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兄弟夜谈

  朱瞻壑在应天府并没有久留,因为应天府虽然是必须要去的一个地方,但此前他的弟弟朱瞻坦已经在此呆过一阵子了。
  大明算是个比较特殊的时期,尤其是眼下的这段时期,双都并存的时代很少见,史上也就只有唐朝同时存在长安和洛阳两个都城。
  两个都城,这代表着朝廷有更多的退路。
  就比如说历史上的土木之变,如果不是于谦、陈循和胡濙等一众官员力排众议坚守顺天府的话,最终应天府就会成为大明最后的退路,而大明的下场大概就和赵宋是一样的了。
  失去大宁、开平,失去河套,失去北方,最终……失去一切。
  两个都城代表的是有一条额外的退路,但同样的,两个都城也有很多事情是一个都城所没有的。
  比如说谋逆之类的,陪都是造反者一个很好的发家地。
  人多、繁华、经济较为发达,且朝廷的监管力度相对较弱,而朱瞻壑此行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留守应天府的官员他早就想好了:周新。
  周新素有冷面寒铁之称,他在民间的声望很高且以断案公正无私而闻名,按理来说他不适合担任太高的职位。
  不过,陪都另算。
  安置好周新,并且放给了周新一定的权利之后,朱瞻壑也没有停留,乘船继续南下,直抵香州府。
  “大哥!”
  看着自己大哥下船,朱瞻圻多少有些兴奋。
  他们兄弟二人已经一年多没见面了。
  “最近还好吧?”朱瞻壑笑着打量了一番朱瞻圻,然后带着几分揶揄看向了朱瞻圻身后的沐琴。
  “还好……”朱瞻圻很是尴尬地挠了挠头。
  “走,先回去再说。”朱瞻壑笑着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揽着弟弟朝着码头外走去。
  朱瞻圻和沐琴的事情可以说是已经下了定论了,不过直到现在,他们二人也没有个正式的礼仪,沐琴也没有个正式的名分。
  如果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现如今的沐琴早就不应该叫沐琴了,而应该叫朱沐氏,或者直接叫沐氏。
  不过,之前老爷子崩逝殡天,吴王一脉上到朱高煦、下到朱瞻壑等一众兄弟,全都在给老爷子守孝。
  守孝期间,自然是不适合也不能举办婚礼的,所以朱瞻圻和沐琴的事情就这么一直被搁置着。
  不过还好,再有半个多月,老爷子的孝期也就过了。
  倒不是说孝期过了有多高兴,这该办的事情总是要办的,毕竟在这个时代,除了孝之外,最重要的可能也就只有传宗接代了。
  是夜,香州王宫。
  “这里呆着感觉怎么样?”朱瞻壑靠坐在台阶上,看着明亮的夜空。
  “挺好的啊。”朱瞻圻不疑有他,很是直接地回答道。
  “大哥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咱们家在香州府多长时间了?虽然没有应天和云南加起来的时间长,但是比那俩任何一个地方都要长。”
  “大哥你和爹可能觉得应天府才是家,但是我不一样,我小时候是那个样子,后来在香州府的时间要更长一些,所以我还是觉得在这边更习惯一些。”
  朱瞻壑闻言转过头,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弟弟。
  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是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完全不设防,心直口快的说出了心中的想法,还是说他猜到了自己的想法。
  “大哥?”没有听到回答,朱瞻圻很是奇怪地转过头,而转过头他就发现自己大哥那奇怪的目光。
  “怎么了?”
  “瞻圻……”朱瞻壑微微张口,声音不高。
  “你……有没有想过去……应天?”
