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4章 第二源河
在场众人都并非对神秘学一无所知之人。
只是听到艾华斯这话，百科就立刻反应了过来：“祛魅？”
均衡道途的祛魅之术，又被称为“无有术之术”。
那是将其他的神秘祛魅，使其失去力量并“均衡化”的能力。也是均衡道途能将其他道途之力全部无效化的根本原理。
曾经能杀死第二太阳的“语言”，如今却只成为人们沟通、交流的工具。这种普及与弱化，正是均衡道途的祛魅之力！
艾华斯轻声说道：“第三太阳是恒我与恒我之子，曦天司。他是比第二太阳更加温和、更加弱小的太阳……既然第二太阳能在死后崩解成诸天星辰，是否可以说明——第二太阳有着比天司更加强大的力量，比如说……”
百科低声呢喃，接过话来：“柱神？”
但这话光是说出口来，就让众人悚然一惊。
“凡人之躯击杀柱神……这真的有可能做到吗？”
浪客对此难以置信。
——是可能的。
艾华斯在心里确信道。
那证据便是翼天司。
翼天司击败食天巨兽尼比鲁过后，委托砂时计将自己切成了两半。其中一半进入无主的第四源河，成为了智慧道途之主。
而他作为“至高天”的另一半本体，所踏入的却并非是无主之源河——因为在那之后根本就没有再发生争夺柱神之位的战争。但他在艾华斯晋升仪式的第二幅画中“披上了熊皮”，并且眼睛也变得和食天巨兽一样。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会不会柱神之战已经结束了？
艾华斯脑中浮现出老板对自己所讲的远古之秘：
【——那时，食天巨兽几乎已是地上的霸主。】
【——他吃下强力之兽，就变得更加强力；他吃下智慧之兽，就变得更加智慧。他吞食寿命漫长的魔树、吃下数以千万计的有鳞者，而得到了强硬的躯壳、坚固的骨头。】
通过吞食……来获得对方的能力。
而当时尚未成为翼天司——或者也可能已经成为翼天司的有翼者之王，靠着狩猎之道的主人“狩王”的赐福，遵循狩猎之道猎杀了食天巨兽。
之后便是重点——
【——他喝下了对方的血、吃尽了对方的肉，披上了对方的毛皮。得到了来自大地之王的力量。】
喝下，吃尽。然后得到对方的力量。
那时有翼者之王所做的事，与食天巨兽尼比鲁正是一模一样的！
而在这个过程中，他之所以能够胜利，是因为他有着比对方更强的【力量】！
艾华斯已经从他处，见证了与之相似的战争。
那正是至高天的末路之战——
银冕之龙遵循超越之路，以力量击败了力量道途的柱神至高天，并篡夺了对方的权柄。而这一切，是因为他有着比对方更强的“威权”！
——借助其他道途的力量、遵循对方的道途来超过对方，其中必要的胜利条件则是同一源河的新道途。
如今看来，这正是柱神更迭的必要仪式！
换句话来说，食天巨兽尼比鲁就是被至高天击败、成为他养料的前任柱神！
祂所掌握的道途……应该是“食”或者“吞噬”。
所谓弱肉强食，那正是比“力量为尊”的时代更为原始的丛林法则，是生命最原始形态的【暴力】。
如同银冕之龙的内部仍旧隐藏着“力量”，物质界的威权偶尔也会被更强大的力量所违逆；在至高天击败并吞食尼比鲁过后，他所创造的巨人之族也就有了“吞食他族”的本能与恶习。
有翼者根本没有吃人的习性，这点从伟哲身上便可看出一二。甚至就连至高天本人也并不吃人……巨人并没有活祀的习俗。
那直接被至高天创造出来的巨人又为何有这样的野蛮习性？他们又为何被至高天本人看不起、甚至视为不开化的野兽？
原因只有一个——巨人一族体内的本能，并不完全来自于至高天、而是有很大一部分来自于尼比鲁！
至高是在创造自己物质界的代言人，不如说是“切割”自己体内不受控制的“食”之残余！
而这件事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它还暗示了另一件事。
那就是在那个时期，柱神是能够在地上行走、随意吃人甚至被人击杀的！
