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没了,都没了

  小伙伴听沈玉林说方有顺老俩带着沈玉袖要饭去了,很是震惊,可怎么看沈玉林那样子也不像作假,顿时脸上有些发热,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原来沈家的日子如今也不好过了啊,原本他还想也跟村里那些人一样,厚着脸皮到沈家混点饭吃呢,这幸亏还没去,要不然得多尴尬啊?
  小伙伴对沈玉林是又愧疚又感激,回到家把要到的菜窝窝给了父母,在父母询问菜窝窝的来头时,就说了和沈玉林要饭的经过,这对夫妻楞过之后不由叹息出声。
  真是没想到啊,有津贴的人竟然也去要饭了,不过玉林这孩子还真是有良心,要饭也不忘拉自家孩子一把。
  就这样,沈玉林拉着小伙伴出去要了一次饭,就阴差阳错的把方有顺老两口,带着孩子出去的事宣扬的人尽皆知。
  沈敬贵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愣住了,不过看着来问自己的好兄弟兼小队长,还是一脸沉重的点了点头。
  “是啊,老爷子也是没办法,家里连大人带孩子九口呢,就靠那点津贴哪够吃的?”沈敬贵没说老人津贴有多少,但任谁一听也知道那应该也没几个钱,要不然,老两口也不至于出去要饭。
  小队长听得叹息一声,拍了拍他的肩头就去干活了。
  他还以为沈敬贵有岳父的帮衬,会比自己好过些呢,没想到竟然也没好到哪里去。
  不过想想也在情理之中,自家日子好过些是因为还没分家,家里挣钱的大人多,能吃饭的孩子少。冬天上工程的时候,他兄弟几人可以轮流去,剩下几兄弟可以做些其他活计来补贴家用。而沈敬贵却是早早就分家出来的,家里就他一个男劳力,整个冬天得全靠在堤坝上,想找个活计补贴家用都不行。
  不过,沈敬贵也是生了个好闺女,出门一趟就给他捡了个有津贴还会编篓筐席子的岳父回来,要不然他这好兄弟现在还不知道咋样呢!
  沈敬贵看着小队长离开的背影,忍不住悄悄为自己抹了把汗,第一次觉得自家那只知道调皮捣蛋的儿子干了件好事。
  但同时,他也有些愧对岳父,要不是有岳父的津贴,他家现在怕是也不比村里的人家好多少。
  荒野中,微风掠过野草沙沙作响,沈玉袖静静坐在地上,一脸认真的看着姥姥姥爷在快要干涸的河沟里捉鱼。
  她面前是个盛了一半水的木盆,背后是支着棚子搭着篷布的三轮车,而她坐着的地方,正好在这棚子的阴影里,半点也没被太阳晒着。每当姥姥、姥爷在河沟里摸到一条鱼扔到岸上时,她就赶紧把鱼捡起来放进守着的木盆里,乐此不疲。
  昨天早晨她还在睡着就被姥姥抱上了三轮车,等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路上了。
  沈玉袖是个爱新鲜的性子,醒来一听姥姥跟她说姥爷要带着她俩出去玩,很轻易的就接受了,并且一路都乖乖的和姥姥坐在三轮车斗里,让姥爷带着她俩一直往前走,看着一路上陌生的景色。
  这一路上,姥姥时不时的就指着遇到的花草树木,不停跟她说着这些花草树木叫什么,能做什么,能不能吃,吃起来又是什么滋味,让她开了不少眼界,也知道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事情。
  而姥爷每次看到一些好看的野花,就会停下挑些好看的野花采来,给她编个花环戴在头上。
  所以,至今为止,沈玉袖半点也没觉得无聊,甚至还美得不行,特别是今天姥爷又带着她来捉鱼,她就觉得出来玩真的是件特别好,也特别开心的事情。
  半下午的时候,鱼已经有大半盆了,方有顺见河沟里只剩了一点点小鱼,就让方姥姥先上岸,同时扬声对沈玉袖说:“小袖,把车上另一个盆扔下来。”
  “哎。”沈玉袖脆生生的答应着,转身从三轮车上扒拉下个小一些的盆就使劲扔了下去。
  方有顺拿到沈玉袖扔下来的盆,去旁边另一个水洼洗了洗手,这才盛了满满一盆水踩着淤泥慢慢上岸。
  上了岸,方有顺和方姥姥用盆里的水冲干净手上和脚上的泥,这才看向沈玉袖守着的那盆鱼。
  “呦,还不少呢。”方有顺笑呵呵的说着把水盆端上三轮车,让娘俩上车坐好,再次蹬起三轮车带这娘俩朝一个小镇子而去。
  三人到小镇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这时候的人们已经开始准备烧火做饭,方有顺带着一老一小,蹬着三轮车就走街串巷的开始吆喝着卖起了鱼。
  现在物资到处都紧缺的很,特别是吃的东西,有些生活还宽裕的人家听到有卖鱼的,连手里的炒菜铲都忘了放下就匆匆跑了出来,一见他们盆里的鱼活蹦乱跳的,立刻就七嘴八舌的问起了价钱,没一会儿工夫那盆里就只剩了十几条不大的小鱼了。
  剩下的这点小鱼方有顺没再卖,用卖鱼的钱去供销社里买了几斤粗粮,就带着娘俩找了户人家借宿,而剩下的一半鱼就成了他们的住宿费,另一半则被他们做成了鱼汤喝。
  可能是自己也参与了劳动吧,沈玉袖喝着鲜美的鱼汤时,简直满足的不行,只觉得这天下再没有比这更好喝的鱼汤了。
  可能是因为一下午不停起来坐下的捡鱼有些累了,晚上方姥姥刚给她洗漱完没一会儿,沈玉袖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漆黑的夜里,方有顺躺在借宿人家的炕上快要睡着时,忽然就听到老伴的声音悠悠响起:“老头子,你说咱们去找找老二的尸骨怎么样?要是能找到的话,我想带他回老家安葬,万一老二还没投胎,回了老家,那边的祖宗们也能帮我们照应照应他。”
  方有顺听得微微一愣,随后问她:“你还记得埋的具体位置吗?要是不记得怕是不好找。”
  “就在民权北边那片地里,我记得那里有片打仗的壕沟,壕沟边上有棵槐树,当时太乱,我和闺女匆匆把他埋在槐树边上就走了,只要那壕沟还在,槐树还在,差不多就能找到。”方姥姥努力回忆着以前,但现在都过了二十多年了,她也不知道那里有没有变化。
  其实原来她也想过去找儿子的尸骨,可天高路远,当时逃难又是慌不择路,她都不知道民权县到底是在哪个方向,再加上那些年乱的很,自然也就一直没能成行。
  等她带着女儿好不容易安稳下来,却也已经过去十多年了,想也知道再去找也是希望渺茫,她就直接歇了心思。但这两天方有顺去哪里都是随心所欲,她忽然就又想起了这件事。
  反正瞎走也是走,到不如去那里看一眼,万一那地方没变,能找到儿子的尸骨,也能了结一个心病不是?
  “行,那明天咱就往那边走。”方有顺痛快的答应,反正要饭就是到处跑,往哪里走都一样,万一要是能找到儿子尸骨归乡,也是一件好事。
  于是第二天方有顺就目标明确的朝老家那边去了,沈玉袖从这天就发现,姥爷带着她和姥姥开始一刻不停的蹬三轮车,她在车上做的屁股都疼了,姥爷也不愿意停下让她下去活动活动。
  直到五天后,沈玉袖被姥爷带着来到了一片田地中,就听到姥姥有些失望的喃喃出声:“没了,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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