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一章，腐化是如何发生的?
帝国平叛的北线和南线战区，两边的总司令发生了一些口角。
说实话，在整个帝国范畴内的舆论场，吃亏的肯定是顾航。
人家黑十字军的舰队元帅是什么名望，顾航是什么名望？
虽然在身份上，两个人都是战区司令；在掌握的实际力量上，两者差别也很大。顾航这里全是他的家底，不像是乐鲁瓦，其实只是个盟主性质的身份，还是临时的。乐鲁瓦背后倒是有黑十字军这个强大的战团，但他又不是黑十字军的至高元帅，而顾航是实打实的控制了三个星域，还有两个星域已经快打下来了，总共有两千多个世界在他的麾下，肯定比乐鲁瓦强。
但是，人家是星际战士，是著名的黑十字军的舰队元帅，他战斗的身姿出现在帝国中的很多地方，他的战斗故事被广泛传播和认知。
而在这方面，顾航可差远了。
加拉尔多在神圣泰拉上确实用各种办法，给顾航搞过宣传。他干翻大魔、拯救世界、击败绿皮兽人之类的故事，确实还不错，甚至把他的行为，更为艺术化的编排了，更为强调了英雄主义。
但是帝国的人民最爱的还是英勇无畏的战士。
星际战士就是比灵能者酷；纯粹的军事统帅，就是比站在后面指指点点，不知道藏着多少阴谋的政治家更受欢迎。
更何况，顾航的事迹，就局限于帝国东疆的东边，哪儿像是黑十字军一样，到处耍威风。
他们还是个有着数千年历史的战团，积累下来的声望不知道有多少，这也是顾航所不能比的。
顾航的声量，没法跟对方对抗。
然而，顾航做对了一件事情：不陷入自我辩解的陷阱。
‘对线’这种事情，切忌不可辩解。人家骂什么，就搁哪儿解释说我没有，我不是，你别瞎说，那就一辈子挨骂。
说话的人一张嘴，辩解的人要说破嘴。
尤其是双方声量有差距的情况下，就更是如此了。
听到乐鲁瓦骂顾航的，第一时间就有各种不同的战团的、不同星界军的指挥官、审判庭的……而顾航说话，他自己手下听得到，在外面的声量就小了。
这时候，就是得喷回去，对着人喷。
你说我割据，保存实力，那我就骂你为了战功，顾头不顾腚，是要失败的。
也不仅仅只是互相扣帽子，顾航真这么想的。
自从铁铠战团打崩了西线的凤凰，打进麦格雷宙域之后，他们的行动，在顾航看来就颇为奇怪。
要说攻势吧，确实有，他们在很短的时间里，几乎就席卷了麦格雷宙域的数千个世界，就好像将主力拆得特别散，这里打一下那里打一下。
声势是很浩大的，尤其是借助着先前打败凤凰的威名，那真是让人望风而降。
但顾航还是觉得古怪，他们这种声势浩大，是没有根基的浮萍。没有战略重点，就一味的扩大攻击面积，那之前吃下来的，早晚就要都吐出去。
就算是顾航能够理解，他们这是为了传播虫族感染，让更多的世界，变成直接转化生物质的兵源。他们也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做到了。但是各个星球都是有反抗的，不会那么轻易愿意被吃，而铁铠由于力量过于分散，很多世界的反抗，都由于力量不足，没有办法很快压下去。
那虫族感染能传播多少？又能吃下多少生物质？
事实证明顾航想得对的。
当西线重组，以萨利硫斯带领的奥陶庇斯战团为核心，重返战场之后，麦格雷宙域的广大区域，就很快被重新拿回来了，铁铠被打得销声匿迹。
按照西线的报告，是说铁铠的兵力分散得很多，他们在一个个小战场上，逮住了铁铠几次，其中绝大部分都是以胜利为结果。
但是在仔细分析了他们的报告——报告是从加拉尔多那里拿的——顾航认为，西线的情况远远没有萨利硫斯报上去的那么乐观。
