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用佛道儒解释四龙临朝,欲收回解释

  第260章 用佛道儒解释四龙临朝,欲收回解释权!
  永和宫里。
  一片哀鸿。
  太医、稳婆、宫人跪在殿外。
  另一波太医、稳婆、宫娥出入宋淑清的寝殿。
  还有一拨太医,正在给谈妃诊治。
  朱祁钰坐在台阶之上。
  “谁把消息传入宋妃宫中的?”朱祁钰发问。
  宋淑清本来无法怀孕,阴差阳错之下,意外怀孕,这是皆大欢喜的好事,结果好事变成了丧事!
  今夜有皇子诞生,也有后妃小产。
  福祸掺半,怕是又会引起一片议论之声。
  而且,宋妃背后是宋家,宋家在皇帝的扶持下,已经成为军中新派系,宋系,一个新山头。
  这胎没保住,会产生多么恶劣的政治影响?
  四龙临朝,若传出克死弟弟的名声,让这四个孩子如何背负?
  本就暗藏风波的后宫,必然再起波澜。
  宋系不会善罢甘休的。
  旧乱添新乱,乱上加乱。
  朱祁钰也怪自己,当初就不该听宋妃的话,把她安置在永和宫里。
  出了这等祸事。
  伺候的人都说不知道。
  “朕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
  “说出你们知道的,朕饶尔等一命。”
  “否则,进了内狱,就由不得你们了!”
  朱祁钰也十分疲累。
  今晚太乱了,发生太多事了,每一件关乎着亲儿子,关乎着江山社稷。
  他一刻也不敢阖眼,奈何大概处理完毕后,又出了这档子事!
  精神到了临界点,过于劳累了。
  下面却一片乱糟糟饶命的乞饶声。
  “许感呢?”
  朱祁钰厉喝:“把这些人统统押入内狱,逐一审讯!朕要知道真相!”
  “皇爷饶命啊!”
  一个稳婆爬出来,不停磕头:“是淑妃娘娘将小殿下送去了偏殿,才惊扰了德妃娘娘!”
  “什么意思?”朱祁钰没明白。
  那稳婆断断续续说,淑妃娘娘为了隐瞒双生子的真相,将第二个孩子,送去偏殿,想请德妃娘娘将小殿下送去咸福宫,由吴太后将养着。
  就是说,宋妃为报恩,帮助谈妃,吴太后也参与了?
  “此话当真?”朱祁钰厉声问。
  那稳婆没听懂皇帝的暗示,竟直接说永和宫上下都可作证,都是真话,没有一丁点假。
  冯孝阻拦都阻拦不及。
  这种事能说吗?
  宋妃流产,原因在谈妃!
  那么宋系是不是会将怒火,撒在谈妃母族身上?以后,会不会针对两位皇子?
  这个蠢货,竟一点不顾政治影响,瞎说什么大真话!
  朱祁钰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几百号人。
  瞳孔微缩!
  “皇爷。”冯孝摇摇头。
  不能杀呀。
  这里面有几个宫娥,都是朝中重臣之女,其中就有姚夔的孙女,若不明不白的死了,姚夔该是何想法?
  朱祁钰吐出一口浊气:“让都知监严加审问,确定真假。”
  那稳婆连呼是真的,但被太监捂上嘴给带走了。
  永和宫庭院顿时安静了。
  “别为难那稳婆家人,打发去热河吧。”朱祁钰在救她。
  倘若继续留在京师,宋妃家人,一定会报复的。
  这个孩子,对朱祁钰不重要。
  但对西宁侯府,甚至整个宋系,都是极为重要的,这个孩子是他们在宫中的依靠。
  现在没了,宋淑清又有病,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再次怀孕。
  “奴婢代其家人,谢皇爷慈爱。”冯孝磕头。
  朱祁钰摆摆手。
  “皇爷,外面凉,您还是去偏殿等待吧。”冯孝关心皇帝。
  朱祁钰应了一声:“去宋妃那看看。”
  “皇爷,德妃娘娘小产后,血气不祥,请您万勿进入!”冯孝跪在皇帝面前。
  “罢了,给朕准备床褥,朕在永和宫睡下,伱守着朕,待天明再说。”朱祁钰实在太累了。
  此事产生的恶劣影响,才刚刚开始。
  他需要养精蓄锐,准备下一次朝会,还要如何堵住天下文人、相士的嘴,让百姓相信四龙临朝是吉兆。
  这时候就凸显出钦天监的重要性了。
  钦天监就是解释各种天相的,用来给皇帝擦屁股的。
  结果,朱祁钰自断臂膀。
  只能自己想办法找补。
  皇帝睡在偏殿里。
  冯孝持刀跪在门口,不许任何人靠近。
  都知监太监把整个偏殿围住,许感跪在窗子口,拱卫皇帝。
  朱祁钰却辗转难眠。
  想看一看自己的儿子。
  也在想,如何将四龙降世的恶劣影响降到最低,总不能让四个孩子,背负一世恶名吧。
  还有,如何能让东宫平稳过渡?
