惜溢美之词,口中大赞道,“我见此人虽然身处污秽,却一尘不染,品行高洁忠正,实在是少有的大汉忠臣。”
  周毖听了此话眉头一挑,倒是没说什么别的话。
  不过他心中的震撼,却一点也不少。
  他们两人一直在秘密为兴复汉室做事,平时也觉得隐藏的极好,没想到在此人眼中,却暴露无疑。
  周毖等了一会儿,又见一人从宫门口出来。
  他赶紧又指了指。
  “此人如何?”
  庾献凑过去一瞧,咦,这不是贾诩吗?这货过的挺滋润啊。
  这个庾献也有底,当即装模作样的说道,“哎呀,此人就不太好说了。”
  周毖问道,“为何?”
  庾献惋惜道,“此人虽然才智过人,但是素来明哲保身。小的问题,他或许能帮着解决,但是大的问题,就指望不上了。若我所料不错,若你派人去寻他,说不准他连夜就会逃出洛阳。此人,终必为害。”
  庾献正说着,皇城门口正要上马车的贾诩,忽然心血来潮微微一顿。
  旁边的老仆问道,“主人,莫不是有什么不妥。”
  贾诩想了想,从袖中掏出两枚铜钱。
  铜钱上刻着简单的两个篆字,“半两。”唯一不同的是一个为阴文,一个为阳文。
  两枚铜钱在贾诩手中清脆碰撞,发出一道道微光。
  片刻之后,贾诩淡淡吩咐道,“不必回家了,我们出城吧。这洛阳,留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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