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再问玲珑

  轻车熟路到了上九层,南月很快找到上次她掉入无底洞的那间阁室。
  南月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有了一些真正的功夫,对那些机关也已经了如指掌,这次可以很容易地绕过那些摆设,进入玲珑塔的核心部位,可事实让她失望了。这次的机关显然更加出人意料,与上次是完全不同的模式。
  而且似乎,更难一些。
  这样倒也不坏。皇宫禁地的机关,如果始终都是那么肤浅,里面怕也没有她要找的东西了。
  难的东西,往往更值得付出血汗。
  在躲闪箭矢流针的过程中她很快便发现,这些机关虽然完全换了一套供给模式,但设计者的思维还是很难完全颠覆。师父从小便教她从万千套路中分辨出精髓,这些东西说白了,不过是换汤不换药。
  摆脱最后一束含毒火焰的攻击之后,她终于欣喜地见到中间那个空匣子徐徐开启。和上次一样的,蜿蜒的花纹在匣子底部流窜,构成一幅杂乱无章的图案。这些图案和永夜城见到的那幅没有一处重合,但是它们流动的轨迹简直太相似了。
  就好像,它们完全是一体的,只是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被割裂开来一样。
  南月甚至开始猜测,如果把这两幅图案能凑到一处,它们会不会流到一起,融合成一幅。
  她正欲仔细研究,却发现图案渐渐变淡,消失的部分越来越多,明亮可见的部分越来越少。
  南月忽然想起,匣子完全打开后,周围的青蛇必要感应吐剑,甬道就会开启。
  为了不使图案消失,南月尝试把剑抵在匣子底部,用蛮力去控制。
  她不能让它们现在就消失,必须在它们消失之前把每一处花纹的样子都记在脑海里。这样才能够和永夜城那处对比,找到其中的玄妙所在。
  可是她注意力全部在图案上,完全没有注意到原本就蠢蠢欲动的匣子因为受到剑的制衡,像是愤怒了一般剧烈地晃动起来,从底部散发出幽柔的紫色光线。
  直到握剑的手受到一阵强力的抵触,南月才发现匣子的异样。匣子内部散发出的强光过于明亮,完全把图案湮没。
  南月看到这异象的时候有些惊慌,下意识地运功抵抗。但神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匣子输送的力量反扑,一团更强的光焰笼罩了整个阁室,南月连人带剑被击得飞出去。
  与此同时,匣子的爆发触动了周围被抑制的其他保护机关,四条青蛇疯了一样开始接连吐火,火中杂着箭矢。四围挂着的一排铜铃也开始哗啦啦响起来,声音震得南月耳膜生疼,脑袋也开始晕眩。
  尽管她一剑劈开了所有汹涌而来的暗器,还是被一支似乎有眼睛的箭追击,箭尖朝着胸口飞刺而来。
  南月想挥剑抵挡,却发现铜铃制造的那些声音让她心神混乱,人定定地,根本使不出力来。那些声音似富有魔力一般,不是单纯的嘈杂,而是使人绝望。
  南月眼前忽然一片漆黑,如同灵魂被抽去。无力感包围了她。
  那支箭无限靠近,箭端一寸一寸放大成一叶障目的地步,南月闭上眼睛,她极少有这样绝望的时候。但是动弹不得的身体,注定了这是一个无可反击的绝境。
  父母尚未找到,我是要葬身玲珑塔了吗?
  一阵闷痛,伴随着另外一股什么力量裹挟而来,箭矢穿入骨肉,但不是心脏。
  但在千钧一发的时候,她被什么人撞开,身体完全翻转了一个度,紧接着被人拉到一个竟然有些温暖的地方,剑是从肩膀划过的,强劲的冲击力使血珠氤氲在空气里,炸开一朵暗红的花。
  阁室里的机关悉数平息下来,有坚定的手指固定住南月受伤的肩膀上。
  她蓦地睁开眼,见到这些天来最不想见到的人。完颜旻一只手半扶着她,另一只手运力从墙壁的阁橱里弄下一个精致的瓶子来,从里面匆匆抖落出半瓶的粉末来,撒在南月受伤的部位。
  南月看到是完颜旻,几乎下意识地想要挣开。
  她怎么会这么背,每次偷偷潜入这里都要被他逮个正着。
  “你放开,我就是死了也不用你管。”她用虚弱的声音说到,不想以这样一种姿势半躺在这个人的……怀抱里。
  “箭上有毒。不想死的话,安静一点。”完颜旻并未看她一眼,手中的动作却未停止。
  “我是尝过百毒的人。”南月费尽力气想把完颜旻驱逐开。
  这不是什么奇毒,到她的血液里,早就被化解了。
  这话刚说出来,完颜旻手上的动作顿了一顿,南月立刻被整个人撂在地上。
  该死的,他居然忘了这女人的血液非比寻常。
  与地面的碰撞加剧了肩膀的疼痛,南月忍不住闷哼一声。
  完颜旻缓缓地蹲下来,高密度的目光强迫南月与他对视。
  “怎么,是相爷又看上了宫里的东西,要你来这里寻找?偷鸡不成,却差些送了命。”
  南月不敢看那样的目光,无事时温润如雪的眼睛,此刻充满了无情的嘲讽与凉薄。
  “你既不信我,何不让我直接死?”
  她质问的目光直接把他的问题转移到了她的问题上。
  虚弱的语气使得完颜旻扳不回这个局。他只好先回答她的问题。
  “南家的人,死了,都太便宜。”
  太便宜。
  清晰的回答。没有温度,没有感情,更不用谈一丝怜惜。
  “所以南清雪也是你的棋?”南月笑入苍茫。“不惜用那样苟且的手段掌握的棋?”
  “雪妃不这样认为即可。朕会宠爱她,给她她想要的一切爱与荣耀,你猜她会选朕,还是你的父亲。”
  苟且这个词让完颜旻心头痛了一下,那一晚,他只不过让南清雪昏睡了一程,让她以为什么都发生了,尽管什么也没有发生。
  “恭喜你。”南月挣扎着站起来,用看陌生人的看完颜旻:“你一定会成功的,因为你无所不用其极。”
  “朕所为,不及你们父女十分之一。”完颜旻漠然地盯着南月,高傲又好笑地道:“既然血脉都可以瞒天过海,还有什么不能交换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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