  四个儿子如何能平安长大成人呢?
  后宫又如何恢复稳定呢?
  宋妃滑胎,宋系会如何做呢?若宋系不听话,该收回爵位呢?还只是敲打?亦或是继续施恩呢?
  还有,倘若今年发生天灾,会不会和四龙临朝联系起来,到时候该如何化解呢?
  神权天授,天人感应,缺点暴露出来了。
  凡是和天相有关的事情,出现灾祸,皇帝就得下罪己诏,因为皇帝是上天的儿子,是天子!
  想保儿子,就得让今年天下无灾,最好制造出大批祥瑞……
  千头万绪。
  朱祁钰想着想着,迷迷糊糊睡着了。
  四月初八,不上早朝。
  整个永和宫,来回走路的宫人、太医、稳婆,全部蹑手蹑脚的,不敢影响皇帝休息。
  朱祁钰一觉睡到天色大亮。
  “谈妃和宋妃怎么样了?”朱祁钰睁开眼睛的第一句话。
  冯孝推开门,跪在塌前:“回皇爷,太医回禀说,两位娘娘已经脱离危险了,淑妃娘娘还未醒来,德妃娘娘已经醒了。”
  “你是属狗的呀?隔这么远,都能听到朕的声音?”朱祁钰打趣冯孝。
  “奴婢就是皇爷的狗。”冯孝磕个头。
  “哈哈。”
  朱祁钰笑道:“你一晚上没睡了,去睡一会,近来几天都不会消停,养精蓄锐,陪着朕一起打赢这场仗。”
  这话是夺门之夜说过的。
  冯孝重重磕头:“谢皇爷恩典。”
  他窝在偏殿角落,就睡了起来。
  宫人伺候朱祁钰更衣。
  更衣,泛指大小便,就是去拉屎了。
  在殿里活动一番。
  朱祁钰开始洗漱,然后用了点早饭,就进入独立小庭院,去探望宋淑清。
  “陛下!”宋淑清看到皇帝,顿时泪崩了。
  “无碍,以后还会有的。”
  朱祁钰心疼地抱住她:“昨晚朕守着你一夜,知道你脱离了危险,朕才睡去。”
  “淑清,以后还会有的,朕要和你多生几个孩子。”
  朱祁钰守了一夜,总不能不告诉人家吧?
  做了好事,不能总写在日记里,也得说出来。
  不然谁知道是你做的?
  “臣妾得陛下恩宠,如久旱甘霖,臣妾丝毫不敢忘怀。”
  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宋淑清哭泣道:“陛下,那孩儿已经成型了,是个男孩,再有几个月,就能从臣妾肚子里出来了,可、可是……”
  她撕心裂肺的痛哭。
  “是朕没照顾好你。”朱祁钰抱着她。
  宋淑清肚子里怀的也是个男孩。
  “不关陛下的事,是臣妾、臣妾……非要住进这宫里来!”
  宋淑清认为,谈妃是滑胎的罪魁祸首。
  朱祁钰脸色微变:“爱妃,和淑妃有什么关系呢?”
  “陛下可能还不知道吧?”
  “淑妃娘娘生的是双生子!”
  宋淑清直接撕咬谈允贤。
  “她让臣妾,帮忙偷出一个孩子,转交给太后抚养,就是想瞒住您呀!”
  “双生子意味着灾祸,必须杀一留一,方能消解灾祸!”
  “可她偏偏要全部保下来,背着您做下这等错事!”
