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死去的丈夫回来了二合一

  霍老爷对外表现的一直是个爽快人,故而面对几人的询问,此刻并不扭捏,直接将原因说了。
  “我们家有位老太太,年纪大了,同样是睡不好,不知你们还有没有多的安神香,若是能给我匀一份,霍某定然感激不尽。”
  阮柔忽的瞪大了眼睛,万万没想到,不是图利益,而是为了孝顺家中长辈。
  见几人没有反应,霍老爷以为条件不够,正待再开价,却被打断。
  “有的,我这先前练习的还有不少,霍老爷若不介意可以先用试试。”
  “自然是不介意的。”霍老爷哈哈大笑,此时倒更多了几分亲近,“阮姑娘的手艺我还是相信的。”
  而阮柔,则起身去隔壁房间门取了几盒子的安神香,这些香成分都是一样的,只包装有所欠缺,便显得廉价了些。
  霍老爷丝毫不介意,他们家老太太实际比长公主年纪更大,以往安眠助睡的药物、香料用过不少,只是都没有明显效果,希望这香能有点作用吧,他心中暗想。
  院子里接连来了两拨人,等霍老爷起身离开时,已近戌正(晚上八点)。
  三人中午都没吃什么,此刻早已饥肠辘辘,边用饭边说话。
  曹娘子道:“没想到霍老爷是个如此孝顺的,我还以为是看上了咱们家的香呢。”
  陈问舟笑回她:“这不也是看中了香嘛。”
  曹娘子一想也是,遂跟着笑,又忍不住对阮柔恭维起来,“慧娘,来之前我都没敢想,你可是给了我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阮柔今儿一天可是听够了好听话,现下懒得搭理她,随她去说,自己只专心吃饭。
  而陈问舟则一只手动筷子,另一只手上还垒着厚厚的一沓拜帖,是下午新送过来的。
  前面翻开倒还正常,有制香师和制香世家,还有一些商户家族的,多少有几分联系,等到后面,竟有世家贵族言明希望上门拜访。
  好奇之下他忍不住“咦”了一声,读了出来,“东平侯府、户部侍郎薛大人、鸿胪寺少卿卢、内阁侍读闻学士......这些人来干什么。”
  几乎同时,阮柔与曹娘子异口同声,“安神香。”语毕,两人相视而笑。
  陈问舟顿时恍然大悟,“是了,想必这些人家中也有老人难以安眠,倒都是孝顺子孙。”
  阮柔却没他想的那么简单,大夏朝以孝治天下,当官者尤其重视名声,如今满京城差不多都该知道长公主有一款安神香十分有效,这些人中孝顺的占多少不知道,但想表现孝顺的,肯定占了十成十。
  但她也不说破,这种事自己清楚就行,现在让她为难的是,“剩下的安神香不多了。”
  陈问舟也从欣喜中回神,皱眉问:“这可怎么办?”俗话说民不与官斗,他们经商的尤其怕得罪官员,毕竟人家一挥手就能叫你生意做不下去。
  “你把拜帖给我。”阮柔伸手接过,仔细翻开起来,将其按照官阶品级依次排列。
  最后发现,如公侯伯爵只有五家,其他官员也都是三品官往下,唯一例外的是一品户部侍郎。
  不论如何,这六份是要留出来的,她先前试验品不少,可真正效果最好的,差不多就这个数,余下的,只能拿次品先糊弄过去了。
  她将自己的想法刚说出来,曹娘子猛地一拍脑袋,“我说薛老爷怎么大晚上急巴巴过来了,想必猜到了。”
  大概率是,至于为什么不当面说,想必是不想沾染这些官司,不愧生意人,不过她们也没理由埋怨,本就是商场上的微薄关系,还指望谁真的诚心诚意吗。
  “我去把安神香包装一下,一般人应当闻不出来差别。”至于最后效果不好,那就推说个人情况不同,只是香料,又不是神丹妙药。
  “不,不用包装,就这样送出去。”陈问舟突然阻止,“包装好难免他们想到什么。”
  阮柔方才醒悟,果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看似毫无准备的送出去,才会让人相信他们没在里面做什么手脚,否则,难免聪明的会看出来。
  “那我抓紧先制一批安神香,保不齐后面还要来人。”
  说完,三人都没闲着,阮柔主力,曹娘子和陈问舟两人亲自给她打下手,从亥时(晚上九点)一直忙到丑时(凌晨一点),足足一个时辰的时间门,堪堪制作出来两百份。
  “没有香料了。”阮柔打着哈欠,忍不住可惜,来到京都带的香料本就不多,如今是彻底消耗个干净。
  “行了,去睡吧。”陈问舟的眼睛同样眯成了一条缝,强打起精神将两人赶回房间门,随后自己回屋休息。
  阮柔笔直躺倒在床上,身体明明很累,泛着浓浓的困意,却压根睡不着。
  不到三年,她想,不到三年的时间门,她走到如今这步,便在京都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待春林香斋开起来,未来只会越来越好。
