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认识你,是秀秀这辈子最大的运气

  韩秀秀走到五米之外,她很听话,双手捂耳,但是又记得顾安说得,不要松开菜刀,所以她小手一边握着菜刀的同时,又要捂住耳朵,她手掌范围就那么大,所以这个动作对她来说有些艰难。
  菜刀在手里,时不时地拿不稳,手又要重新放下,然后重新捂耳,如此循环…………
  看着韩秀秀滑稽的样子,顾安没心没肺的笑了。
  虽然没有笑出声,但是眼神中却扫去了这几日的阴晦和低沉的情绪。
  张且也看着韩秀秀,又看了眼顾安,叹了口气:“可惜了啊,为什么偏偏是一个小姑娘,遭这么大罪……”
  顾安听到这话,也扭头看向张且:“前辈,有话直说吧。”
  张且犹豫了一会,然后点点头:“实不相瞒,老夫这次奉命下山,一是想办法救你离开韩家村,二就是……就是杀死韩秀秀……”
  听到前面的话时,顾安还很平静,但是听到后面的话,即使知道一个真心想杀人的人是不会这般主动暴露的,而且还是老天师的吩咐,肯定是有原因的,可是顾安心里还是压制不住怒火。
  他抬起头,神色呆滞的看向张且,眼神中充满了凶狠的杀意。
  张且看到这连忙道:“天师说……阴河若是爆发,韩秀秀这姑娘必死无疑,谁也改变不了这个局面……虽然我们都想改变……但是真要是有办法的话,龙虎山历代的祖师爷早就找到解决的办法了…………”
  “杀死韩秀秀既是为了她好,也是为了天下苍生,韩秀秀不像我们龙虎山当年的祖师爷,天赋异禀,自学成才,凭借极阴之体修得术法,和阴河诡异对抗。”
  “韩秀秀就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也是离阴河爆发之前才知道自己的身份,若是阴河爆发,她的下场会很惨,她会被阴河吞噬,会成为诡异的助力,诡异会占据她的身体,控制着她亲手杀死一个个韩家村的人,最后还会离开村子,为祸人间!”
  “我们历代天师虽然没有找到解决阴河的办法,但是这其中也有一些猜测我们一直都积累了下来,只是这中间一直没有再次出现过极阴之体,所以无法去验证这些猜想……”
  “我们猜想,如果在阴河爆发之前,杀死有极阴之体的人,将他变成诡异,那是否能改变最终的结果?而不会被诡异控制?”
  “因为阴河的特殊性,它是无法杀死诡异,它只能容纳诡异,韩秀秀若是成了诡异,她只要不主动踏入阴河,那阴河背后的那些诡异是不是也就无法吞噬她?无法融合极阴之体?”
  张且的话顾安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些话,他全听懂了。
  也知道他说的确实有道理,龙虎山这历年来的猜想积累下来确实值得深思,也确实极有可能会这样。
  但是,这是韩秀秀啊………
  即使知道这样是为了她好,起码不用看到诡异占据她的身体为所欲为,可是,一想到杀死韩秀秀,顾安心里就莫名的发酸,心里一阵不是滋味。
  原来历史最终还是无法改变吗………
  也许不是无法改变,而是自己还不够强,在面对阴河,这个诡异的源头,可能是最终的大boss存在,他现在还是无法对付,他还在成长的路途中,但是却已经提前把最难的一关摆到了他面前。
  顾安脑子里想着很多事情,他在原地沉默着。
  张且在一旁轻声叹道:“你若是有办法帮她,那肯定比什么都好………”
  帮她?顾安当然想帮,他本来的目的是为了找到韩秀秀阴魂的办法,但是到了村子里,他突然又改变了想法,他想让韩秀秀做个人,而不是诡异。
  可如今,结果可能还是无法改变。
  “时间来不及了,不要在犹豫了,我已经感觉到阴河的力量越来越强了。”
  张且神色严肃的看着四周,上空,有些黑雾从四面聚来,越来越浓厚,他拔出腰间的佩剑,一脸谨慎的看着。
  顾安也感受到四周诡异的力量越来越浓烈,这种感觉,他体会过无数次,很熟悉。
  确实,有更强大的诡异要出来了。
  无需置疑,必然是阴河背后那更厉害的大家伙。
  鬼脸顾安还能周旋一下,甚至在这其中想想办法,找找漏洞,但是这家伙若是出来了,那可真是没有一点办法了。
  “我知道你不忍心,所以这恶人便让老夫来做吧。”