  宋淑清没看到皇帝的脸色,把她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
  但得到的,却是一句:“朕知道了。”
  “陛下,您、您?”宋淑清被皇帝轻描淡写的语气吓到了。
  “谈妃去了奉天殿上,承认了诞下双生子。”
  朱祁钰闷声道:“爱妃,此事就此过去了……”
  “陛下,那双生子乃是祸乱之本……”
  话没说完。
  朱祁钰却松开她,沉声道:“宋妃,朕说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不许再提。”
  宋淑清吓了一跳,但想到自己的孩子,又心有不甘。
  那是个男孩啊,是她这辈子的依靠啊。
  甚至,那孩子也有机会承嗣大统的。
  朱祁钰语气一软:“你身子骨已经好了,以后还会受孕的,朕会帮你的。”
  “现在你就好好养着身体,等你补回元气,还会有孩子的。”
  “启祥宫已经收拾出来了,改日就搬过去吧。”
  朱祁钰安慰她。
  “臣妾遵旨!”宋淑清满脸不甘。
  凭什么啊?
  凭什么我的孩子没了,你却有两个儿子!
  上天为何如此不公?
  虽说她身体被调理好,全是谈允贤的功劳,但孩子没了,也是她造成的!
  以前她不懂当母亲的滋味。
  但当过一次,她的心里只有孩子,没有什么恩人,不管谁伤害了她的孩子,她都要十倍百倍的报复回来!
  “宋妃,你的孩儿没了,朕也痛苦。”
  朱祁钰看在眼里:“但有些底线,不能触碰,你也要为宫外的哥哥们、侄子们想一想啊。”
  “臣妾必在宫中好好侍奉陛下!”宋淑清想爬起来跪下。
  朱祁钰摆摆手:“好好休息吧。”
  “朕前朝还有事,改日再来看你。”
  “这几日朕会让你两个嫂嫂入宫,纾解你胸中的憋闷情绪。”
  “你姐姐也在京师,但她刚刚生产,等她调理好了,朕就宣她入宫陪伴你,你看如何?”
  宋淑清眸中的希望,正在破灭。
  皇帝只认儿子,不认妃嫔!
  她一个滑胎了的妇人,更不会入皇帝的眼,皇帝现在还愿意和她说几句话,只是看在娘家的份上罢了!
  她的眼眸之中,烙印出刻骨的恨意。
  谈允贤,你不再是本宫的恩人,你只是本宫的仇人!杀子仇人!
  朱祁钰走出庭院,刚要问冯孝,却发现冯孝不在。
  “卢泓,把启祥宫收拾出来,请宋妃住进去。”
  “奴婢遵旨!”
  卢泓也是乾清宫的老人,守在朱祁钰身边的老人。
  他是印绶监提督太监。
  朱祁钰道:“宋妃这边,留神照料。”
  “奴婢遵旨。”
  卢泓老实,不擅长斗心眼,也不擅长管人,所以一直在朱祁钰身边,仅仅老实可靠而已。
  又去主殿,看了眼谈允贤。
  谈允贤还未醒转。
  把两个孩子抱过来看看,朱祁钰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亲儿子,还是一对双胞胎。
  虽然,出生慢了一步,却保住了三个孩子的命。
  这对双胞胎生的好啊。
  朱祁钰让乃娘抱下去。
  “谈妃醒后,立刻告诉朕。”
  朱祁钰叮嘱,他把乾清宫的人留在永和宫侍奉。
  然后就去了延禧宫。
  胡贵菊已经听说了前朝事,真是一波三折,跌宕起伏。
  她逗弄着孩子,眸中闪烁着失望之色。
  却在这时,听说皇帝来了。
  她想下地请罪。
  “不许动,朕免你的礼。”
  朱祁钰担心自己身上带来的冷风,吹到胡贵菊,所以离得很远。
  “臣妾有罪!”胡贵菊哽咽道。
  “把孩子抱过来,让朕看看。”
  朱祁钰笑道:“和你无关,也没有罪,有人给你延禧宫通风报信,所以才让你意外早产的。”
  胡贵菊早产的真相,根本就不重要。
  只要她爷爷还活着,只要胡家圣眷不减,她就无事,哪怕是这个孩子因此而夭折了,她也没有事。
  “陛下,臣妾大出血,盖因受到了惊吓和刺激。”胡贵菊哭泣。
  “快擦擦眼泪,朕担心冷风冲撞了你,让宫娥好好服侍你便是。”
  朱祁钰笑着说:“朕前朝还有事,等你身子骨养好了,朕再来看你,有什么事就派人去养心殿报朕,朕随时关心着你。”
  “臣妾谢陛下天恩!”