  “应天?”朱瞻圻闻言一愣,有些没转过弯来,但旋即就脸色一变。
  “瞻坦他……”
  “没有,你别想太多。”朱瞻壑闻言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瞻坦没事儿,虽然仍旧没有好转的迹象,但最起码也没有恶化的迹象。”
  “那就好……”朱瞻圻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但转头就很是奇怪地问道。
  “既然瞻坦没事儿,那大哥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个?应天不是你让瞻坦过去的吗?现在让我过去……”
  朱瞻圻说到这里的时候有些犹豫,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咽回了肚子里。
  有些事儿,其实他们都明白,有些话,其实不用说也都清楚。
  朱瞻圻知道,自己这个大哥没有什么自私的想法,之所以让瞻坦和瞻垐去应天府和顺天府,完全是时代的规矩,他要怪也只能怪这个时代。
  况且,作为一个庶子,能够得到香州府,朱瞻圻就已经很满足了,如果是其他人的话……
  没看到吗?哪怕是当朝皇帝在对待自己的同胞弟弟时,也依旧和其他藩王一样,没有给任何权利,只是让他们做个空架子藩王。
  除此之外,自己的婚事也是自己大哥帮忙搞定的,如果是他自己的话,按照当时的形势,吴王一脉和沐家联姻是断无可能的,也就只有自己大哥才找到了办法。
  所以,朱瞻圻并没有半点怨恨,甚至都没有半点觊觎。
  “瞻圻。”朱瞻壑转过头,继续看着被月亮和星星照亮的夜空,语气中有些不明的意味。
  “瞻坦的身体你也知道,就算是能够维持,但也不是长久之计。”
  说着,朱瞻壑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书信,交到了自己弟弟的手中。
  朱瞻圻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打开了。
  几乎是转瞬之间,朱瞻圻脸上的表情从迟疑变成了疑惑,转而变成惊讶,最后变为了骇然。
  “瞻坦他……”带着满是不敢置信的目光,朱瞻圻看向了自己的哥哥,似是在求证。
  “是啊……”朱瞻壑长叹一声。
  他也没想到,自己那个病秧子弟弟,能够在这个时候做出如此决绝的决定。
  牺牲自己,为自己家人的成功铺路,哪怕是家人,哪怕是同胞兄弟,哪怕是亲生父亲……
  这也是需要很大的决心的。
  本来,朱瞻坦是想趁着自己大哥离开,和父亲直接把这件事情给定下来,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大哥知道的话大概率是不会同意自己这么做的。
  但殊不知,他忽略了这里面的风险。
  吴王一脉,还远没有到只手遮天的地步,如果到了那个地步,那朱高煦、朱瞻壑,最不济朱瞻垐也登基继位了,而不是仍旧由那个宣德皇帝坐在龙椅上。
  朝中的平静只是暂时的,皇太后张氏的妥协也不仅仅是因为她那个当皇帝的儿子,同样也是为了洪熙皇帝别的子嗣。
  如果真像朱瞻坦说的那样去做了,那当初的太子一脉和汉王一脉,现如今的皇帝一脉和吴王一脉,那就真的要鱼死网破了。
  “大哥!不行啊!”朱瞻圻顿时就急了。
  “瞻坦他还小,又没有什么经验,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但是大哥你应该知道这么做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的!”
  “别激动。”朱瞻壑笑着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我知道,这是爹让人以八百里加急传给我的,对于瞻坦的提议他并没有答应,而是说要考虑考虑。”
  “而且,爹也跟大伯母谈过了,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想让你去应天府。”
  说到这里,朱瞻壑再次长叹一声,而这次的叹息声中充斥着的是满满的遗憾。
  “其实你也知道,瞻坦虽然是父亲嫡出,但实际上所受到的关注度别说是和我相比了,甚至都不及你。”
  朱瞻圻闻言点了点头。
  还真是这么个情况。
  朱瞻壑是嫡长子,再加上幼时多病,受到的关注度是属于一加一大于二的,而相较之下的朱瞻坦就不行了。
  不是嫡长子,但却同样的体弱多病,病情甚至比朱瞻壑更重一些,自然就得不到什么过多的关注了,仅剩不多的关注也都是因为他的病。
  但朱瞻圻呢?因为幼时特殊的遭遇,说关心也好,说防着也罢,总之他受到的关注还真是蛮多的。
  “在勾心斗角这方面,瞻坦本身天赋就不太行,再加上起步还晚,他算是我们兄弟几个里面最差的了。”
  “不过他有这份心总归是好的,所以我派人给爹传信,想让他好好的休息休息,不要再操心了。”
  “毕竟,我和爹费尽千辛万苦走到如今这个高度,不是为了让你们勾心斗角的。”
  “所以……”朱瞻圻这才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大哥你是想让我去应天府,接替瞻坦的位置,让他……”
  说到这里,朱瞻圻也说不下去了。
  其实他们兄弟俩都知道,自己的那个三弟的时间不多了,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做出如此决定。
  但毕竟是血肉至亲,话到嘴边……
  “大哥……”想到这里,朱瞻圻似是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一般,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大哥,满脸坚毅。
  “我不想去应天府,要不……你让我去南州府吧!”
  “南州府?”朱瞻壑闻言一愣。
  南州府,就是德里苏丹被大明拿下之后所改的名字,而那里是截至目前为止,大明除了帖木儿帝国旧地外最不安定的地方。
  南州府虽然在名义上被大明所统治,但阿三们之所以愿意接受大明的统治,一是因为大明给了曾经那些高种姓给不了的东西,比如吃饱饭。
  至于原因之二……就是朱瞻壑废除了种姓制度,选取了一个相对中和的土司制度,也就是让阿三们自己派人管理他们自己。
  但土司制度也不是长久之计,是注定要改变的,而改革的过程肯定不是平静的。
  以香州府为例,如今的香州府已经和大明的制度统一了,不管是考成法、即时候补还是摊丁入亩,全都是统一的,而造成这种局势的前提是人。
  现如今的中南半岛,原住民的数量已经所剩无几,最多不超过三成,其他人全都是汉人和其他少数民族。
  而南州府那边……如无意外,也会是这么个过程以及结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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