  这感觉可真好啊,有种脚踏实地的安稳,是前世后宫争宠多少岁月也带不来的,就如后来亲儿子登基,她荣升太后时的那种尘埃落定,再不用担心其他什么。
  一会是这辈子短暂却温馨的时光,一会儿又是上辈子的勾心斗角,慢慢的,她的眼皮终于合上。
  次日,三人依旧不得清闲。
  门外的客人是来了一波有一波,后辈子孙前来的,他们还稍微能轻松点,若是有哪位官员亲自到访,他们就得战战兢兢接待,不能多说一句话。
  也不知是不是互相打探过消息,来拜访的顺序差不多是按照官职来的,将近一天的时间门,几人是脸笑僵了、茶水喝得要吐,终于将所有官员招待结束。
  顾不得形象,三人毫无形象瘫坐在椅子上,曹娘子幽幽道:“我第一次这么累,比在铺子里招待一天客人都累。”
  陈问舟笑,他虽累,可只是生理上的,实际他正兴奋着呢。
  “慧娘,待会咱们出去采买一批香料回来,再制一些安神香。”显然还干劲十足。
  “嗯。”阮柔懒懒应了声,不拘做什么,都先让她歇会儿吧。
  可到底没歇成,约莫申正(下午四点),再次有客人上门,这一次就不是一、两人,而是一群制香师同行。
  加起来大概有一十来人,都是最后一百位制香师中的,按他们的说法,此次前来一为恭喜,一为交流,尤其有京都制香商会的,热情邀请她进入,阮柔欣然应允,心知自己这是打开了京都的人脉。
  可别小看这份邀请,这年头,无论哪个地方都有自己的小圈子,平时没用,可真要用上的时候才知道珍贵。
  期间门,阮柔还带他们参观了自己在这处小宅子的临时制香间门,因着地方小,看起来颇为寒酸,可一应器具齐全,还有几本独家私藏的典籍,有些人看中,双方约定互换些资源。
  如此又是一个时辰,等到酉正(下午六点),天色都已经微黑,留人吃饭不成,阮柔只得惋惜将一行人送走。
  随着院门关上,三人皆显得十分疲惫,浑身虚弱无力,坐在椅子上的身躯好似要陷进去。
  都这个点,眼看着京都宵禁,出门是别想了,又是草草洗漱休息,一夜无梦。
  第三日,好歹没有客人再登门,趁着清晨无人,阮柔连忙拉着陈问舟和曹娘子一起出去买香料。
  这还是阮柔来到京都后第一次毫无负担的欣赏这座大夏朝最繁华的城市,天光微暗,仍旧灯火辉煌,街上人流如织。
  陈问舟熟门熟路的找到香料铺子,是他早前打听过比较靠谱的,这里鱼龙混杂,不少拿着劣质低等货骗人的。
  阮柔眼光自然不差,考虑到要在京都久居,她颇为大方,将存货不多的香料都买了个遍,铺子里的掌柜大早上来个开门红,笑呵呵吩咐伙计帮他们送上门。
  买完东西,三人都不想回去,遂在京都继续逛了起来,漫无目的,哪里热闹往哪里凑,最后,还去长公主府送的那座铺面看了看。
  正阳大街,是京都最为热闹的街巷之一,三层小楼鳞次栉比,街道两旁,整整齐齐的店面,皆热热闹闹开着。
  至于属于他们的那间门,甚至不用多寻找,因为只有一间门铺子在如此热闹的街上关着门。
  信步走去,阮柔拿出早前公主府送来的钥匙开了门,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惊奇的是,竟然一个人都没有留下来,不知怎么想的。
  “这可真是个好地方。”曹娘子感慨,随即问,“问舟,要是咱们先把铺子开起来。”要是等青州府那边不知得到什么时候。
  阮柔接话道:“趁热打铁,长公主府的余温还未消,恰是好时机。”
  “可没有香料。”问题还是人手不够,来京都前谁也没想到。
  “我们先做一些就是了,霍老爷不是说可以帮忙吗?”霍家如此财富,想来不至于骗人。
  “那就干了。”三言两语,陈问舟定了主意,“我下午就去跑衙门,先把契书交过去。”
  大夏朝,要开铺子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开了,商户要交商税,凡行商行销货物,每千钱课税一十,叫过税;凡城市商人(坐商)销售货物,每千钱课税三十,是户部的重要收入之一,户部看管尤其严格,若不报备私自开店,偷税漏税,轻则补缴税款,重则有牢狱之灾。
  契书还只是其一,最重要的是人情往来,少不得孝敬一一,这也是霍老爷说愿意帮忙的原因,有他的人帮把手,衙门才不至于剥层皮,正所谓钱财能通神。
  明明准备先休息几日,出了趟门,又变成了要开铺子,时间门立马变得紧张起来。
  中午,三人去京都最大的酒楼品尝了下当地美食,京都贵人多,他们身份不够,只坐在了一楼大厅,要了几个招牌菜,即使如此,一顿饭竟然花费了足足三十两银子。
  曹娘子看着陈问舟给出去的三锭白银,忍不住心疼,“三十两都够家里吃几个月了。”
  “京都物价可真不便宜。”阮柔跟着感叹,青州府,这样一桌顶天了都要不了十两银子。
  忽然,众人齐齐想到了一个问题。
  铺子要开、契书要跑,可这定价怎么定?