  从延禧宫出来,又去了承乾宫。
  承乾宫中,宫人全都跪在庭院里,还在请罪。
  但和四龙降世比起来,唐贵妃故意早产,已经算不得什么大事了。
  甚至,朱祁钰都不敢提,全当没发生过。
  现在需要后宫稳定,后宫稳定,天下才能安定。
  这都是朱祁钰种下的因,必然结下这样的果。
  他想让后宫斗,他稳坐钓鱼台。
  结果,确实在斗,斗到他无法叫停了,已经逐渐超出他的掌控。
  进了正殿。
  朱祁钰环视一周,内殿里却传来哭泣的声音。
  “云燕,朕在殿外,不便进去。”
  皇帝的声音传进来。
  唐贵妃的哭泣声更大了。
  女人都会演戏,早不哭晚不哭,偏偏皇帝来的时候才哭。
  谁让她诞下长子了呢。
  她成了最大赢家,赢家通吃,皇后之位,太子之位,都落入她手中了。
  皇帝也拿她没办法。
  “臣妾向陛下请罪,全怪臣妾自己不小心。”
  唐贵妃啜泣道:“天可怜见,皇子无事,否则臣妾百死难赎。”
  “好了,别说那些不吉利的话了。”
  “母子平安,就是最好的了。”
  朱祁钰道:“让朕看看朕的长子,济儿薨逝多年了,朕终于又有儿子了,他就是朕的长子。”
  他故意提了长子两个字。
  唐贵妃顿时破涕为笑,赶紧说孩子有多么像皇帝。
  可是,一个皱皱巴巴的小孩子,哪里看得出像谁呢?
  “确实像朕。”
  朱祁钰顺嘴胡说:“云燕,你诞下孩儿不易,当好好将养身体,待来日,朕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偿还你心中夙愿。”
  就是皇后之位!
  唐贵妃哽咽磕头谢恩。
  本来朱祁钰是不打算设皇后位的,让后宫为了皇后位,而继续斗,为了皇帝而争宠,才是他想看到的局面。
  奈何四龙降世,打乱了他全部计划。
  唐贵妃必须晋皇后位,这样,她的儿子才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
  才能消解四龙临朝带来的恶劣政治影响。
  才能让四个孩子,都平安。
  她机关算尽,让孩子早产,却早一步诞下长子,成为最大的赢家。
  赢家通吃。
  朱祁钰也拿她没办法。
  “好好养着吧,有任何事都打发人来养心殿找朕,朕随时来看你,歇了吧。”
  也许,下一次见面,就是在坤宁宫了。
  坤宁宫,在乾清宫后面。
  皇后,是要住进坤宁宫的。
  坤宁宫和乾清宫中间,隔着交泰殿(嘉靖建),交泰殿是放皇帝二十四玺的地方。
  唐贵妃破涕为笑,眸中闪烁着癫狂的喜悦。
  等到了!
  终于等到了!
  心心念念的皇后之位,马上就要得到了!
  她也不再住在东六宫之首的承乾宫中了!
  下一次见面,她就要住进坤宁宫了!
