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为什么要哭呢？
像是被温热的水包裹住一般，苏卿染在光怪陆离的记忆碎片里沉浮飘荡着。
她的意识很朦胧，昏暗的光影里，她眼前的光越来越亮，最后，她像个旁观者一样，看到了许多自己从未看到过的画面。
那些画面大多都是围绕着幽华的，可几乎每个画面里，都有她的身影。
苏卿染频繁看到了女扮男装的自己。
那个自己出现在清幽整洁的寺院禅房里，之后，便昏迷躺在寒冰榻上，闭着眼，错过了幽华垂眸为自己擦去额头汗水的一幕。
画面一转，秘境开启，她头也不回地走了，灰蒙蒙的天际，吞噬掉了她的身影，而在她身后，是握着青檀念珠默默注视着她的幽华。
寺庙的刑房里，光着脊背的幽华脸色苍白，任由长鞭一道道落下，鲜血淋漓，皮肉翻卷狰狞。
秘境里，幽华温柔偷亲着自己的模样。
七夕时，对方隐藏在绚丽的烟火和灯影下，孤零零地站在桥头，默默注视着自己的失落神情……
被打捞起了河灯，被隐藏起的浓烈爱意……
一幕幕，一幅幅，全都是幽华注视着自己的模样。
对方总是那么沉静冰冷，却一直为自己照顾着小白，一直在原地等着她回头。
她在修真大比身死的时候，她同季沉霜成亲跳魔渊的时候，他都在，所有的一切，对方亲眼目睹，撕心裂肺。
苏卿染只是这么旁观着，都感受到了幽华的卑微和痛苦绝望。
她看着他三年来抱着那只小老虎，熬了无数日夜，去过无数地方，身上的人气越来越淡。
她看着他彷徨了三年，等了三年，找了三年，痛苦了三年……
在这场不真实的梦境里，苏卿染看到了一个她从未认识过的幽华。
她明明没有记忆，却还是在对方坐在昏暗烛台下抚摸着那张“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纸条时，落了泪。
梦里落泪，现实中的苏卿染也确实哭了——
此时，洞外的天色已经亮了起来，坐在少女身旁的幽华早在对方皱着眉头，睡不安稳的时候，将人小心翼翼地抱进了怀中。
“为什么要哭呢？”
“是梦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
幽华抬起手，指尖轻柔地拂过对方乌黑眼睫上的泪珠，明明只是温热的触感，他却像是被烫伤一般，浅灰色的眼瞳里，有心疼闪过。
小白摇着毛绒绒的小尾巴，咬着自己扒拉的果子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染染在睡梦中哭泣的模样。
它当即松开了果树的枝丫，嗷呜嗷呜地呜咽叫着蹭到了少女的身边。
“嘘，小白乖，不要吵到染染睡觉知道吗？”
虽然不能口吐人言，但小白还是能听得懂话的，它甩了甩小脑袋，闭了嘴，乖乖地将小脑袋耷拉在少女的腿上，乌黑的大眼睛盯着对方醒来。
小白这模样，不像是威风凛凛的小老虎，反倒像是只被抛弃的小狗崽。
幽华温柔地摸了摸少女的脑袋，抬手的时候，衣袖滑落，手臂上赫然又多了一道新的狰狞伤口。
苏卿染醒来的时候，洞外已经天光大亮了。
长睫抖了抖，她睁开惺忪的睡眼刚坐起身，身上的袈裟便滑落了下去。
醒来的苏卿染已经忘了梦里的一切，她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好像闷闷的，鼻头也有些堵，好像自己哭过一样。
而她原先没什么力气，隐隐作痛的身子此刻好了许多，小腹的地方更是暖暖的。
山洞里很安静，快要熄灭的炭火上煨着一个药罐，空气中带着淡淡的药味。
昨晚的记忆涌现，苏卿染看到山洞里没人，刚想偷溜，一只可爱的白色小老虎就兴冲冲地跑了进来——
“慢点，会摔跟头的。”
甩着粉色舌头，嗷呜叫着的小兽后面，是一道修长高大的身影。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苏卿染的脑海里有一些碎片快速闪过，可她什么都没捕捉到。
山洞口的男子身长如玉，眉宇清冷沉静，褪去袈裟，只穿着白色僧衣的他，墨发高束，额间鎏金莲印让他整个人增加了几分禁欲出尘的美。
对方逆着光，五官俊美，恍若天神一般，明明是同一张脸，却是截然不同的气质。
对方就是幽华吧？
“嗷呜嗷呜～”
毛绒绒的小家伙凑了过来，打断了苏卿染的思绪，她垂下眼睫去看肉乎乎软绵绵的可爱小老虎，自然错过了幽华热烈而深沉的滚烫目光。
苏卿染对可爱的毛绒小动物毫无抵抗力，没忍住伸手抱住对方rua了起来。
身旁多了个人的时候，苏卿染下意识地就想往后退，对方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语气温和道，“别怕，我是幽华。”
见少女只是不安地垂着眼睫，浑身紧绷，并不说话的模样，幽华带着歉意道，“抱歉，昨夜是我没控制好他，吓到你了……”
“你别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闻言，苏卿染粉唇微抿，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幽华大师……你、可以放我离开吗？”
幽华脸上的神情有瞬间的凝滞，沉默了片刻，他摇了摇头，“染染，你身子还很弱，应该专心养身子才是。”
“虽然他昨夜凶了些，但是那药确实是不可多得的珍品，你今日身子可有感觉好些了？”
苏卿染原本已经皱起了眉头，准备发脾气的。
毕竟不管是谁，都没有禁锢她自由的权利，可听到对方这样关心自己身体的时候，苏卿染到嘴边的话转了转，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二百五看着自家小宿主心软的模样，叹了口气。
笨蛋染染吃软不吃硬。
幽稷强硬，幽华温柔，冰与火都是一个人，又都喜欢着同一个人，也是可怜……
幽华见少女果然没有再抗拒自己，而是乖软地点了点头，不仅没有松开握着对方手腕的手，反而另一只手也搭了上去。
“我给你把一下脉。”
苏卿染并没有注意到，不论是幽华还是幽稷，两人在她面前，都没有再自称贫僧，或者称呼她为施主了。
温热的指腹落在手腕上的时候，苏卿染看着幽华的模样有些出神，【二百五，那个印记你真的没有办法帮我确定在哪里吗？】
二百五心虚道：【不是我不想帮你，实在是你那一魄是活的，不是死物，我的权限和能力真的没办法确认……】
听到这话，苏卿染在心里叹了口气。
【那印记偏又只有我和你能看到，我就算亲口问了他们也说白搭。】
【要不……二百五你帮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