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以布为纸,以线为墨,以针做笔!

  动作太大,君爷爷支撑不住地狠狠咳嗽,又哑着嗓对林妈怒道:“恶仆!!”
  “做错事竟敢拉小音下水,咳咳咳我要将你逐回……逐回乡下老家……”
  秦音心口一紧。
  赶紧上前为君爷爷把脉,见他心气紊乱,是怒火攻心之象。
  她沉眸,明白君爷爷夹在自己和君奶奶之中的不易……
  少女背脊挺直,傲然而不傲慢。
  她扫了一眼君老夫人,语气平静却隐含威仪,唇畔染上冷峭的弧度:
  “君老夫人,把苏绣布帛给我。”
  “我能将它缝合复原到看不出破裂过。”
  一句话,惊起千层嘲弄笑意。
  来往的名流夫人们不少对苏绣情有独钟。
  可好的苏绣太少了。
  现今能绣出好作品的绣娘更是几乎绝迹。
  秦音一个乡下来的养女,会拿着针线缝缝补补他们信。
  会修复精细绝妙的苏绣?
  简直是在自取其辱。
  “君老太太,您这孙女可真了不得。
  据说16岁才从小村子里被领回君家,这绣活儿难不成是在村里学来的?噗呲。”
  “这可是聂风荷最擅长的阴阳双面绣,苏绣中最难的绣法!
  何况聂风荷最擅绣荷花,用的绣法更是聂风荷的独门绝技,从不外传的。
  背面的麋鹿绣法更是繁复精巧,她的收山之作是花了大心思打造出的。
  这种60%程度的损坏,聂风荷本人亲自来了恐怕也不敢保证能修复完整。
  这个秦音不愧是乡巴佬出身,怕是只敢打嘴炮的货色!”
  “啧,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养女,倒也不必上赶着献丑,像个跳梁小丑来丢人现眼。”
  “秦音要真能完整修复,我投资一千万给她开个苏绣坊!”
  “她有那本事,我引荐她做聂风荷的关门弟子!!”
  宾客们都大有来头。
  藏龙卧虎着呢。
  有人穿着低调,却是做个决定就是某个市某个区的政策的人。
  是以每年君家的佣人都是精心挑选,不敢对任何一个不起眼的宾客无礼。
  质疑声,起哄声层出不穷。
  君奶奶皱眉,看向秦音,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她怒归怒,秦音到底是君家人。
  非要献丑修复,却出了丑的话。
  丢的还是君家的脸。
  可秦音的眼神太平静,一时间连君奶奶都摸不准她到底是不是逞强演戏:
  “秦音,你要复原不了呢?”
  君棠月也期期艾艾上前,孱弱苍白地劝导道:“姐姐,棠棠不怪你……”
  “我们是姐妹,即便你故意弄坏寿礼,我也不会计(较)……”
  秦音冷喝:“闭嘴!”
  “君棠月,你少特么给大家上眼药误导他们我真是故意针对你,背下这个锅。”
  “我愿意修复苏绣,仅仅是为了爷爷。”
  君棠月被吼,委屈地默默垂泪,白裙将她衬得更楚楚可怜。
  三个哥哥见此,心底很不是滋味,忍不住心疼。
  棠棠终究是太善良了。
  而秦音,太叛逆恶毒了!
  君奶奶盯着秦音,也有些反感君棠月突然的出声打断。
  但她清楚,是棠棠太善良,怕秦音出丑而已。
  可惜秦音根本不领情。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她对她不客气。
  君奶奶冷着脸:
  “秦音,你要是修复不了苏绣,你就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棠棠三鞠躬道歉。”
  “并且,我会计算出这匹苏绣的实际价值,你只需在欠条上签字。”
  “歉你得道,钱你得赔。”
  “你可服?”
  她姿态雍容,说着还不忘瞥了一眼身边气都喘不匀的君老爷:
  “老爷子,这钱,你不准替秦音赔。”
  “这是她该受的!”
  小小年纪,又撒谎又甩锅还敢乱说大话,就该被狠狠教育。
  秦音红唇一勾,轻讽:“若我能修复到完整无缺呢?”
  君奶奶嘲讽一笑:“这不可能。”
  “但你要真修复好了,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秦音挑眉,扫了一眼孱弱依靠在君司澈臂弯的君棠月:“任何东西都可以?”
  君奶奶姿态轻蔑,自满地点头:“对,任何属于君家的,你想要,我都能给你!”
  “但秦音,你只能做梦……”
  秦音并不理会她的聒噪,冷艳贵气的身姿回首,看向一众看戏的宾客:
  “烦请大家做个证哦。”
  众人正起哄,自然点头答应。
  “张姨,麻烦您去小院帮我拿一下绣盒。”
  张姨从秦音进入会场,就一直形影不离地跟着她,陪伴她。
  她见过秦音为了给五少爷绣围巾,熬夜设计卡通图样。
  再一针一线用苏绣中最复杂的双面阴阳绣,绣出两个逗趣可爱的卡通形象。
  每年那时候,小姑娘总会一脸期待地仰头问自己:“张姨,你说这个图样,五哥会喜欢吗?”
  “五哥喜欢拳击,这个功夫熊猫他一定喜欢。”
  但每次五少爷生日过后,秦音只会灰头土脸回来:“张姨,五哥是不喜欢吗?”
  “为什么每年生日后,他都会对君棠月更好一些,更好更好……”
  少女趴在窗台前,疲倦地闭上眼。
  她一定在遗憾,总得不到家人认可与喜欢吧。
  张姨叹息,心疼地为她盖上一层薄被。
  有苦难言。
  绣盒到了,君奶奶让人移出一处宽敞的位置,苏绣工具都是君奶奶收藏已久的。
  一应俱全。
  秦音面前摆着破碎的绣样,绣丝粗劣地绽开,绣布更是割裂开了。
  要修补,蚕丝绣布必须先补上。
  秦音凝眸,端庄地坐下,穿针引线。
  几近透明的真蚕丝在她手中宛如游蛇被捉住七寸。
  真蚕丝极贵,这一段蚕丝线还是秦音为君司钰绣图样时剩下的。
  她熟练地先将绣布粗糙地连接上,手法娴熟精妙,懂行的人眼神逐渐严肃。
  外行人忍不住嘲笑:“果然是个乡巴佬,不会以为将布帛缝合上就算修复了吧?”
  秦音低眸,面容沉静温柔。
  全神贯注地将绣布缝合,随即将大概需要的颜色蚕丝线穿针。
  针线灵动地经过少女纤细指尖的穿引,缓缓重构图样的生机。
  以布为纸,以线为墨,以针做笔!
  秦音脑海中闪过之前一瞥而过的绣样图案。
  指尖有规律地运针,搭出契合花样的针法,同时更要熟悉另一边绣样所需的针法与色泽。
  稀绣,打点针,扎针,松针,捻丝盘线,刻鳞针……复杂繁复的针法在她指尖汇聚,一次次落针却快准从容。
  那一瞬,所有人都沉浸在苏绣重构修复的绝美绣法中。
  精妙凝聚,设色清雅。
  众人叹哉,目不转睛。
  林妈脸色难看,想不到秦音真的会修复苏绣。
  她不准许任何人抢走本该属于棠棠小姐的风光。
  于是,再次拿着刀片,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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