  这一切,都是她的皇儿给她带来的。
  “快,把皇儿抱进来,本宫要看着皇儿!”唐贵妃让乃娘把孩子抱进来。
  这个孩子,一定要养大成人,丝毫错漏不能有。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而进了养心殿。
  翰林院已经送来了皇子的名字名单。
  给皇子起名,是有一套完善流程的,叫命名仪。
  皇子诞生以后,由宫殿监将皇子的生母、时辰全都记录下来,送去礼部。
  在皇子百日之前,礼部要发文给钦天监,选择行礼吉时。
  与此同时,翰林院需要查阅钦赐过的宗室同辈名字,并且进呈皇帝御览。
  然后,就是在选定的吉日,皇帝开太庙,将选定的皇子名字告于列祖列宗及皇考。
  命名当日,乃娘将皇子抱到寝宫,由皇帝选派性格敬慎的内夫人一名给皇子剪发。
  等到吉时,皇帝著皮弁服御乾清宫。
  皇帝升座后,皇后带领皇子生母穿著朝服,行四拜礼。
  随后,皇后面东而立,皇子生母站立在皇后身后。
  这时,乃娘把皇子从寝宫抱出,由乾清宫西侧门进入殿内,随后将皇子交给皇后。
  唱赞完毕,皇帝降座,至皇子身旁,拉着右手进行赐名,皇后称贺敬对。
  朱祁钰拿起名单。
  每一个皇子,翰林院起了二十几个名字作为备用。
  “朱见淇、朱见漭。”
  朱祁钰对两个名字比较喜欢。
  淇是水名,漭是水面广阔的样子。
  “皇二子定朱见淇,三子定朱见淞,四子定朱见渝,五子定朱见漭。”
  长子是朱见济,已经去世了,但要列入排序的。
  朱祁钰圈定。
  然后交给卢泓,让卢泓送去翰林院。
  钦天监没有了,只能略过。
  “卢泓,你亲自出宫,去请佛宗、道教、喇嘛教的高僧、道长入宫,朕有要事问询。”
  朱祁钰转念一想:“再宣曹吉祥入宫。”
  能压住僧道的,还得是曹吉祥。
  没有钦天监,就借佛道一用。
  “回来!”
  “再去国子监,请孔孟颜曾四位教授入宫!”
  孔庙侍奉着这四姓先祖的牌位。
  所以,这四姓都派出一位博学多才的人,在国子监里担任教授,这是祖制。
  “再把吴与弼、陈献章等人请入宫中!”
  “还有,把汤胤勣等人宣来!”
  没有钦天监。
  你们来帮朕解忧。
  “奴婢遵旨!”卢泓磕个头便去了。
  朱祁钰吐出一口浊气:“把奏章拿来,朕要看。”
  “皇爷,您这……”太监担心皇帝的状态。
  “还能因为几个孩子,就不处置国事了?”
  朱祁钰失笑:“朕的孩子是朕的儿子,天下臣民,何尝不是朕的儿子呢?”
  “去取来,朕照常看。”
  “天下大事,一刻也耽搁不得。”
  一天生四个儿子,已经非常糟心了。
  还滑胎了一个。
  皇帝却还能处置政事,真的是太祖当世。
  正在看广西的奏章。
  是薛瑄上的,广西正在大肆修路,开山凿石,重新修路,需要朝堂拨一笔款项。
  司礼监朱笔写了批复,同意。
  还有就是汉语教育,薛瑄在地方建了戏班子,鼓励土人学戏,减轻教坊司的压力。
  薛瑄还亲自下场,写了几场戏。
  写的是太宗皇帝征伐安南,广西出兵的故事,写得荡气回肠。
  “不愧是文宗魁首啊,朕再读一万年书,也赶不上薛瑄。”
  朱祁钰也看了他的戏,觉得甚是有趣:“抄下来,送去教坊司,供其观摩学习。”
  他提起朱笔,在奏章上加了几个字,让薛瑄多写戏,教化广西。
  然后就是安南问题。
  边永去了安南,已经一个月没有消息了,他担心边永出事。
  司礼监没做批复。
  朱祁钰提笔写道:“安南事,无须爱卿操心,爱卿治理广西,五谷丰登,天顺民和,朕看在眼里,爱卿当勉之。”
  批复了大半奏章后。
  冯孝悄无声息地进来:“皇爷,僧道全都到了,在偏殿候着呢。”
  “醒了?”
  “谢皇爷恩典,奴婢睡个饱觉。”冯孝谢恩。
  “这几天有得忙,别累坏了。”
  朱祁钰停笔,站起来,活动活动身子:“宣进来吧。”
  很快。
  各宗各派,驻扎在京师的僧道喇嘛,吴与弼、陈献章、胡居仁、娄谅,还有汤胤勣、孔孟颜曾等人,陆续入殿叩拜。
  朱祁钰叉腰而立,受叩拜后:“平身吧。”
  和尚喇嘛,也得乖乖跪下行礼。
  在皇帝面前,没有例外。
  “臣民千盼万盼,却一日盼来了四龙,四龙临朝,亘古罕见啊。”朱祁钰缓缓道。
  在偏殿里,他们都被提点过了。
  “陛下,亘古未有,所以是千古喜事!”隆福寺新任主持,第一个捧臭脚。
  他也不想当出头鸟啊。
  问题是曹吉祥看着他呢。
  僧道都跟着捧臭脚,高呼万岁。
  吴与弼、汤胤勣等人心中惴惴,皇帝到底又要搞什么幺蛾子呀?怎么连出家人都不放过啊?