  原先三人没有考虑,是想着跟青州府一样的价格,可现在想来,不大合适。
  一来京都物价本就贵重,便是原材料和人工成本都要贵上一筹,一来,大家都卖这个价,偏你要低价卖,那不是凭空砸人家招牌吗?
  “价钱咱们回去再好好商量,慧娘,香料这块的成本你按照当地采买的价格算一算,表姐,京都一个人吃用一月的花用你也算一算,咱们好好合计合计。”
  当即,从酒楼出来,三人朝着不同的方向而去,各忙各的。
  陈问舟去霍家请人帮忙引荐一番,少不得晚上应酬,曹娘子则继续在京都闲逛,只是这一次逛的不是街上铺面,而去往偏处去,瞧瞧京都的粮价菜价如何,一般店里的伙计工钱如何,总之琐碎得很。
  阮柔自然是回去制香,兼带写写画画,估摸每种香的成本,一下午功夫,足足写了一小本册子。
  及至天黑,曹娘子早已回来,依旧不见陈问舟身影,两人不用等,径自吃了饭,互相交流起来。
  结果,不尽如人意。
  曹娘子苦巴着一张脸,“物价起码要贵上一倍多,这还不算大问题,我打听到,若是没有根基的商户,少不得被那些衙役们上门叨扰。”
  叨扰纯粹是说的好听话,实则仗着身份敲诈勒索,若是不给,各种问题给你找一遍,再不济官府天天在你铺子里蹲守,搅得客人敢上门,最后要么老实交钱、要么关门大吉。
  他们在青州府没人如此做,是因为陈问舟到底是陈家人,在府城有几分颜面,兼之陈家每年往知府处送的银子可不是白瞎的,自然无人再伸手。
  而在京都,他们毫无根基,尤其这些衙役拿了钱,还会一层层往上递送,整个利益网都是通的,不该碰的人家他们比谁都机灵。
  阮柔皱眉想了一会儿,道:“等这一批安神香出来,我再往那些官员府里送一份,收了东西总该有几分庇护。”
  “只能如此了。”曹娘子叹气,“难怪有人说,京城居大不易,要是没口合适的营生,估计都活不下去。”
  “也不一定。看街上那些人状态,想来过得不错。”阮柔忖度着,“应当还是重农抑商。”
  士农工商,自古以来都是如此,想来在京都,盘剥一般百姓的事情反而不会发生,至于他们这些商人,只能说都是一只只大肥羊。
  说了好一会子话,陈问舟方才在下人的搀扶下醉醺醺进来,带着股浓重的酒气。
  两人嫌弃地撇开眼,急忙让小厮送去洗漱,约莫一炷香时间门,陈问舟端着醒酒汤再次出来,整个人清醒很多。
  “成了。”他眼角眉梢带着喜意。
  “你也来听听我们的。”
  三人遂互相参照了信息,做到彼此心中有数,只期间门陈问舟频频出神,问原因却不说,着实叫人疑惑。
  而陈问舟呢,则是在思考晚上席间门跟霍老爷的对话。
  下午的事情自然无需霍老爷亲自出面,只霍府一个管事出面,就摆平了户部办事的官吏,他自然也要知情识趣回请霍老爷。
  也不知对方是不是喝多了酒,明明两人的交往并不多,更谈不上交心,霍老爷却突然提起了他的私事。
  “问舟,你可是后生可畏啊,还有阮娘子,都是这个。”说着他竖起了大拇指,满是赞扬。
  他自然是谦虚以对,你来我往几番恭维,正说的兴起,不知怎的,他突然问,“冒昧问一句,你和阮姑娘可是?”
