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长寿殿与椒房殿的关系骤降自然瞒不过宫里的人精,不过他们还没等到皇太后与皇后直接对上,后者便按刘瑞的意思以“给家人子和军官牵线搭桥”为借口,请太皇太后把正在思过的馆陶长公主放了出来。
正所谓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软。馆陶长公主的名声虽差,但是她在拿钱办事,有恩必报上还是很有口碑的。即便是得罪今上,坐罪下狱的邓通,在落魄之际也只有承过其恩的馆陶长公主伸出援手,顶着压力送其衣物。
所以在薄皇后搞定太皇太后,又给自己送了盒价值不菲的首饰后,忙完正事的馆陶长公主也带着女儿进宫摆平自己的老母亲。
“您这是怎么了?跟女儿那刚上学的侄子斗气,真是让女儿在闭门思过时都哭笑不得。”窦太后生有两子一女,刘武自六岁起便被封去代国,非关中下诏不得离地,而刘启又是个大忙人,所以在众子女里也只有馆陶长公主能时常陪伴老母亲,这让窦太后下意识地偏疼这个女儿,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听了女儿的话,正在陪阿娇玩耍的窦太后冷哼一声,不悦道:“没大没小的,竟敢编排你阿母。”
话是这么说,可窦太后的语气里没有丝毫的怒意,更像是普通老人对晚辈的噌斥。
馆陶长公主听这话便知老母亲对梁王承嗣的事情也是犹豫不决,于是放下心里的大石头,直截了当道:“您也别嫌女儿无礼,任谁听了您想要二弟为嗣的话,都会比表现得比女儿还要吃惊。”
明明是三十好几的人了,但是跟母亲说话时还得带着娇憨的鼻音:“普通人家要是让叔叔占了侄子的爵位都得上官府闹上一遭,最后落得个不死不休的局面。”
馆陶长公主仔细观察着母亲的脸色,拍拍对方的手背,十分担忧道:“可咱们是普通人家吗?说句让您不痛快的话,普通人家尚且有官府主持公道,而咱们家有谁来主持公道?这吕氏的前车之鉴,老轵侯昭公的下场可就在那儿摆着呢!您又何必去趟这滩浑水,闹得老来不痛快。”
“哼!孤也是汉家的太后,先帝的正妻,难道还不能主持公道?”话是这么说,可窦太后的语气却是软了不少,更像是为了赌气而不松口:“若不是长信宫里的太皇太后,孤何必……”
馆陶长公主听了这话也是眼睛一亮,很快找到母亲的死穴:“您也知道太皇太后不好惹,要是真的闹上宣室,您能说过太皇太后?更别提宗室功勋们谁会让弟弟顶替儿子?这不是挖他们的命|根子吗?”
说罢,馆陶长公主又惨兮兮道:“那时不仅是您,就连窦家,女儿,还有宣室殿里的大弟,都得被宗室彻侯们指着鼻子骂痛骂。搞不好连已故的父皇都会被牵涉其中,毁了之前攒下的名声。”
“您忍心让女儿,大弟,还有已故的父皇……去遭这个罪吗?”
“别说了!”沉默的窦太后突然喝道,惹得在她膝上玩耍的阿娇大哭不止。
馆陶长公主见状,赶紧抱过惨兮兮的阿娇,退下时抿了抿嘴角,终于祭出最大杀器:“女儿知道这话会让阿母很不痛快,可为着阿母着想,还是得大着胆子说上一句。”
“若是阿母偏疼二弟,铁了心的要让二弟承嗣,就得想想如何搞定太皇太后,以及……”
“太皇太后要是在病榻上当着宗室外戚的面,逼您以父皇的名义发誓维护汉家正统,不让二弟继位,您又该如何?”