  “跟朕说有什么用?”
  朱祁钰缓缓道:“得让天下臣民,知道四月初七,是普天同庆的大日子!”
  隆福寺主持立刻进言道:“陛下,不如将四月初七定为真龙日,让天下庆祝一日。”
  “闭嘴!”曹吉祥呵斥。
  这什么馊主意!
  给皇子诞生日定为真龙日,皇帝呢?
  到底谁才是真龙?
  那主持瑟瑟发抖,被曹吉祥吓得。
  老衲信奉佛祖,曹吉祥却骑在佛祖头上撒尿,实在吓死老衲了。
  偏偏皇帝不说话了。
  让他们猜皇帝的心思。
  “陛下,贫道以为,四龙临朝,虽是喜事,但在愚民眼中,反而可能认为是灾祸。”
  “是以贫道以为,当将四月初七,定为黄道吉日!”
  “我道教祖师爷众多,四月初七生日的,便有财神范蠡,不如将殿下视为范蠡转世……”
  说到最后,这个正一道的道人声音越来越小。
  因为曹吉祥盯着他。
  范蠡转世?也配当皇子?
  你让一个商贾,转世当皇子,像话吗?
  还有!
  你这番话到底是什么心思?
  想让皇子当你正一道的靠山吗?还是让皇子自绝于儒教,只当你正一道的魁首?
  陈献章、汤胤勣等人皱眉,觉得这正一道道长简直把人当傻子。
  “陛下,佛教满天诸佛,皆可为皇子降世!”
  隆善寺方丈更狠。
  请谁下世呢?
  曹吉祥看着他,本督想请你去地狱!
  啪!
  忽然之间,曹吉祥使劲一巴掌,抽在隆善寺方丈的脑袋上:“都他娘的动动你们的狗脑子!”
  “这次本督是敲你的脑壳!”
  “下次就把你的脑壳揪下来,当球踢!”
  隆善寺方丈磕头求饶。
  他打得和正一道一样的主意。
  想让皇子当佛教的靠山,给佛教镀一层金钟罩。
  他这点狗屁心思,都被曹吉祥看穿了。
  所以抽他脑袋。
  偏偏,曹吉祥在养心殿撒野,皇帝竟没有阻止。
  “想点有用的主意!别打没有的心思!”曹吉祥又喊了一嗓子。
  把皇帝吓了一跳,他瞥了眼曹吉祥。
  曹吉祥吓得跪在地上:“皇爷,这些人记吃不记打,让奴婢好好教训教训他们,也就懂得伺候了。”
  吴与弼跪在和尚道人后面,虽然这佛道心怀叵测,但也觉得兔死狐悲。
  在曹吉祥眼里,他们只是奴婢罢了。
  而曹吉祥,又只是仗着皇帝权势的阉奴,这样比较的话,他们在皇帝眼中连只蚂蚁都不如。
  所谓悟道,悟到哪里,都得听皇帝的命令。
  何其可悲。
  最惊恐的还是孔家人。
  真怕皇帝杀鸡儆猴啊,孔家就是最好的寄。
  “狗仗人势的东西,滚出去!”朱祁钰呵斥曹吉祥。
  “奴婢遵旨!”
  曹吉祥麻利地磕个头,然后爬出去。
  隆善寺主持这一刻都想抱着皇帝的腿哭,我们忍曹吉祥太久了!
  曹吉祥快把我们欺负死了,陛下给我们做主呀!
  把皇子赐给我佛教,当佛子是最好的了。
  “你们也去偏殿跪着。”朱祁钰冷冷道。
  转瞬,方丈的眼泪真出来了。
  皇帝这不是为了他们出头,单纯的觉得他们没用。
  不止没用,心思还坏。
  “陛下……”正一道的道士还要说话。
  啪的一声。
  一道戒尺抽他的脸颊上。
  他痛得不敢吭声。
  养心殿,岂是他们撒野的地方?
  朱祁钰看在眼里,长叹一声:“都是废物,私心重的废物!”
