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帝崩

  李嗣本见李存勖并不责备他,胆气愈盛,继续讲道:“先王在世时,常常夸赞大太保智谋超群。当初平黄巢、败契丹,大太保在战场上的才能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当前正是晋国危难的时候,依我之见,只有让大太保出任三军统帅,才有希望带领我们化险为夷。”
  “四太保,你说这话,置晋王殿下于何地?”一向行事小心的郭崇韬,见李嗣本用意昭彰,忍不住斗胆发问。
  李嗣本咽了口口水,犹疑了片刻,答道:“这是什么话?世子是先王的亲子,自然是沙陀之主。我只是说,推举大太保统领兵马御敌,如此,世子也可省去辛劳,安心坐镇王宫就是。”
  郭崇韬无言以对。众将更是默不作声,显然是对李嗣本的提议早就私下暗合。李存勖侧目瞥了眼李嗣源,李嗣源面色沉静,低头颔首,既无驳斥,亦不推辞。
  李存勖顿时心凉了半截,沉吟了片刻,起身道:“大太保才能卓然,又是众人之长,理当为国分忧,统帅三军击退朱梁。”
  说着,李存勖走到李嗣源身前,抚手道:“只盼兄长以国事为重,莫辞劳苦。”李嗣源连忙退步鞠躬,谨道:“既为国家之事,我自当义不容辞。”
  李存勖于是命郭崇韬请出晋王虎符,授予李嗣源三军统帅之职。
  张归霸回到汴州,将李克用身死的消息告知朱全忠。
  朱全忠大喜,即率领武士冲进行宫,剑指昭宗皇帝道:
  “天下叛逆已被我扫清,以后你可以安稳地留在汴州了。”
  昭宗得知李克用、王建或死或伤,兵败至惨,忍不住泪满衣衫。
  朱全忠走后,手下官僚威逼昭宗为朱全忠加九锡,授“回天再造竭忠守正功臣”。昭宗无奈,只得依从。
  彼时,李茂贞遣人送书至汴州,言辞恳切,表示愿举国归附于梁,并劝朱全忠改朝称帝。朱全忠蠢蠢欲动,偏此刻刘裳病重,弥留之际她向朱全忠劝诫道:
  “诸侯联军虽然败了,但心向唐朝的人依旧很多。你要称帝,千万要先做成两件事,一是除掉皇帝李晔,另立幼帝,便于制约。二是彻底讨平晋国,好教那些观望之人彻底死了复辟大唐的念想。”
  朱全忠将刘裳遗言牢记在心,乃派近臣蒋玄晖深夜带兵闯入行宫,时值昭宗正与皇后及众皇子公主围饶烛台席坐旰食。见蒋玄晖兵至,昭宗大惊失色,众皇子公主战战兢兢躲在父母身后,唯独何皇后面无惧色怒斥蒋玄晖乱臣贼子。
  蒋玄晖讪然一嗤,手起一刀便将皇后头颅斩下。
  昭宗皇帝伏地嚎啕,搂起首级抱在怀里,跪地哭求道:“朕早知无人君之德、御极之福,愿效尧舜故事,禅大位于梁王,只恳求梁王宽待我身后一班孩儿。”
  蒋玄晖叱道:“女子可以活,皇子不能留。”遂命人将昭宗架起,驱赶众皇子于大殿一角,众武士乱刀而上,将一十六位皇子全部杀害,只有皇九子李柷胎中带疾,面容呆傻,见母亲兄弟被杀竟也不知惧怕躲避,朱全忠早有授意,故而免于刀斧。昭宗目睹妻儿遭戮、心胆碎裂,顿时发了疯症,猛然一头撞向丹墀石柱,流血而亡。
  昭宗李晔睿智勤勉,志气恢宏,本欲中兴唐室,可惜终被奸臣弑害,留下千古憾恨。
  北宋欧阳修曾道:“自古亡国,未必皆愚庸暴虐之君也。其祸乱之来有渐积,及其大势巳去,适丁斯时,故虽有智勇,有不能为者矣,可谓真不幸也,昭宗是已。”
  朱全忠弑杀了昭宗,另立昭宗幼子李柷为帝,是为唐哀宗。此外,又派庞师古、韩建、岳关山、滕子罗统军增援沙陀前线,燕王刘仁恭听说朱梁增兵,主动派遣高思继助梁军作战。
  晋阳城下,梁晋两军你攻我守,鏖战数日。城垣多处被梁军毁坏,李嗣源圈令百姓昼夜上城御敌,修缮城池,久而久之兵疲民乏,眼看难以支应。
  “大哥,晋阳保不住了,我们必须突围出去,不能坐着城中等死!”
  潜游居中,李嗣本焦急地踱着步子,不停地向李嗣源催促。
  李存审道:“契丹、燕国、岐国都与梁国结成了同盟,我们离开沙陀城,去哪里栖身?”
