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6.二五五章

  此为防盗章  朱悯达的脸黑成锅底, 顿时怒喝一声:“放肆!”
  朱南羡被他一惊,喉间纸团咕咚一声, 顺着喉咙滑了下去。
  明目张胆的毁尸灭迹。
  朱悯达气得七窍生烟, 爆喝道:“拿刀来!”堂门应声而开,内侍跪地呈上一柄刀,朱悯达又指着朱南羡道:“给本宫把他肚子剖开!”
  话音一落, 朱十七双腿一哆嗦也跪倒在地, 攀着朱悯达的手哭喊道:“皇兄, 要罚就罚我吧, 十三皇兄这么做,都是为了我!”
  朱南羡一呆, 沉默不语地看着他, 心说,皇弟你想多了,本皇兄这么做,还真不是为了你。
  朱悯达十分头疼, 这两个兄弟是跟在他身旁长大的, 一个跪一个闹, 成甚么体统?
  眼下七王羽翼渐丰, 先前的漕运案办得十分漂亮,外间隐有贤王之称,连父皇都颇为看重。
  虽说祖上规矩是有嫡立嫡, 无嫡立长, 但景元帝实行封藩制, 每个皇储皆实力非凡,而七王的淮西一带,正是父皇当年起势之地,这其中寓意,不必赘言。
  朱悯达满心盼着两个胞弟能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
  十三便罢了,他自小崇武,说父皇的江山是从马背上打的,在文才上略有疏忽。
  然而十七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文不能提笔,武不能上马,活生生的废物点心。
  朱悯达再懒得理这两个不中用的,而是转身对柳朝明一揖,道:“让御史大人见笑了。”
  柳朝明合手回了个礼。
  朱悯达又看向跪在地上的人,忽然想起一事来,问道:“你姓苏?可曾中过进士?”
  苏晋埋首道:“回太子殿下,微臣是景元十八年恩科进士。”
  朱悯达“唔”了一声,又道:“你抬起脸来。”
  朱悯达是太子,好看的人见得多了去,媚色倾国的妃嫔,温文尔雅的小生。
  映入眼帘的这张脸,怎么说呢?
  眉宇间自带一股清致之气,竟能让人忽略本来十分隽雅的五官。
  而除了气质,更吸引人的便是那一双眸,明眸里仿佛藏着灼灼烈火。
  朱悯达想起一句话来,满腹诗书气自华,只可惜,多了三分萧索。
  朱悯达问朱南羡:“你当年去西北卫所前,曾提过要讨一名进士来做你的侍读,教你学问,可正是此人?”
  朱南羡心说,可不就是。
  但话到了嘴边,他又踟躇起来,仿佛忽然被人捅破了心事,做贼心虚地道:“大、大概是吧。”
  朱悯达看他这副没出息的模样,冷哼了一声,又问晏子言:“先前让你去找苏知事代写策论的原本,你可找到了?”
  晏子言知道那策论原本就在柳朝明身上,却道:“回殿下,还不曾。”
  朱悯达想了一想,又问柳朝明:“本宫听说,苏知事是御史大人带来詹事府的?”
  柳朝明称是。
  朱悯达道:“是都察院查出了甚么,御史大人才带他过来问罪么?”
  柳朝明微一沉默,道:“确实是对苏知事帮十七殿下代写策论一事有所耳闻,才过来问询,可惜并无实证。”
  朱悯达听了这话,若有所思地看了苏晋一眼,道:“此事既有御史大人过问,本宫是一万个放心,也罢,这事便交给都察院,柳大人查出甚么,要怎么责罚,不必再来回本宫了。”
  与其处置一个八品小吏,不如卖都察院一个情面。
  朱悯达是聪明人,方才柳朝明一句“可惜并无实证”,他便猜到柳御史是铁了心要袒护苏知事了。
  也是奇了怪了,柳昀自十九岁入都察院,六年下来,一直端着一副近乎冷漠的公允姿态,从未见过他对谁网开一面。
  不过也好,眼下他与老七势如水火,两个胞弟都是头脑简单的废材,若能凭此事赢得都察院的好感,不消说支持,哪怕一星半点的偏重,于局面也是大有利处的。
  想到这里,朱悯达当即又对柳朝明一揖,说了句:“辛苦柳大人。”也不理仍跪在地上的两位殿下,转身走人了。
  等一干子内臣侍卫都随太子殿下撤了,朱南羡这才拍了拍膝头,方要去扶苏晋,柳朝明在一旁冷冷道:“苏知事,起身吧。”
  朱南羡的手僵在半空,然后,往右腾挪一尺,拎起了晏子言。
  朱十七从地上爬起来,往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仍哭得抽抽嗒嗒,朱南羡十分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转头去问柳朝明:“柳大人,那这代写策论一事——”
  柳朝明默不作声地从怀里取出一封密帖,置于方才出师未捷的灯台,烧了。
  一堂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左思右想没整明白,这是左都御史干出来的事儿?
  柳朝明道:“此事已了,不必再提。”
  晏子言意识到柳朝明将实证一烧,非但帮了苏晋,也帮了方才烧策论的自己,立时拜道:“多谢柳大人,翰林那头下官自会打招呼,必不会再漏甚么风声。”一顿,又道:“只是,十七殿下那边……”
  朱南羡当即会意,伸脚刨了刨十七的腿:“喂,问你呢,你这是找了哪个不长眼的才把事情捅出来的?”
  朱十七啜泣道:“我统共就找了小侯爷两回,他帮我找的人代写,出了事,自然让他想办法。”
  这话一出,苏晋便明白过来。
  晏子言把她的《清帛钞》拿给太子殿下看,朱十七却说认得她的字迹,引来朱悯达生疑,朱十七惊慌之下,找来任暄想辙。任暄却怕引火烧身,只好卖了苏晋,把她的策论原本呈交刑部。却又怕叫人查出端倪,才来应天府让苏晋逃的吧。
  那么方才晏子言一番话,说仕子闹事当日,她出生入死之时,躲在茶坊里战战兢兢的几个大员里,便是有任暄的。
  苏晋想到此,倒也并没觉得失望亦或愤怒。
  众生百态,天下攘攘皆为自己而活,自然有人为了利字而将义字忘尽。
  这一番经历,就算给自己长个教训,那些两不相识只为一点蝇头小利便能称兄道弟的,大都是不值得深交之人。
  当畏而远之。
  朱十七本以为自己这回少也要挨一通棍子,没成想代写一事就这么结了,大喜之下尚有一些余惊未定,攀住朱南羡的胳膊抽抽嗒嗒道:“十三哥,我算是瞧明白了,这皇宫上上下下,只有你对我最好。你这回冒着被剖肚子的危险,帮我顶了大皇兄一通训,下回、下回我也替你挡刀子!”
  朱南羡无言地看着他,抬手将他从自己的胳膊上扒拉下来,然后道:“你,过来,本皇兄有几句肺腑之言,不吐不快。”
  说着,他负着手,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厅堂外一棵榆树下,对颠颠跟过来的朱十七道:“十七,你实在是想太多了。本皇兄此番大义大勇,并不是为了你,且大皇兄没因此责罚你,本皇兄十分惋惜。本皇兄有句话要叮嘱你,下回你写文章,找天王老子代写我都不管,你若胆敢再找苏知事,当心皇兄我打断你的腿!”
  朱十七如五雷轰顶,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眨了眨,瞬间泪盈于睫。
  幸而朱南羡在他又哭出来前,命内侍将其拖走了。
  此间事了,晏子言率先告退,去翰林院善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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