  张且拿着剑,轻轻一叹,看着韩秀秀将背影毫无防备的抛给他们,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但最终还是咬着牙,往前走去。
  不过才踏出两三步,顾安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张且见顾安阻止自己,他急了:“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顾忌儿女情长吗?你现在犹豫不是在救她,是在害她!你难道想看到她被阴河背后的诡异附体?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顾安轻轻摇头:“我不是劝你,我是想说,我亲自来……”
  说完这话,顾安表情麻木,朝着张且伸出手。
  张且一愣,呆滞在原地,过了许久才缓缓将手中的剑交到顾安手里。
  顾安从头到尾都知道张且说的话没有问题。
  与公是为了天下苍生,避免阴河后面的诡异得到极阴之体,与私,正如张且所说,顾安找不到另外的办法,他不想看到韩秀秀被诡异吞噬,若是这样,那百年后就不会再有韩秀秀了……
  所以,即使心中千般不忍,他也只能选择动手!
  这一次进入画中世界,他最终还是没能改变韩秀秀的命运,杀死她,虽然是另一种方式在救她,可最后她还是成了诡异……
  没能改变历史,但是也达到了了一开始的目的,他知道了如何和百年后韩秀秀的阴魂沟通,那个香囊就是关键!
  另外,他在画中做的梦,那个和母亲有关系的梦,他对母亲的记忆还是停留在小时候,后来母亲因病去世,他长着大,脑海中的记忆已经快要模糊了。
  可是那个梦又让想起了很多事,母亲的一颦一笑,母亲说话时温柔的语气,还有那梦中的场景,古画,和韩秀秀很像的娃娃,家里那口古老的钟,这一切,也都表明着,他的母亲,不简单。
  “顾安,是好了吗?”
  韩秀秀虽然捂着耳朵,当是顾安靠近之时她还是听到了,不过没有确定好没好,所以她就嘴上问问,实际上还是没有回头。
  顾安被韩秀秀说话的声音惊醒,脑海中的思绪也瞬间散去。
  他内疚的看着韩秀秀瘦弱的背影,心中莫名的心疼。
  没有多说什么,他走上前去,双手穿过韩秀秀的细腰,微微将人搂在怀中。
  即使四周是无限的黑暗,浓浓黑雾缭绕,阴森森的环境下根本就不适合这份温馨。
  可韩秀秀心里还是升起一股喜悦,她低着头,小脸羞红,轻声道:“坏人,还有位老爷爷在看着呢……”
  顾安没有接话,而是贴着韩秀秀的耳朵,细声道:“秀秀,对不起……”
  韩秀秀疑惑的看了顾安一眼:“怎么了?为什么要和我道歉?”
  顾安苦涩一笑:“本来我以为自己能改变命运,可实际上,以我目前的实力,还是无能为力,一切都是我太自大了,若是我晚点进来,在外面多磨炼下自己,或许希望还大一些……”
  韩秀秀默默听着,她沉默了一会,然后轻声道:“顾安,虽然我没有听懂你在说什么,但是我感觉应该和我有很大的关系,我不知道你说得结果到底是什么,但是我想对你说,这些日子,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是你出现在我身边。”
  “所以,不管你怎么做,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不会怪你。”
  韩秀秀的话就像针尖一样扎在顾安的心口上,每一句话都会让顾安整颗心狠狠抽动一下。
  他其实是讨厌这种感觉的,他一直玩世不恭的态度,可从未觉得自己会陷入感情之中,那是多么的幼稚。
  可如今……
  顾安的沉默并没有阻挡韩秀秀继续的诉说。
  她这时候微微侧头,看着顾安,甜甜一笑,她眼里有光,明亮有神,无所畏惧,看着顾安,仿佛看到世间最好的宝藏,嘴唇轻启:“顾安,认识你,是秀秀这辈子最大的运气。”
  最后话语似乎代表着韩秀秀已经猜到了自己的结局,但是她眼神中不是悲观,而是希望。
  顾安愣着神,看着韩秀秀许久,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韩秀秀依旧看着顾安,过了许久,她突然一笑,看了眼顾安手中的剑,道:“让我自己来好吗?”
