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他,杀来了

  苏南枝看着怀中被哄睡的小湛,深叹口气,将他放在了床上后,坐在桌前写了份死水县所缺用品的采购单,走出院子交给温言斐。
  正厅内。
  楚冷曦正坐在廊下刺绣,那双灵巧的手穿针引线,不断变化,一根根彩线被赋予灵魂那般,绣出栩栩如生的锦鲤、荷叶、水塘。
  她累的擦了擦汗,一抬头,便看见苏南枝在鼓掌:“姨母这绣技真好!比皇宫尚衣局还好呢。”
  “是吗?”楚冷曦笑着道,“我绣了大半辈子,绣技能不好吗?这叫活到老,绣到老。”
  女学徒端来托盘,将润肤膏抹在楚冷曦手上,细细按摩关节吸收,再放进牛奶罐子中浸润小刻,拿出来用清水洗净擦干时,那双几乎没有皱纹的手,细腻雪白、指甲莹润。
  楚冷曦做了套锻炼指关节的动作,笑道:“绣工啊,最紧要的便是这双手,才能灵巧地翻针走线呢。让姨母看看你的手,手真漂亮啊!”
  姨侄二人一阵说笑,谁也没注意到,从床上醒来的小湛,踮起脚尖绕开打瞌睡的护卫,从偏门溜了出去。
  小湛来楚府时,便记下了周边环境,出府左拐半里,有一家医馆。
  他小心翼翼从袖中拿出磨烂的布囊,里面攒着往年的压岁钱,数了数,十五个铜板,在乡下能买十捆金银花,应该够给爷爷买风湿药。
  爷爷那么大年纪还要日晒雨淋、下海维持生计,家里穷,爷爷连护膝雨靴都舍不得买,手脚膝盖风湿严重,每到阴雨天就会疼的嗷嗷叫。
  想起爷爷,小湛抹了抹眼泪,脚下踩到了个硬东西,提脚一看,竟然是个绣莲花的精致荷包。
  他捡起来,好奇地拆开,金灿灿的光映在脸上,惊得心里扑通扑通的,居然是一袋子黄金啊!
  “赶紧找,里面放了五十两黄金啊!”
  “一群废物。”
  巷口,余珊带着家丁记得打转。
  小湛乖乖捧着荷包,朝她走去,仰起小脸问:“大姐姐……”是你掉的钱吗?还给你。
  但话未说完,余珊便一把夺过去,怒骂:“好啊!我说怎么找不着了,原是这小乞丐偷了!”
  “我不是小乞丐,没有偷。”
  余珊急忙数了数黄金,见一两没少,捏着鼻子后退几步,扫量小湛缝满布丁、泛着海腥味的衣服,生气道:
  “跟潲水桶捞出来似的,臭死人了。你说没偷,那手里为何拿着我的钱袋子?既然你有爹娘生没爹娘教,我便替他们教你做人,打到他认错为止!”
  五大三粗的家丁撸起袖子,高山般阴影罩住小湛,将他拎到半空,抡起胳膊扇了上去,怒喝:“错了没有?承认吧,钱就是你偷的!”
  “我,没偷。”小湛被扇的嘴角出血,头发散乱。
  “好啊小畜生,嘴挺硬!”
  “我。没。偷。”
  本就赌输钱的家丁目喷怒火,勾唇一笑,正好拿这小王八撒气,将小湛砸到地上,踩着七岁小孩的头:“认错!”
  “没……偷……”
  “你今天必须向小姐认错!”家丁抬起大脚重靴,狠狠踹向小湛瘦弱的腹部——
  一柄熠熠生辉的利剑飞来,刺穿家丁小腿。
  苏南枝踩着轻功飞上去,抱住口鼻淌血的小湛,急忙给他擦完血后,水眸微眯,目光似有千钧之力重重压过去:“余姑娘,好大的胆子。”
  “我的人,你也敢打?”
  “你一个平民百姓,敢这么和我说话?”余珊怒斥情敌,扬手便打过去。
  余江怎么也想不着,余珊会和苏南枝骂架,便没说过后者身份。
  苏南枝迅速拽住她的手腕,脚踹其膝盖,余珊反应不及地扑通跪地,刚想反抗,苏南枝便将沧月剑横在了她脖子上,冷笑:
  “楚府门房小厮将这一切看进眼里,是小湛捡了钱正要归还,但你对穷人有偏见,因为他衣着破烂,你就料定他偷钱。”
  随即厉喝:“道歉。朝小湛道歉!”
  余珊脸红脖子粗,僵着不讲话。
  苏南枝微眯眼睛,指尖轻推,剑刃便划破她脖子表皮,面无表情地轻轻讲:“余姑娘,你不惜命呐。”
  “本小姐是知府嫡女,你不敢杀我!”
  “本县主还是兵部尚书嫡长女、大理寺卿与护军参领的亲妹,比家世你算什么东西?”
  “你、你是楚冷曦京城的那位表小姐,苏南枝?”
  “是我,苏南枝。”苏南枝掌握力道,将剑刃缓缓割破对方脖子皮肤,“所以,还不道歉?”
  “我我有错!”余珊牙齿打颤,浑身发抖,“是我见了他一身乞丐衣服,就以为穷成这样必然会偷黄金,是我对他有偏见,对、对不起。”
  湛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吧嗒吧嗒落泪:“为什么……要对我有偏见……我是好孩子……我没有偷……”
  余珊不停道歉:“是我蠢,是我不该污蔑你!小朋友,你能不能原谅我?我真的不是故意——”
  “如果南枝姐姐没来,你不会道歉,你已经把我打死了。”小湛死死咬着牙,险些哭出声。
  七岁的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这么对他。
  可能世上好人与坏人一半一半,但他从未像此刻这样,想如南枝姐姐那般手执长剑、见义勇为,去为千千万万个此刻的‘自己’打抱不平。
  苏南枝收剑入鞘:“滚!”
  余珊连跌带爬地站起身,吓得双腿发软扶着墙离开,而围观群众都对她指指点点,大家的目光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吃了那样。
  苏南枝走去牵着小湛,哄了很久,就在走回楚府时,街巷有一黑袍男人将头上斗笠压下来,遮住阴白的面容,手中怀抱着长剑依靠着墙。
  二人擦肩而过时,男人指甲盖轻轻顶开刀鞘,而苏南枝随眼一看,发现他并无喉结,当即变脸将小湛推出去:“小湛快走!”
  苏南枝刚要拔剑时,男人殷红的唇轻笑:“都、得、死。”
  他速度比穿堂的风还要快,按住苏南枝拔剑的手后,掐住她的脖子往墙上重重砸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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