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章 手执白和青，坐看杀与伐（五）
舞家
谁都没有看到舞仙的到来，白衣白发的青年径直进入了祖渊。
舞家祖渊，这注定是一个非同寻常的地方，尤其是舞仙得知了一些真相之后，他再看这里，觉得陌生而又迷乱。
“这一局不错，牵扯万域万族全部修士，引动两派代你征伐杀戮，比我当年还要彻底，看来你是真的想通了。”
一道声音传来，来自一位真正的大佬，他高坐于极天之上，身影如同梦幻。
舞家远祖，舞道穹！
舞仙闻言脸色依旧平静，他轻声开口，
“没什么想通与否，众生惶惶汲汲如同笼中蝼蚁循环往复，既然我来执刀，不如便彻底了断他们的幻梦。”
舞道穹沉默片刻，缓缓开口，
“这是你的一世，是结束还是继续循环，自当由你来定。”
舞仙点头，再度开口，
“有些人要活下来，有些地方不能见到血与乱，一点也不行。”
舞道穹闻言悠悠开口，似乎对舞仙这句话有些感触，
“你与我当年一样，心中还是有软弱之处，仙祖他老人家一直就不看好这些儿女情长，直言这些琐事碎情不益于超脱，我那时候也曾被他说教许多。”
“那您呢？您现在也要跟仙祖一般说教我吗？”
道穹远祖摇摇头，似乎是知道舞仙有些赌气的，
“你已知真相，自然知道我是没资格的，我只负责你的成长，其余的，皆由你。”
舞仙冷笑，
“既然皆由得我，为何还要走这一步，就算我杀尽万域，那又能如何？”
道穹远祖很有耐心，但也异常坚定，
“这是你在我这里成长的最后一步，这一步，由不得你。”
舞仙冷笑更甚，吐出两个字，
“固执！”
“你错了，有时候固执也是一种传承，你要明白若没有祖祖辈辈的固执，也就没有我舞家的现在！”
舞仙沉默了，或许他的内心也认可这句话…….
半晌后，他才缓缓开口，
“祖上先人有他们的路，您有您的道，我也有我的选择，这一切本不应该是如此，您或许应该早些告知我一切。”
舞道穹摇头，再次为他解惑，
“若你早早知道一切，你不会是现在的你。”
“你要知道，被人保护的同时几乎都会不可避免的带来一些外在的束缚，这本就是宿命使然，没有舞家就没有你，若没有你舞家也不会这么做。”
舞仙笑了，有些自嘲，
“您何必如此安慰我，我知道没有舞家就没有我，但若没有我舞家依然会有另一个舞仙，他依然会成为你们的棋子，从一开始就走上你们早就规划好的道路。”
舞道穹轻声开口，
“但那个人终究就是你，你就是舞仙，独一无二，不是吗？”
舞仙没有反驳，但情绪也没有好转，
舞道穹也不急，他完全能在舞仙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而且，舞仙身上发生的，可比当初的他要残酷太多，他只是后来被舞家选中的执刀者，而这孩子，生来便是注定要执刀的那个人，其中差异，犹如云泥。
他再度开口，声音越发轻缓，
“我当初知晓自己的命运时几乎与你现在一样，但我直到后来，才看清仙祖的苦心，一个种族，凭什么能够永恒？你以为舞家是那些帝族吗？还是你以为，舞家是那中看不中用的禁忌三族？这一点你以后也会明白的，以你的聪慧心思，或许你现在已经懂了，只是你不愿承认而已…….”
舞仙摇头，眼神第一次带上了些许落寞，
“一切都是虚幻，我承不承认又有什么关系？”
“你着相了孩子，真假虚幻不在其人其事，而在你之心，你心为真，自然便是真，又何来虚幻一说？”
“再者，你既认为那些都是虚幻，为何今日还让我出手相护？让他们随着万域一起葬下，岂不是洒脱干净？”
舞仙闻言没有再开口，他站立在祖渊，长久沉默，而道穹远祖也陪着他，一老一少，就这么安安静静站了百年…….
