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7章 怜悯与冷眼（三）
被巨大的愧疚感裹挟，几乎每个晚上，徐瞳都会做噩梦。
梦里，有一个声音激烈地对她吼道：
“你不应该答应黄佳佳的，这是背叛！！”
她惊惶地解释：
“……这怎么能叫背叛呢？难道我不答应黄佳佳，虞靖雯就不会被他们欺负了吗？
“我没有害她……欺负她的人又不是我……”
那声音又继续说：“你的无动于衷本身就已经是一种欺负了，你们两个难道不是好朋友吗？你不应该站在她那一边吗？”
“是……但是我不敢……得罪黄佳佳的是她而不是我，我不想跟着她一起承受……被孤立的滋味……”
“呵呵，你就为自己的懦弱找借口吧！”
然后，徐瞳便从噩梦中醒来，脸色苍白，大汗淋漓。
虞靖雯成为了她的心病。她始终不能忘记那天虞靖雯看她的眼神，好像什么都没有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最后一次听到虞靖雯的消息，是徐瞳经过辅导员的办公室，隐隐听见辅导员在和其他几个老师聊天。
“我们班有个叫虞靖雯的同学，抑郁症发作了，现在要退学。”
“什么，她有抑郁症啊？平时看起来挺正常的，根本看不出来啊，怎么会突然犯病呢？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不知道，但是听说她已经出现了很严重的自残倾向，不能再待在学校里了，这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没法负责呀。
“我已经联系了她家长，让她家长来学校接她，办理手续退学了。留着这样的人在学校，就是一颗定时炸弹……”
徐瞳只觉得嘴巴发干。她扶着墙踉踉跄跄地走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回到宿舍楼的时候，正好看见了虞靖雯和她的妈妈。
明明不是开学放学季，却拎着大包小包。
徐瞳知道，她们要走了。
黄佳佳正在一旁，非常大声地和她的几个朋友说着话。
“呵呵，马脸总算要走了。”
“是啊，可别出来祸害人了！走了也好，学校里谁想看见她？”
声音很大。
徐瞳确信，这一层的宿舍都听到了，虞靖雯肯定也听到了。
虞靖雯远远地抬起头，瞥了黄佳佳们一眼，也恰好和站在角落里的徐瞳对视上了。
然后突然就跑上了楼梯。
徐瞳被她这一眼看得心里难受。
她不忍心再看下去，转身就出了宿舍楼。
但不知道为什么，走了几步，徐瞳突然就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虞靖雯方才那个眼神……
“靖雯……”
站在宿舍楼下，她只听到众人的尖叫。
转过头的时候，只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从天而降，重重地砸在了自己的面前。
有什么液体溅到了自己的脸上。
徐瞳茫然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手上是刺目的红色液体。
眼前是不再完整的、破碎的、四分五裂的肢体。
徐瞳发出一声尖叫。
然后晕了过去。
黄佳佳和她的姐妹团也被吓傻了。
她们站在栏杆上往下看了看，黄佳佳最先反应了过来，面色难看地道：“她是自己跳下去的，你们都看到了？和我没有关系。”
说完就转身走了。
虞靖雯破碎的身子下缓缓地渗出暗红的血液。
白色的裙子被染红，完全变成了一条红色的裙子……
尖叫的学生越来越多。也有好奇的、胆子大的凑过来一看，当场蹲在一旁开始干呕。
虞靖雯的妈妈晕了过去。
救护车来了，警察来了。
b大，就这么发生了建校以来的第一场命案。
……
徐瞳被吓晕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在医院里：“我怎么晕过去了？”
对面是班长和学习委员。
班长说：“你被吓晕过去了。而虞靖雯她，已经……”
班长没忍心说下去。
人人都知道，虞靖雯被以黄佳佳为首的姐妹团孤立，在大学里唯一的朋友就是徐瞳。
现在虞靖雯死了，徐瞳恐怕也受不了这种打击吧。
徐瞳沉默了。
就在两人以为她会哭泣或者尖叫的时候，徐瞳终于开了口，说了一句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话：
“虞靖雯，是谁？”
班长和学习委员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惊讶。
询问了医生后才得知，因为巨大的惊吓，徐瞳失去了部分记忆。她忘记了有虞靖雯这个人。
这样似乎是一件好事。
和虞靖雯关系最密切的那个人，也忘记了虞靖雯的存在。
那么，虞靖雯的死，就可以完全被忘记了。
这毕竟是一件晦气的存在，最好不要再提起。
自此之后，全班人都不约而同地严格遵守了一个“事实”：金融管理一班，只有三十九个人。
徐瞳因为惊吓导致了记忆紊乱，她不再记得虞靖雯的名字，但还是隐隐地记得，班级似乎有四十个人。
她试图向自己的舍友确认过这件事，但舍友总是面色惊恐地回避这个问题，讳莫如深。
现在想来，恐怕不仅仅是因为晦气，不愿提及。
还有……因为愧疚，不敢提及。
她们都不是直接加害者，但害死虞靖雯的，又何尝不是她们的漠然呢？
冷眼旁观，也是犯错。
徐瞳突然就想到了一件看似完全无关的事情。
当时她去学校附近的社区做志愿者，有个老婆婆笑眯眯地问她：
“小姑娘，这次只有你一个人来啊？你的那个好朋友呢？”
好朋友？
她有什么好朋友吗？
她难道不是一直都是一个人来的吗……
“小姑娘你忘记了啊？”老婆婆一边比划着一边说，“有个和你差不多高的小姑娘，长得白白净净的，很爱笑的，我还说等你们下次来，请你们两个一起吃饭呢。看来这次，就只能先请你一个人啦。”
她想起来了。
老婆婆说的这个人，就是被她遗忘在记忆长河里的、被她丢下来的好朋友。
铃铛声停止的时候，徐瞳流下了眼泪。
她抬起头，哽咽地说：“我想起来了……”
弹幕：
【嘶，原来如此！我也在b市上大学，我好像就隐隐约约地听说过b大闹出过事情，但因为捂嘴捂得严，我并不知道具体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