  顾安哑然,果然,韩秀秀已经猜到了一切。
  张且一开始要做持剑人,顾安不愿意,他要自己做,现在,韩秀秀又不答应,她要做自己的持剑人。
  因为她知道,让顾安出手,才是最大的残忍。
  顾安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眼神中是纠结和痛苦,脑海中还在疯狂思绪着,他还没有放弃,还在想着找到破局的办法。
  可是每个办法从脑海中升起很快又被抹杀,哪怕真有不错的办法,但是和张且说得比起来,终究还是差了一点。
  他知道,自己确实已经找不到更好的办法了,或许是他太贪心了,他想在这里改变历史,让韩秀秀做个人……
  可惜,这不是他能改变的。
  韩秀秀没有用顾安的剑,她只是轻轻说了声等一下,然后将菜刀抵还给顾安,随后独自进了屋。
  这个之前他们想逃出来的地方,现在反倒成了最后的依靠。
  顾安看着手中的菜刀,本想说,拿着菜刀安全些,可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
  这个时候,哪里还需要什么安全……
  顾安抬头看了眼天空的阴云,黑雾越来越浓了,整个阴河仿佛都在暴躁的震动着,急流的河水就好像江海一般,波涛浪涌,永不停息。
  韩秀秀消失在顾安的眼睛底下,她进了屋,进了自己的房间,没了鬼脸的存在,她畅行无阻。
  顾安站在外面,默默看着,答应了韩秀秀最后的请求。
  韩秀秀去干什么,顾安隐约中猜到了一些什么。
  身后的张且猜不到,但是他没有阻拦,他一直在沉默着,默默看着。
  屋子里隐约传来一些动静,不大,但是站在外面,听得很清楚。
  顾安没有急,这声音,他听着有种熟悉的感觉,这是那天早上,韩秀秀醒来时,在梳妆台前也发出过这样的动静……
  “嘎吱……”
  屋门这时候打开了,韩秀秀站在门前,笑看着顾安,她身上的装扮已经变了。
  她此时正穿着一身鲜艳的红妆,嘴唇上涂抹着淡淡的胭脂,和顾安的距离并不远,很近。
  这是女儿家一生最美的模样,也是顾安非常熟悉的模样。
  当时,初到韩家村时,在棺材板中,韩秀秀穿的就是这套红妆。
  命运,似乎早就已经注定,一切不过是让顾安在亲自感受一遍,感受这些细节。
  韩秀秀从怀中掏出红盖头,轻轻遮盖在头前,然后朝着顾安,微微一礼,嘴中轻轻道了一声:“夫君……”
  语毕,整个人轻轻往后倒去。
  顾安下意识想要去上前去抱住,但是,他发现自己动不了了,渐渐地,他感觉到自己在消失。
  自己的身体正在慢慢变得虚幻无形,整个四周,所有的场景,都好像扭曲的时空,全部卷在一起。
  他在被这个世界所排斥,被驱赶着离开这里。
  顾安知道,他之前之所以能在画中世界行走完全是因为身上有韩秀秀的契约,而画中世界有活着的韩秀秀,所以他只要不剧透,那就不会遭到排斥与抹杀。
  但是如今,韩秀秀死了……
  也意味着,他要结束自己的画中旅程。
  这一切,终究还是画上了句号。
  四周的环境疯狂扭曲着,一道道开始进入时的水波纹层层荡漾,顾安感受到,身边的环境开始改变,变成了现代那些熟悉的家具,正是自己那个所在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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