  曹吉祥爬进来,缩头缩脑道:“皇爷。”
  “天下百姓皆是愚民。”
  “您说好,百官说好,民间执笔杆子的人说好,佛道儒都说好。”
  “便众口铄金,便是天大的吉兆。”
  朱祁钰撑起眼皮子:“站起来说话。”
  曹吉祥谢恩后,站起来,弓着腰道:“皇爷,您大权在握,没人敢触您虎须的。”
  “三龙降世是祸,四龙临朝就是福。”
  “您说是福,就是福。”
  这话有点绕。
  曹吉祥的意思是,皇帝说好,天下就会有很多人捧臭脚,好的自然就更好了。
  “可人心难测,终究有人爱唱反调。”朱祁钰幽幽道。
  没有钦天监,他只能亲自下场,让佛道儒来充当钦天监,为皇子的正统性,给予足够的解释权。
  可曹吉祥的意思是,这个解释权应该攥在皇帝手里。
  而不是轻易放给佛道儒。
  佛道儒只能是皇帝的工具,而不能把皇子当成筹码,和皇帝讨价还价。
  “皇爷,厂卫是干什么吃的?”
  “若连这点事都处置不了,干脆裁撤了便是。”
  曹吉祥幽幽道:“奴婢不才,愿意为皇爷执刀。”
  朱祁钰眼睛一亮:“朕说什么,就是什么?”
  “皇爷,谁反对,谁该死!”曹吉祥无比认真。
  正统性的解释权,不应该放在民间笔杆子手里。
  而是应该攥在自己手里。
  这样的话,就不需要钦天监擦屁股了,自己就能擦,想怎么擦就怎么擦。
  朱祁钰斟酌。
  “皇爷,您开疆拓土,功比秦皇汉武。”
  “难道还需要那些废人评论您吗?”
  曹吉祥进言道:“如今热河、宁夏都缺人。”
  “未来重开西域,西域更缺人。”
  “将这些人流放过去,中原安稳,边疆快速汉化,好处多多,您说呢?”
  这话说进朱祁钰心坎儿里了。
  边疆缺汉人啊。
  以后还有西南,都需要大量汉人填充进去。
  “偏殿那些人怎么处置?”
  曹吉祥做了一个杀的手势:“没用的人,留着他们干什么?”
  陈献章还是他老丈人呢,能杀吗?
  但他知道,曹吉祥说的是僧道,不包括孔孟颜曾,吴与弼、汤胤勣等人。
  朱祁钰微微颔首:“不必杀了,广西缺人,去广西念经去吧。”
  “皇爷圣明。”
  这样一来,解释权就攥在皇帝手里了。
  四龙临朝,想怎么吹就怎么吹。
  “皇爷,皇子是真龙的儿子,未来是要科举正途的,万勿和佛道产生关联。”
  曹吉祥生气之处,在于正一道和隆善寺的私心!
  他让皇子变成神佛转世。
  这不是在帮皇子,而是用皇子的政治身份,充作他们的保护伞,重振佛道。
  别忘了,皇子未来是要参政的,长子更是要承嗣皇位的!
  一旦变成了某个神佛转世,未来必然会倾向于某一教,极有可能重现大元政.教合一之势。
  而且,这会引起士大夫的反对。
  和佛道掺和在一起,就等于和士大夫作对,这样的皇子,如何承嗣大统?
  哪怕是藩王,那也不能崇信某教,这样的儿子,皇帝是不会喜欢的。
  诚然,用这个办法能将现在的困难解除。
  问题是,后患无穷。
  朱祁钰也看透了这点,所以才骂这些人是废物,私心重的废物!
  “曹吉祥,让你掌管巡捕营,屈才了。”
  朱祁钰赞扬道:“不过,佛道归你管,朕没挑错人。”
  “好好干,你的未来不可限量。”
  曹吉祥激动地磕头。
  他没说错,一旦皇子和佛道产生关联,斩不断理还乱。
  最可怕的是,单一教派的抬头!
  朱祁钰改立宗录司,就是全面发展各教,哪个教派发展,他都听之任之,但绝不鼓励,也不支持。
  他支持的只有一点,就是利益!
  何时佛教蔚然大观,他就扶一把道教,道教发展大了,他就扶一把喇嘛教,喇嘛教难以制衡,他就推动回回教。
  总之,所有教派,都会成为他统治这片土地的工具。
  工具,绝不能凌驾在主人头上!
