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各怀鬼胎

  “没什么,老爷去用膳吧。我近日胃口不佳,就不去了。”凤雁痕的声音和身形都消逝在风里,留给南傲天一阵诡秘的懵懂。
  “等等阿痕,皇上废掉我一个女儿,却又扶起我另一个女儿,你说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南家主母在远远的地方顿住。由于距离太远,南傲天没看到她脸上起了许多变化。
  “相爷何不投石问路。”雁痕远远地答了一句,提步前去。
  “你等等,你最近是怎么了。即便是因为云儿的事情,也不必给我摆这么久的脸色。”
  凤雁痕突然停住脚步,淡声道:“相爷,阿痕手上已经沾了太多血了。”
  她缓步消失在南傲天的视线里,没再多说一句话。
  南傲天站在那里,有些不大舒服。这个女人,以前不是很乐于为他出谋划策的吗。她往日将他当天来供,近日却尤其的疏淡冷落。南傲天有种从天上落到地上的感觉。
  晚饭后,南傲天果真信守诺言让南月见到了阿星,小家伙儿的眼神依旧阴郁,气色却比几天前好上太多。由于传铃亲自照料,他吃饭时要开心一些。
  “月儿,地图拿到了吗?”
  父女二人挑了一处下人们不常经过的地方,散一散步。
  “没有。”她也不解释,只是如实回答。
  “你如果实在觉得为难,爹就把这件事交给别人去做。你不想做的事情,那便不做。”南傲天不知为什么忽然改变了态度。
  “你知道我现在在宫里的地位,别说在完颜旻眼皮子底下盗取地图,就是说一句话,也要看各宫主子的脸色。父亲不会不知道,我现在是个手无寸履的奴婢吧。”南月淡淡地说,希望南傲天能看清楚她现在所处的局势,别在交给她一些“重任”。
  “这御前奴婢和其他奴婢,终究是不太一样。”南傲天意味悠长,瞥了南月一眸。
  “父亲既然知道皇上在处处防备我,就更加不必交给我这么重要的任务。”
  “哼,皇上到底是在防备谁,你我现在都还不能够清楚。那小子的心思,可不如先帝那般光明磊落。虽然完颜孤辰这辈子也没行多少君子之事。”
  “什么意思。”
  “没什么。月儿若不想回宫去,大可以在府里多歇息几天,我知道你见到皇上和你长姐,心里会不太好受。”
  南月很疑惑地抬起头来,像是调笑一般问道:“父亲这般了解,可也曾有过心里不好受的时候。”
  南傲天看她龇牙弯眉,一脸天真无邪,竟然真的有种为人父的错觉。风吹着,丞相若有所思地叹了一声:“为父这一生,心里都不好受。”
  这一声没有很多情感起伏的叹息,并不伤春悲秋,也无后悔感慨,就像在说“为父年轻的时候也曾大碗喝酒。”一样平静自然。南月眼中却绽放出一抹惊奇的光芒,她仿佛透过这声叹息,从南傲天身上看到一个不同于他的崭新的人来。
  每一个人身上都存在许许多多个过去的他,他们平行居住在同一具身体里,构成一个人的全部历史。对于旁观者而言,这个历史的他可能比现在的他更觉真实可感、亲切可爱。但大多数人不会有耐心和兴趣去了解别人的历史。
  “谢谢你,”南月没有很真诚地叫父亲,也没有像往常一般很敷衍的故意叫他父亲,她用了一个“你”字,表示尊敬。“但是皇上让我回来是来接受管教的,怎可乐不思蜀。”南月说话的时候眼睛里时不时有光彩飞溢,让南傲天看出她有她自己的小心思。
  “你就不问问我,大婚前夕那件事,是不是我残害长姐。”南月一直奇怪南傲天对这件事的态度。
  “为父心里自有论断。”南傲天神色忽然变得严肃,“但无论如何,你是我女儿,这一点不会改变。”
  夜深的时候,椒房殿的灯一盏盏地熄灭了。有人影从偏僻的后门贴墙而出。不多时,另外有两个人影也悄悄地溜出来,两个人的方向不太一样。
  “你是说,雪妃现在出宫去见南傲天。”完颜旻逗弄着他恢复之前用来掩人耳目的那两只蛐蛐,宽广的衣袖流云一般在笼子上拂来拂去。
  “属下怕看错,特地多观察了一会儿,是相爷。”
  “嗯。南月最近在做什么。”
  “表面看来没什么动静,在南府里,日常就是陪那个叫阿星的孩子玩。”
  “哼,她倒是悠闲。继续密切注意南家所有人的动向。”
  “是。”
  夜极深,穿着夜行衣的御风很快融于黑夜,来去无声息。
  风弃隅。
  “小姐,我们真的要回去吗?不管是盛轩宫还是椒房殿,那些乌烟瘴气的地方,小姐见了不会伤心吗?”
  “传铃。今天不解决的事情,明天也不会解决。我既然已经卷进皇宫的这一堆破事,如果不对该交代的事情有个交代,就算来日能够潇潇洒洒放舟江湖,我也不会开心的。”
  “嗯。小姐既然既然决定了。走到哪里,我陪着小姐便是。可是,阿星少爷呢?”
  “带着一起进宫。我不敢让阿星再留在南府,南傲天就是个变态,他随时都可能为了一些见不得人的目的伤害阿星。”
  “小姐……”传铃看着南月脸色,支支吾吾地说道,“无论如何,那日验血的结果,已经改变不了了。”
  “但是亲情永远与血缘无关。”
  “可是小姐,如果你最终非得在老爷和皇上之间选一个呢,那个时候,你也真的不用在乎血缘吗?”
  南月愣愣地看着传铃。往往是这种最简单的道理,反而越是需要她来提醒她。
  而且传铃的提醒,让她登时想起来不久之前,太后对她说过的同样的话。她甚至,已经是立过毒誓的人。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再说吧。”
  南月不确定自己在这件事上是否有做逃兵的倾向。但当务之急,是解决眼前的麻烦。
  她必须弄清楚那个越来越不正常的完颜旻,脑子里在盘算怎样的事情。
  南月忧心忡忡地望着白茫茫的窗外,长舒一口气。完颜旻,不管你们要什么,我只要活着,我不能让自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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