铁铠是被打得没声音了，西线主力军也确实高歌猛进没错，然而在这些光亮的战报之下，隐藏着的，是他们从来没有在一场关键性战役上，成建制、成规模的歼灭过铁铠的主力。就算是他们那些在小规模战役上的胜利，细看一下，大多打得也只是在各个星球本土上发展起来的叛军、邪教徒、感染者集群。少数一些有跟皇女军团的精锐甚至是铁铠的星际战士发生交火的记录，都会被大书特书，但再一细看，字里行间击溃、驱逐之类的用词，消灭、击杀比较少。
这还是完全不考虑战报有水分的前提下，顾航看到的东西。
战报这东西能没水分吗？说实话，纪律严明的联盟军队都做不到。
都不说故意掺水了，战场统计本身相当复杂，情况很多，有时候就是需要一些估算——说难听点就是编。
就算是顾航，拿着联盟的战报，也得跟每次战争结束之后，他的系统给出来的战报来对一对，才能确认一些数据。
萨利硫斯往上提交的报告，顾航不觉得会有多可靠。
而结合起顾航从瓦吕克那里弄到的信息，他就更是拼凑起来了一个很有可能的事实。
铁铠战团当年弄到手的那个虫后幼体，肯定有大问题。
其被交给了瓦吕克进行研究后，在一开始确实取得了一些成果。逐渐成长起来的虫后，仿佛就是被瓦吕克所开发研制出来的设备给控制住了，并且能够如同铁铠和阿方佐教派所希望的那样，帮助人类控制虫群，形成了一个人类控制虫后，虫后控制虫群的链条。
铁铠就从那时候开始，获得了空前的发展。他们既可以通过虫群的威胁，从帝国那里，搞到大量的资源支持，又可以放心大胆的在皇女星域，乃至于整个蛛网宙域的各个地方，搞自己的独立王国。
有谁不听话，不顺从，那就放虫群。
而虫群之所以会这么配合，自然也就是因为他们的控制。
甚至对于帝国中央也是这样。
神圣泰拉不相信我们所说的虫群威胁？那就让你们见识见识。
见识完了、也相信了，该有的资源调拨下来了，那么铁铠就出马——也用不着拼命去战斗，只是利用虫后，将虫群给调走即可。
在这个阶段，铁铠也好，阿方佐也罢，都还觉得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他们也没想着要把虫群的规模扩大到极限的地步，更不尊崇虫群。虚空虫族在铁铠看来，就是自己的一种工具，是生物兵器。阿方佐也将其认为是巨大的科技进步来源，可以通过研究虫群的结构，饲养虫群，获得珍贵的生物材料；可以通过研究虫群的组织方式，获得新的技术灵感；可以通过研究虫群里的极限个体，无论是强大的虫巢暴君也好，还是脑虫暴君也罢，可以让生化机器、灵能机器等方面的研究，获得特别大的进步。
瓦吕克研究出来的一些生物技术，甚至流出到了外部。
机械教的成员，总是有改造自己身体的习惯的。正常的机械教派，认为机械是一种美，二进制信息是一种高贵的进化，血肉不值一提。不过，也有一些精通基因改造、生化改造的教派，往变异的方向走。
原先的阿方佐教派是个比较正常的机械教，但逐渐流传出来的这些高水平的生物技术，让很多人感兴趣，利用一些培养出来的虫族材料，做出了一些机械的、生物的身体结构，对自己的身体进了改装。
教派还研究出来了一些药剂，注射后可以大幅度提升身体素质与精神专注度，让人产生不可思议的力量，并且几乎没有什么后遗症。这些珍贵的注射药物，也被作为了铁铠战团内部使用的一种战斗用药。
到此为止，什么都很好。
但在顾航耳朵里听来，却让他感觉有些发冷。
用虫族的身体、基因片段，构筑材料对自己进行改装……用虫族的基因，制作药剂，注射自己的体内强化身体……