  李嗣昭道:“我宁可守着先王的灵位战死在城下,也不离开故土作一条忍辱偷生的丧家之犬。”
  李嗣源左右不定时,梁军忽然停止了攻城,原来是庞师古要求进城相谈。
  李存审道:“庞师古原是忠武军的人,也许他看在杨复光和先王的交情上,有意想化解干戈?”李嗣源道:“不管他目的如何,对我们当前来说,谈总比打好,见见再说。”
  于是李嗣源在晋王宫面见庞师古。庞师古一进宫门,先是毕恭毕敬地朝晋王宝座三鞠躬,道了声“晋王千古。”
  李嗣源道:“两军正在交战,你这个时候来吊唁先王,不觉得不合时宜吗?”庞师古揖礼道:“我正是为了解各位仁兄的燃眉之急才来的。”李嗣本道:“这还不容易,你叫你的士兵们从哪儿回哪儿去,不就行了。”庞师古道:“出师前,梁王嘱我务必肃清沙陀,我是冒着抗命的危险来谈判的,希望各位将军不要无视在下的诚意。”
  李嗣昭怒道:“肃清我们?朱温老贼好大的口气,来来,跟你二爷斗上几圈!”
  “二弟退下。”
  李嗣源叱了一声,转向庞师古道:“不要见怪,舍弟一向出言莽撞。明人不说暗话,我若无诚意,也不会请阁下来此会谈。”
  双方各自沉默了片刻,李嗣源再行开口:“说说你的条件吧。”庞师古直言不讳:“你们交出两个人,换沙陀众将和城中百姓的安全。”
  “谁?”
  “一个是晋王世子,一个是神威军大将军嵇昀。”
  ……
  嵇昀躺卧的厢房里,一如既往地占满了人,李存勖、李萱、江小雨、野南浔、白锡圣和莫灵珑。莫灵珑每日调试不下二三十种解药,每次取嵇昀体内少许毒血,以蚯蚓试药。
  “此种毒的药性我已经基本掌握,相信再有三天,应该能调制出克制它的解药。”
  “太好了,等治好了嵇昀,我一定教哥哥好好赏赐你。”
  李萱情不自禁,反被莫灵珑以不悦的表情白了一眼。
  李存勖道:“萱儿休要胡说,莫神医是世外高人,对人家要恭敬才是。”李萱不以为然:“我还不够恭敬么?我都想把晋阳城里所有的宝贝都送给她,作为她治好嵇昀的报答呢。”
  “说报答是对的,说‘赏赐’却是失礼。”
  “好了好了,偏你是个咬文嚼字的书呆子,难怪窝囊到兵权都被别人抢了去。”
  李存勖被李萱怼得哑口无言。此时,门外忽然有人喊道:“殿下,殿下,大事不好了。”李存勖听得是郭崇韬,忙出门询问。
  “怎么了?”郭崇韬战战兢兢,环顾身后无人,凑到李存勖耳旁低声道:“庞师古进城了。”李存勖不以为意:“这事我知道,谈判也是常有的事。”郭崇韬把头摇地像拨浪鼓。
  “不是,他.…..他和大太保密谋,要将殿下和嵇昀交给朱温,换取众人活命啊!”
  “什么?!”
  李存勖倚着门框怔住。
  李萱闻听气冲冲地出来。
  “谁借李嗣源这么大的胆子?!竟敢谋害我哥,他可是沙陀的族长、新任的晋王。我这就去找他,把他的心肝挖出来喂狼。”
  “郡主断不可冲动!”
  郭崇韬死命拦住李萱。偏这时,院中闪出一队士兵,为首的将领乃是李存审。
  李存审面色肃然,手下士兵个个披甲绰刀。
  李存勖等人见了这副阵仗,都一时愣住。
  李存审缓步走来,一袭令人隐隐不安的杀气渐次逼近。
  此时,从屋里走出一个白衣身影,揽了李存勖兄妹在身后,随即面向李存审环臂站定。
  “再靠近一步,要你们的命。”
  李存审知白锡圣搏杀萧云海、沈苍芒如探囊取物,心里由是忌惮,于是止步站住,朝李存勖道:“大太保担心将领之中有人受庞师古蛊惑,加害世子和嵇大将军,遂叫我带些人来守备。”
  李存勖自然不肯相信,问道:“庞师古人呢?”李存审道:“他出言冒犯世子,妄图分化我等弟兄,被我和嗣昭轰出城了。”
  李存勖难辨他话中真假,只是皱眉不语。李萱喊道:“既是担心有人要害我哥,索性告诉李嗣源,叫他把把兵权还给我哥,因为他才是我爹唯一的亲生儿子,是你们的主子。”
  “这...…我做不了主.…..”李存审正显为难的时候,李嗣源率领众将也已来到。听到李萱话的李嗣源,先是浅笑了一声,随即说道:
  “郡主又闹起小脾气来了。李嗣源蒙世子信任,以军政相托,只知尽心竭力保住先王留下的基业,绝无半点个人私心,郡主如若信不过嗣源,便替世子将兵符拿回去吧。”
  说着,李嗣源伸出手,虎符就躺在手心。
  李萱脸上透着一丝得意,果真上前来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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