第二太阳时代，物质界与梦界尚未彻底分离！
假如均衡之帷幕覆盖全世界，让梦界与物质界完全分离……甚至就连梦、仪式与祈祷都无法联通的话，那这个世界也就完全不存在超凡之力了。
而反过来说，若是均衡之主尚未绝地天通，物质界与梦界也就必然会混淆在一起。
那样的话，无论是天司亦或是柱神都能在物质界随意行走，这些真正意义上的神明手握权柄，能随心所欲的改变世界……这就必然会迎来巨大的混乱。
翼天司本身就是通天塔之主——或者说，他至少曾经借助过通天塔的力量。能够杀死食天巨兽，与通天塔应该也多少有关。那些在第二幅画中，翼天司所率领的“食草动物”中，或许就有来自通天塔的法师。
【——没有智慧，我们迷茫的在地上生活。总会陷入周而复始的循环，唯有接触真理、才能明晰一切。】
【——我还会回来的，狐狸。你就守在这塔上即可……当我得到真理的那天，我会为所有人解惑。我们为何而战，又为何而活。】
这是晋升仪式中，“白马”前往第四源河之前，对通天塔上的“狐狸”所说的话。
那如果将这些事串联起来看——
第二太阳被“语言”所杀、第二太阳化为漫天星辰、通天塔被劈碎、语言被普及并祛魅……
而伟哲也曾深刻受过均衡的影响——伟哲的诞生直接来自于均衡，“职业系统”也是伟哲与砂时计鼓捣出来的，狂猎这种伟哲契约的亡灵杀毒软件的存在也是为了维持物质界的均衡，砂时计将至高天的残余交给了伟哲……
“我可能有点思路了……”
艾华斯低声呢喃着。
“什么？”
巴德教授很是期待的看向艾华斯：“说来听听？”
艾华斯却只是摇了摇头。
他只是开口，向众人问了一个问题：“你们觉得，语言应该属于哪个道途？”
这个问题让众人陷入了沉思。
“【美】吧。”
“虽然我想说是威权，但这个时代威权应该还没有诞生。”
“毫无疑问，语言只能属于美之道途的领域。”
并没有过多久，人们就给出了答案。除了“人偶”伽拉忒亚枢机。
……事实也确实如此。
就目前的情况来说，语言只能属于“美”之道途。
然而道途却并非是力量的根源。
假如按“源河”而非“道途”的理念，“语言”反而应该属于“文明”之源河——也即是第三道途，属于司烛的奉献之道。
但很显然，语言与“奉献”八竿子打不着……
艾华斯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
“人偶……”
他轻声向双生镜的眷者伽拉忒亚枢机问道：“美之道途的源河是什么？”
伽拉忒亚枢机的高等神术，所契约的正是双生镜。如同鳞羽之主能随时听到艾华斯所听到的一切一样，这个问题本身就相当于在对双生镜本人提问。
——如果伽拉忒亚枢机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这世上恐怕就没有人知道了。
而在这时，冰冷如人偶般毫无感情的伽拉忒亚枢机，脸上却突然盛放出了温柔又明亮的笑容。
她可爱的笑着，宛如坚冰融化。
“你意识到了呢。”
伽拉忒亚枢机笑眯眯的说着，声音柔软而又轻盈：“第二源河的名字叫做……【差异】。
“万事万物因差异而诞生【美】——因差异而诞生了‘比较’，在比较过后才诞生了‘美’与‘丑’。
“与不完美的现实的差异诞生了童心与幻想、与平时言行的差异诞生了舞与歌。与他人的差异而诞生了自我，与理想的差异而诞生了嫉妒……而能无限比较‘差异’之物，便是映出彼此的双生之镜——”
“伽拉忒亚枢机”说到这里，突然恍惚了一瞬。
随后恢复冰冷的表情，闭口沉默不言。就仿佛她根本没有听到艾华斯的问话一样。
那正是双生镜亲自上号，对艾华斯做出的回应！
……果然如此。
艾华斯看向这辉煌的古代遗迹，心中有了数。
“‘文明’的奇迹，若是减去‘创生’之力……所得到的，便是用来区别彼此‘差异’、各自不同的语言。于是人们便散落各地，彼此互不理解——”
源河之力除却能够相加之外，同样也能相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