且不谈那时的窦太后被婆母搞得老脸丢尽,就说薄姬问出这话后,她要是不应,那就是不敬汉律,不孝婆母,以后还拿什么脸面教训皇帝,发号施令?而她要是应了,那就是给刘启现成的借口拒绝刘武,绝了后者承袭大统的念头。
馆陶长公主出了长寿殿便去长信宫里规规矩矩地认错,然后到宣室殿里与刘启交流下姐弟感情,顺带提到椒房殿的事。
“听说皇后给了你不少好处,逼得你在母后那儿为朕的不孝子费劲口舌。”刘启让人端了盘加蜜的蒸饼,看着阿娇小口小口地吃着,难得露出温柔的表情:“朕的几个臭小子向来只有惹人生气的份儿,而公主又被大王良人教得畏畏缩缩的,根本不像朕的女儿。”
馆陶长公主听着弟弟的抱怨,恍惚想起王娡入宫时,可是让刘启之前的宠妾吃了无数闷亏,甚至对上已经有子的薄细君也不甘示弱。然而在金王孙的事情曝光后,正所谓爱之愈深而恨之欲切。若非有王儿姁顺势顶上,失宠的王娡怕是要守着女儿老死宫中。
可即便如此,刘启也不再光顾王娡的寝宫,更不关心王娡所出的公主。搞得几个可怜的女孩没少被踩低捧高的奴婢们欺辱,而对王娡来说,良人的俸禄压根不够母女三人的开销。
要知道刘启宠过一次便抛之脑后的唐姬都被封了美人,而她给刘启生了三女,却只有良人的位份,还是靠着妹妹的接济艰难度日。
馆陶长公主对失宠的王娡不感兴趣,毕竟在她未出阁时,先帝的宠妃便如走马光花般换个不停。先是慎夫人和尹姬,再是刘揖和昌平公主的生母,真是比台上演的还要热闹。
不过心里是这么想的,馆陶长公主仍要做出知心姐姐的模样:“底下的奴婢都是见人下菜的,瞧着大王良人早就失了你的宠爱,自然不会尽心服侍几个侄女。”
说罢,馆陶长公主也心有戚戚道:“阿姐记得咱们在代王宫时,阿母还未失宠,咱们也没少被底下的奴婢们怠慢。”
彼时的代王后不仅生有四位王子,更是吕后的族人,所以对窦漪房母子也是极尽所能地折腾。
想起那段艰苦日子,刘启也是叹了口气,看着馆陶长公主的目光越发温柔:“正是因为那样的日子太难熬了,所以朕和阿姐才不想让下一辈去吃咱们吃过的苦。”
可是为此给王娡升职也不符合刘启的心意,所以在权衡利弊后,刘启向宦官令吩咐道:“告诉皇后和大王良人,自今日起,便由皇后照顾信乡公主,也算是给大王良人减轻负担。”
放个女儿放到薄皇后身边,底下的奴婢就算再没脑子,也不会惹大权在握的椒房殿。况且信乡只有五岁,比起已经九岁的阳信公主,七岁的沁水公主,她对生母的记忆不深,还有纠正懦弱性格的可能。
“有你这个慈父在,几个公主的未来根本不愁,哪像阿姐的小女儿,到底没有公主的名号,而且摊上两个不成器的哥哥。”馆陶长公主爱怜地摸了摸阿娇的脑袋,委屈道:“阿姐活着时还好,要是哪日突然去了,我的阿娇又能依靠谁。”
正在吃蜂蜜蒸饼的阿娇闻言,也是放下手里的点心,抱着母亲撒娇道:“阿母一定会长命百岁的,若是不然,阿娇,阿娇一定让舅舅砸了泰山府君的祠堂,让他交出阿母。”
原本是让刘启心生怜爱的假哭假闹,可是由阿娇这么一闹,馆陶长公主竟带了几分真情,搂过阿娇连连叫好,看得刘启十分难受。
“马上就是寅月了,阿姐可别胡说八道,免得让天道都当了真。”说罢又看向阿娇,满脸欣慰道:“朕的孩子要是有阿娇一半的孝心朕就心满意足了。阿姐也别太难过,朕的外甥女自然是千金之躯,皇室贵胄。借着卯月母后过寿的喜庆,朕会封阿娇为翁主,享宗室待遇。”
馆陶长公主听了这话自是让女儿谢恩,然而等刘启自觉做了好事时,她又挂着笑脸感叹道:“女孩子家的,如果没有鸣雌侯的通天本领,还不都是找人结伴的命。”
“阿姐这话未免也太过小看汉家女子,前有许负看相,后有缇萦救父亲,阿娇生得聪明伶俐又有太后疼爱,定不会屈于内室,仰人鼻息。”刘启听出馆陶长公主的言外之意,直截了当道:“若是阿姐有心仪的女婿人选,也好让弟弟成人之美。”
“这话说的,倒是让阿姐难以接口。”馆陶长公主接好就收道:“只是民间历来都有亲上加亲的说法,而且比起姨表亲,还是姑表亲更打着骨头连着筋。”
“二弟在梁国,无诏不得入京,阿娇也对梁国的表兄们不大熟悉,更没什么培养感情的机会。”
“所以阿姐是看上朕的儿子了?”刘启说罢还弯下身子,冲着阿娇调侃道:“毕竟是给阿娇选夫,不如让阿娇说说,你喜欢哪个表兄啊!”
阿娇听了,白皙的包子脸上闪过一丝困惑,但是在皇帝舅舅的鼓励下还是大胆道:“阿娇喜欢荣表兄和瑞表兄。”
“为何?”
“因为荣表兄会照顾阿娇,而瑞表兄长得好看。”
刘启听了也是一愣,原以为馆陶长公主会教些冠冕堂皇的话,可是阿娇的童言童语反倒让刘启觉得自己的姐姐兴许没那么弯弯绕绕的,只是想找知根知底的侄子亲上加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