  是什么没有说出口,可那股暧昧的语气立即让他明白过来。
  “没有的事。”他严词说明,不料对方神色变得万分可惜。
  “还是太年轻了,”霍老爷摇摇头,“我跟你说,若阮姑娘是一个男子,我都不说这话,可她偏是一个女子,你觉得她能给你干多久。”
  陈问舟自然早想过这个问题,否则也不至于用京都铺子一半的利润做饵,要知道,京都这一间门可能就抵得过青州府所有。
  这种事瞒着也没有必要,他如实说了,结果,对方更加反对。
  “你这做的对也不对。”霍老爷用过来人的经验道:“让她上船是稳妥,可未必能一直稳妥,要是她嫁人,事情就难办了。”
  “慧娘不是任由人牵着鼻子走的人。”他相信这一点,其一直表现的十分有主见,且愿意奋进,跟一般的闺阁女子决计不同。
  “唉,我的意思还是你最好把人娶进门。”
  陈问舟顿时一惊,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不行的。”他讷讷。
  不知道怎的,一个个好像都认为他和慧娘一定有点什么,可天知道,两人说的最多的就是铺子里的事,一点男女情愫都未有过,他无比肯定,在对方的眼中从未见过喜欢。
  他总不能为了生意就硬要把人娶进门,那也太无耻了些。
  “你不会是嫌弃阮姑娘吧,我告诉你,如她这般优秀的女子,你可不能用寻常人的眼光看待,若她不和离,还轮不到你呢,更没有你的今天。”
  “没有,我哪会嫌弃。”陈问舟说着,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对方如秋夜月色的眸光,是他从未见过的澄澈宁静,这样的人,但凡想一下,似乎都有些亵渎似的。
  “那就行,我跟你说的你好好想一想。”说着霍老爷踉跄起身,也不知真醉还是假醉,就这么走了。
  目送人离开,陈问舟却是真的醉了,方才他一点不含糊,酒是喝了一杯又一杯,此时脑子都成了一团浆糊,秋日的凉风都没能吹散他的醉意。
  此时,沐浴一番,再加上嘴里怪味道的醒酒汤,这一醉可算是醒了。
  耳边,表姐和阮姑娘正说着正经事,他却频频出神,就是在想这一出。
  毫无以为,阮慧娘是一位十分能干的姑娘,他虽然老想着离开陈家自己能如何如何,却不能避免,他本身就是靠着陈家立起来的,说的最直接点,若是没有陈家在安平镇的陈氏香料铺,他有没有今日都不好说。
  可若没有自己,对方肯定也不会差了去,不知为何,他就是如此坚信这一点。
  “慧娘,你觉得我这个东家怎么样?”蓦的,他突然问,到底还是有几分在意的。
  “自然是位好东家。”阮柔真心实意道,或许陈问舟没有其他世家那般充足的资本,可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给了自己、包括曹娘子足够的尊重和礼遇,这一点尤为难得,也是她面临田老爷以及其他人挖墙脚却始终未曾动心的原因。
  因为世人眼中,女子本就低人一等,即使她有着出色的制香能力,可到他人麾下,保不齐结局如何,至少没有如今这般自在。
  如今这般,几人从无到有一点点奋斗,收获的不止如今的钱财,更有无数宝贵的经验。
  “那就好。”到底没有完全清醒,陈问舟说完这一句,就趴在桌上睡着,叫也叫不醒。
  阮柔和曹娘子对视一眼,很是无奈,让下人背着他回去休息。
  同时,曹娘子却是十分慎重的伸出手,“慧娘,其实我有一句话一直想对你说,”她顿了一下,接着道:“我很高兴认识你,也谢谢你为春林香斋做的一切。”更谢谢你为女子的人生诠释了另一种意义。
  其实,在接手春林香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门里,她白日忙碌过后,晚上都会想些有的没的,想自己是不是不够温婉柔顺,才会接受不了前夫的各种行径。
  可同样离开夫家的阮慧娘却从不去思考这个问题,甚至得知亡夫还活着后,很是平静的处理掉,接着过自己的日子。
  那时候她才醒悟,过去的就该过去,否则,岂不白瞎了她当初千辛万苦的和离。
  阮柔微怔,同样伸手,笑着道,“那我也谢谢金姐姐一直以来的照顾。”
  两手交握间门,似乎连那股子温度都互相传递了过去。
  秋月皎洁,漾出阵阵光波,空气中隐有桂花香味浮动,越发衬得夜晚宁静祥和。
  或许很久以后,她们两人都会记得,在这么一个夜晚,两人的心无比接近,然后,是维持了一辈子、谁也不能拆散的友谊。
  人生的际遇,有时便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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