这百年来，舞仙身上的气息如同波浪般起伏不定，一会金色，一会黑色，一会又变成九彩…….
岁月之海再度出现，将他包裹，但是，紧接着，那岁月之海都开始不稳，几近崩散，而舞仙的境界竟然也开始晃动，一瞬好似进了一步变成了仙帝，一瞬又恢复到仙尊，一瞬甚至成了仙王！
他来了心魔！
心念不通，从万道山便开始的经常发呆，到此次的一番说谈，再到最终的沉默，他积攒了太多的心事，他第一次在这个世界迷茫了，
是的，与其说是他来了心魔，不如说是他病了，
他的心病了，被人推翻之前经历的一切，似乎他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他的出生，都只是舞家的一步棋而已….
噗！！！
他喷出一口血来，气息瞬间萎靡，但道穹远祖只是静静看着这一切，无动于衷，
啪！！！
一声轻响，自舞仙体内传出，很清脆，似乎有什么东西碎了，
确实碎了，舞仙的心碎了！
他的心脏瞬间化作碎片，彻底消失，那颗破碎的心脏呈现白色，乃是道穹远祖当初赐给他的礼物，名为极道不朽天心，据他老人家所言，此心本是为此世再造一位天骄所留，后面索性便给了他。
此心脏名字听着不凡，但一直没有表现出特殊的能力来，而在此时，在舞仙心神紊乱被心魔缠绕之际，它碎了！
舞仙再次喷出血来，气息瞬间降至真仙，一直到了仙人之境才堪堪停住！
他一言不发，心碎了，应该怎么办？
再长一颗吗？
他的心，为何会碎？
还不等他细想这些事情，就发现他的那些心魔也碎了，跟着极道不朽天心一同碎裂，化作了虚无！
而且，他的心口破碎处，一颗心脏瞬间出现，弥补了空缺，那心脏不是白色，而是九彩之色！
舞仙一愣，这不正是他未融合天心之前原本的心脏吗？
不是刚刚长出，而是一直就都存在着，只是此时那天心碎了，所以它显现在了那里。
而且，一瞬间无数的画面记忆随着九彩心脏的出现浮现在舞仙脑海，
他的出生，他在舞家度过的时光，他的十九爷爷，他的父母舞阳与姬紫衣，他的侍女们，他的红颜们，他的战将们，他在舞家当初打破各种极境时舞家人脸上的开心，他在融合三枚天种时十九祖的日夜守护…….他一路走来的所有所有，都在此时浮现，一幕幕犹如真实再现！
他的眼睛流下泪来，不用多言，这些人，这些情，是他在这个世界里内心深处的所有温暖。
心魔来袭，他只顾着纠结身为棋子的真假虚幻，却忘了这些陪他走来的人和情……..
这些够不够真实？跟这些相比，那些东西真的还有那么重要吗……..
“我…….是舞仙。”
最终他开口，带着笑意，虽有些疲倦，但眼神却是得知真相后以来从未有过的清亮，
随着他话语落下，他的气势翻天而起，跨过了真仙，仙王，瞬间便回到了仙尊之境，而且这一次，更加圆满通透，完美无暇。
他终于知道这极道不朽天心的作用了，是给他挡了一劫，这一劫，正是心劫！
道穹远祖早就知道他得知真相后会有这一天，所以才给了他这颗天心，天心破碎之时，心魔亦随之破碎。
这不是什么为了造就一位天骄的东西，从一开始，这东西就是道穹远祖专门为了他而准备…….
以天心，唤真心…….
舞家似乎从来都是这样，古老又固执，铁血又淡漠，却又在不经意间让人悄然心暖，窥到它柔情的一面……..
尽管这一面，很短暂…….但也真的很暖…….
他抬头，极天之上道穹远祖的身影已经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