  那就不是工具了,而是傀儡!
  佛道想在皇子身上播下种子,等待生根发芽,简直是痴人说梦。
  朕的儿子,注定都要做一国之君的,会让尔等操纵?
  “冯孝!”
  朱祁钰忽然出声:“佛道诸人,抽三十鞭,其教派流入广西,为其建庙建观,传佛布道去吧。”
  “奴婢遵旨!”冯孝磕个头,让人去办。
  很快,能听到清晰的鞭子声。
  却没有惨叫声。
  因为不敢叫,谁敢叫,就用戒尺抽他的脸颊。
  吴与弼等人看着行刑,差点被吓惨了。
  却在这时,他们又被宣诏入殿。
  “孔承元,文宣王最近过得可好啊?”朱祁钰忽然问。
  “回陛下,文宣王在盖州生活尚可。”
  “近来他也参与了农事,还颇得徐太监真传。”
  “徐太监说他有农业之慧根。”
  “文宣王勤勤恳恳,不怕苦不怕累。”
  徐太监就是徐珵。
  “得到了徐珵的夸赞,可不简单啊。”
  朱祁钰笑道:“告诉文宣王,好好务农,农业是天下根本,若他能编写一本农书,必将载入史册。”
  不管是不是作秀。
  现在就需要用到孔家了,自然得给些好处。
  别看朱祁钰厌恶孔家,拆分孔家。
  但孔家,有的时候非常有用,比如现在,儒教的解释权,就在孔家手里。
  但现在,这个解释权,朱祁钰想拿回来。
  “陛下,孔家乃大明忠臣,陛下鹰犬,愿为陛下驱使!”
  这是个聪明人。
  懂得投桃报李。
  皇帝给了孔家好处,孔家自然得回报皇帝。
  孔家拿得出手的,就是儒教解释权,皇帝很需要这个解释权。
  “四龙临朝,亘古未有,还得请文宣王查找典籍,从圣人经义中找一找昭示。”
  四书五经是一只筐,什么都能往里装。
  所有理论都是一样的道理。
  只不过是把文言文,变成了白话文,从孔圣人变成某圣人而已。
  归根结底,都是一样的道理,只是换了不一样的用词而已,毕竟亘古以来,道理就这些。
  当然了,这东西都是用来歪的。
  就如祖制,就是用来曲解的。
  “臣等遵旨!”孔承元磕头。
  “古人诗歌典籍,怕是也有昭示,汤胤勣,就交给尔等了。”
  朱祁钰又看向吴与弼。
  吴与弼磕头:“陛下,草民等也愿意重读经义,整顿理学,寻找先机。”
  朱祁钰颔首:“如今孔家迁入各地的,已经安家落户了,朕准尔等可书信来往,看看朕有没有薄待这些人。”
  孔承元连说不敢。
  “西北、西南文脉衰微,朕欲用圣人之后,重振文脉,重塑文心。”
  朱祁钰认真道:“孟圣、颜圣、曾圣后人,是否也需要为国朝尽一份力啊?”
  三大家族就知道会有今天的。
  “臣等家族,自先祖起,便随时准备为汉人献身!”
  三姓人跪在地上:“臣等家族,更愿意为大明奉献,只要陛下一句话,臣等家族愿意填充去各地!绝无怨言!”
  拒绝是不可能的。
  还不如躺平,任皇帝施为便是。
  最好能得到皇帝的赏赐,若得一文爵是最好的。
  朱祁钰展颜笑道:“朕欲建先圣庙,四圣必入其中!”
  “四大家族,朕也绝不薄待。”
  “去了地方,是重塑文脉,再造文心,自然要封官许诺,朕绝不吝惜赏赐。”
  朱祁钰笑道:“朕欲在广西,建一座孟圣庙,尔等以为如何?”
  谁也没想到,皇帝说四龙临朝的时候,居然说上了政事。
  以孔家为代表的儒教后人家族,已经躺平了。
  皇帝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不反对,不支持,不拒绝。
  “臣等谢陛下隆恩!”
  孔家南宗,和皇帝不亲,朱祁钰手里也没把柄。
  不如请孟圣去镇守西南。
  顺道还能镇压安南,何不美哉。
  没去考,今天也在发烧,不敢走啊,结果下午奇迹般好了,这事太怪了,难道我注定是码字工了?进不了体质躺平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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