我的天啊！
你不腐化，谁腐化？
听到这里，顾航就对于后续完全的失控，丝毫不意外了。
但实际上，没人知道，这一切是在什么时候失控的。
并不是在某一天，突如其来的虫后就脱离掌控，反向控制他们所有人了。
顾航推测，那更像是个润物细无声的过程。
利用虫群，逼迫帝国，总归不光彩，在铁铠和阿方佐内部，都是高度保密的，只有少部分人才能够接触到。而也正是这些最高的权利层，是首先被腐化的。
他们对于虫后的认知，从一开始的工具，生物兵器，只有重视和警惕，慢慢的，就转变为了尊敬，认为这东西的用处很大，虫后也一直很温和，很受控。再到后面的崇拜，认为虚空虫群的力量非常伟大。直至最后的完全被控制，将那只虫后称为‘皇女’。
自然而然的，有皇女，就该有更高一层的东西。
瓦吕克将其称为‘无上母亲’。
他反复称，无上母亲即将降临这片宇宙，它将吞噬一切，把一切生灵带走。每一个信奉无上母亲的人，都将成为无上母亲的一部分，人人都将能够得到永生，人人都是飞升的神灵，永不磨灭。而不信奉无上母亲者，是最低劣的臭虫，只会被吞噬，被消化，最终从这个宇宙被抹去一切存在的痕迹与意义。
以上信息，都是顾航从瓦吕克那里挖出来的。
挖掘的过程相当困难。
顾航一开始是打算利用灵能，直接搜刮这个大贤者的大脑，但却失败了。
作为一个大贤者，瓦吕克的身体改造程度非常高。一般来说，机械教对于身体改造比较宽容，底线就是不能改自己的脑子，只允许往里面贴芯片。当然了，偷偷踏过了底线的人，可能也不少，被发现了肯定会有大问题，但自己脑子里的东西，只要别暴露得太明显，又有谁会没事儿做个开颅手术检查一下呢？
又有谁敢检查一个大贤者呢？
瓦吕克的脑子早就变了样子，从虫群那里搞来的生体技术，他当然也会用在自己的大脑上。
解剖出来的样子，都已经完全不是人类大脑的形状了。
并且，他——应该说是‘它’，已经找不到明确的灵魂。其当初投射到亚空间的形象，更像是一团阴影、黑洞，是从亚空间中抠出来的一部分，不像是正常生灵，灵魂被拘束在物质基础上。
生物结构不同，又没有灵魂，就算是顾航想要从他的记忆之中，将事实完完整整的拼凑出来，都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但好在，这家伙自从被俘虏之后，就日渐变得癫狂。虽然交流起来颇有些困难，说话到了偶记也经常颠三倒四的，但是最好的一点就在于，跟他还能对话，问一些问题，他总是会以比较奇怪的角度说出来。
以上的那些信息，就是在这样艰难的询问之中，从他的癫狂之语里，慢慢拼凑出来的。
肯定会有很多地方，跟真实情况不相符合。但是，总的而言，应该可信度挺高的。
顾航在上一次跟加拉尔多交流的时候，也将自己得到的这些信息，都告诉了这位他在神圣泰拉的政治盟友，并提出了担忧。
两人商量了一番，也做出了决定。
首先，会有一艘船，从神圣泰拉过来。一队法务部和军务部最精锐的队伍，会过来把瓦吕克大贤者接走。火星教会对他很感兴趣，同时神圣泰拉的高领主们，也对于公开的让这么一个大叛徒受到审判和惩罚，有着非常大的兴趣。
一个活着的瓦吕克，可以卖上很高的价钱。在这场叛乱之中，他的价值可能就仅次于汉弗莱·保罗这个大叛徒了。
另外，对于顾航的警告，加拉尔多也表示重视。
但是他也委婉的说了，他没法控制北线、西线的行动。两位总司令的权威才是最大的。他只能将这些情报，包装一下，然后告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