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5章 車马相士

  我听着阿宝的话,看着他委屈的小脸,突然感觉有点恐惧。
  何寿曾经在搬走摩天岭后,在那个由摩天岭所镇着的所谓西之归所,见过阿宝给我递刀帮忙,杀阿宝的画面。
  原先我们并不太在意这个,毕竟我从来没有动过杀墨修造蛇棺的想法。
  阿宝虽然无论什么事情都会帮我,可和墨修的感情也还算可以。
  那种情况出现的几率,其实并不高。
  但现在……
  好像时有时无的有些事情,冥冥中让阿宝对墨修有了隔阂。
  比如这一次,我们只不过出去看看,就同时碰到了霓裳门和童子教。
  明明我先碰到霓裳门,可惩戒墨修的,却恰好是童子教!
  我原先听墨修说那些,是没有什么感觉的。
  但就在刚才墨修还在说的时候,阿宝却突然清醒了过来。
  我不知道阿宝听了多少前面墨修相关的认罪的话,但光是他清醒时的那几句,就够他这幼小的心理埋下些什么了。
  阿宝本身就敏感,还有着微微的自卑。
  以前在清水镇,他就感觉自己与众不同,被骂是“妖怪”。
  后来又跟我聚少离多,越发的敏感。
  我突然不知道怎么和阿宝解释,只是轻轻搂着他,对着他的伤口吹着气道:“那些都是被神母侵占了意识后,说的糊话。”
  “阿宝见过意识被侵占的人吗?”我努力想挽回,却发现很难挽回。
  感情这个东西,其实和一个蛋一样,如果没有裂痕,就是一个完整的蛋,里面能孵化出新的生命。
  可一旦出现了裂痕,不管如何小心翼翼的护着,如何精心的保养。
  总有一天,里面的蛋液会变质。
  就算不变质,也很难孵化出新的生命。
  我抱着阿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去讲这件事情。
  而且这些东西,连一个大人都很难逃脱这种复杂的心理暗示,阿宝一个孩子,怎么避得开。
  像天眼神算老周的那段批命……
  让我一直自责,一有什么事情,就往那个方向想。
  到后来天谴,也还是因为这个。
  想到这里,我转眼看向胡一色,他一时也有点迷茫。
  但看着阿宝,还是从怀里掏出一瓶药递给我道:“问天宗何欢的伤药。”
  何欢的伤药确实不错,胡一色跟问天宗的关系也不错。
  我接过伤药,洒在阿宝的肩膀上。
  明显有点痛的,阿宝肩膀一耸一耸的,手紧抓着我。
  但随着指尖抠出了一点点的印记,阿宝看着那抠出来的印子,又慢慢松开了。
  还很乖巧的帮我揉了揉那抠出来的指甲印,还帮我吹了吹气,抬着黑油油的眼睛,巴巴的看着我:“阿妈,不痛吧。”
  他那语气中尽是讨好,胖嘟嘟的指头一下下的抚着那掐出来的指印,生怕留下什么痕迹。
  可明明相对于他被咬掉血肉的肩膀,这点指甲印,什么都算不上。
  他伤口洒药,痛得直缩缩,他都好像没感觉,却关心着我手腕上掐出来的指印。
  我朝阿宝摇了摇头,想朝他笑,却发现脸部发僵,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只是努力的勾着唇,做出一个笑的样子,小心的将药粉洒在他肩膀的伤口上。
  帮他轻轻的吹着气:“阿宝痛吗?”
  阿宝立马忙不迭的摇头,满脸紧张的看着我道:“我没有怪阿爸,可当时那些话,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出来的。”
  我洒着药粉的手顿了一下,一大团药粉滚了出来,跌落在阿宝渗染着血的后背。
  看着米白的药粉被血滋渗着,我突然感觉眼睛有点刺痛。
  也就是说,阿宝在迷魂的情况下,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那么,也有可能听到了墨修说了什么。
  如果墨修也知道呢?
  我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这么恰好是童子教抓走了墨修和阿宝了。
  眼前不由的闪过沐七滚动巨石挡着的那条小道……
  一旦神母想要阻住某条路,将我们驱赶到另一条路,她有的是办法。
  隔阂这种东西,如果有一方不知道,慢慢的弥补还是可以装假没有的。
  现在墨修和阿宝,都知道对方说过这些不好的话……
  而且墨修原先就对阿宝有所隔阂。
  伸出手指,小心的将那一团药粉抹匀,我紧抱着阿宝的胳膊,朝他轻声道:“你也知道,你不是有心的。那阿爸说的那些话,也不是有心的。”
  “可我没想过杀了阿爸。”阿宝小小的身子慢慢的往前倾。
  耳朵贴在我心口,小手轻轻的抚着我隆起的小腹,小心的道:“阿妈你没有心跳,难受吗?弟弟是你和阿爸亲生的,以后它出生了,我会好好照顾它的。这样阿爸就不会生阿宝的气了!”
  我在阿宝后背上抹着药粉的手,突然有种微微的颤抖。
  一边的胡一色,却突然朝我道:“这个时候,再多解释都没有用了。”
  我抬眼看着他,嗤笑道:“看样子,神母也不只你一个引路者吗。”
  九尾明明是在涂山,怎么出来的?
  胡一色也微微失神,朝我轻声道:“我从来没有见过神母,也不过是冥冥中受她指引。说不上引路者,只是……”
  “只是你感觉她在帮你,可如果你和我没有区别呢?”我将阿宝背上的伤口都敷好药。
  胡一色倒是配合着帮我将阿宝的衣服烘干,苦笑道:“我和何家主,怎么可能没有区别。你毕竟是各方角逐的对象,我不过是一个工具人。”
  我等他衣服烘干,帮阿宝穿好,系着系带。
  看着胡一色道:“同为被执之棋,还分什么車马相士啊,反正是被执棋的人挪来挪去!”
  “只不过,这棋盘之上,胡先生认为,你是哪一种棋子?”我将阿宝的衣服系好。
  慢慢抱起他,抚了抚小腹道:“我也不是什么将帅,怕是我腹中的蛇胎才是。所以……”
  “棋盘之上,一切皆可牺牲。那这样的话,胡先生和我,又有什么不同?只不过各走其路,各司其职罢了。”我抱起阿宝,朝着竹屋走去。
  胡一色眼中迷惑之色不减,却还是忙道:“食胎灵在竹屋,你怀着蛇胎进去……”
  “她至少现在不会吸食蛇胎的生机。”我扭头看着胡一色,轻声道:“胡先生想想自己的处境吧,我和那个食胎灵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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