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又七年
“父亲母亲，我来看你们了。”叶莫坐在父母墓前。夏天清晨的微风还没有午时那般炎热，轻轻的拂过。
“老爷子身体也硬朗的很。过两天就要开学，他在忙着新生入学的事情，小语在跟着帮忙。过着日子再带着她来看你们。”
叶莫的言语中带着掩饰不住的伤感，脑海里却不能自抑地回想起七年前的事。那让他的生活支离破碎的痛苦回忆。
是啊，都七年了……
那个事件发生后，家里的钱财被洗劫一空。叶莫为了妹妹能吃饱穿暖只好变卖家中的家具摆件。商贩们欺负自己年幼，故意压低价钱，叶莫也是看破没说破。
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就算清楚的知道对方在欺辱你又怎样呢？七岁的小孩又能做到些什么呢？
但是，命运的玩笑好像到了这里就结束了。他没有完全抛弃这对苦命的兄妹。
一个月之后一个老人找到了叶家小院。
当天晚上，叶莫兄妹就搬到了城东的魔法学院。
老人名叫陈业，当他拿出徽章证明了自己魔导师身份并提出收养兄妹二人的时候，叶莫想了想就答应了。
他和妹妹年幼，实在需要一个依靠才能生活。
而且这件宅邸充满了不好的回忆，甚至于叶莫这段时间经常在睡梦中被噩梦吓醒。
至于老头是骗子的可能性...
一个成年人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掳走兄妹二人，犯得着用骗的？再说了，魔导师徽章不可作假，他叶莫何德何能能让魔导师专程来骗他？
在兄妹二人被陈业收养的三年后，也就是叶莫叶语十岁那一年，两人被陈业安排进入紫阳魔武学院魔法分院学习。在入学测试的时候，叶莫表现出对暗水双元素的极高亲和力。令人感到惊讶的是，妹妹叶语竟然是光与火双系，和哥哥的体质完全相反。
在陈业的倾心培养和不留余力的传授下，兄妹二人的成绩一直都在年级前列。
按照紫阳魔武学院的学年制度，总共分为六个年级。学生在每个学年最多只能学习两年。第二年年末无法完成升级考试的学生，则会被退学。而按照学习进度来讲，顺利毕业的紫阳魔法分院学生的实力可以在帝国承认的魔法工会认证为高级魔法师。
本来按照叶莫兄妹的天赋和不输任何人的努力程度，每个学级学习一年足矣。
不过在陈炎的严令下，叶莫叶语每个学级呆满两年才可以进行升级考试。
叶莫曾经问过老头个中缘由。老头立马一瞪眼，高声说道“今天的任务完成了么？没完成还有时间问这种无聊的问题，看来是我布置的不够多？！”叶莫立马灰溜溜地转身走人了。
后来还是妹妹叶语仗着陈业对叶语小魔头的惧怕问到了原因。
原来。紫阳魔法分院的竞争一直很激烈。低年级还好，到了中高年级，学生的大部分时间都用在练习魔法和修炼精神力，根本没什么时间也没什么精力来看书。作为一个在帝国内数一数二的魔武学院，紫阳的学院图书馆仅次于帝国皇室的皇家图书馆。这可是一笔巨大的知识财富。
而一个合格的魔法师，除了硬实力外，还应该具备丰富的实战经验和渊博的学识。
可悲的是，在学院制度和风气的影响下，图书馆已经没有多少学生愿意主动去读书了。
于是，在兄妹二人低年级生涯的四年中，几乎所有的时间被陈炎布置了读书的任务。
陈炎给他俩定下的目标就是，毕业前看完图书馆百分之70的书籍。
如今，当年处在幼童年龄的兄妹二人已经14岁了，已经堪堪摸到了中级魔法师的门槛，七年就在忙碌和收获中悄然过去。
蝉鸣声越发地大了，又是一阵凉风吹过，树叶之间来回碰撞发出的沙沙声竟是盖过了蝉鸣，一时间墓园中的青草也随之浮动，吹醒了徜徉在回忆中的少年。
“我又跑神了啊...”叶莫揉了揉自己的头发，站起身。
“父亲母亲，过着日子再来探望。”叶莫鞠了一躬，转身走了几步，却忽然又转头深深地望了父母的墓一眼，双拳悄然攥紧，似是终于下了某种决心，再也没回头地出了陵园。
由于暑假的读书任务还有一点没有完成，叶莫回到学院就径直去了图书馆。
叶莫站在宏伟的图书馆门前，想起陈老头给他们俩立下的目标，叶莫心中其实是有些绝望的。四年时间，图书馆一层的书籍才看了个马马虎虎。至于上面的几层，叶莫压根就没上去过——不是不想去，而是没有权限。
图书馆的一到六层的许可权限分别对应了一二年级、三年级、四年级、五年级、六年级和学院老师、学院元老。
叶莫在一层找到上次看了一半的书，突然想到自己已经完成了升级考试，没准可以上第二层看看。于是叶莫夹起书往大厅中央的回旋楼梯走去。
楼梯口有一层蓝色的光幕。在平时如果有一二年级的学生试图上第二层，它就会轻轻的把他推开。
但是今天它并没有阻拦叶莫。叶莫从光幕中穿出，踏在了前往二楼的楼梯上。
叶莫带着些兴奋上了楼。
入眼是一个和一层一样风格的大厅，只不过明显要小一号。大厅中按照地火水风光暗属性分为六个区域，大厅中央楼梯附近的书架上则是杂学书籍。
“总觉得自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呢。”叶莫小声对自己进行了吐槽。
叶莫来到暗区，就被一大堆没有读过的书晃的晕乎乎的。“《中级暗系魔法阵》、《暗系魔兽分布》………《中级暗系魔法构架》，就这本了！”叶莫从书架中茫茫多的书中抽出一本，带着些许兴奋和求知欲。
突然吹来一阵微风，叶莫眯了下眼睛。
“图书馆里哪来的风……二楼有窗户么？”叶莫自言自语道，然后逆着风走去。
走过一个转角，前方没有了书架的阻碍，视野变得开阔了许多。叶莫看到一排窗户，和排列在窗前的圆桌。靠近角落的窗子打开了一半，风便从窗中挤了进来来。
再向下看，窗子旁边的圆桌坐了一个人。确切的说，是一个看上去和叶莫差不多大的女孩。
女孩穿着白色的连衣裙，上身则是淡蓝色的披肩。淡紫色的眸子和小巧的唇点缀在精致的面容上，一头柔顺的黑色长发顺从自然地垂下直到腰间，额前留着齐刘海，却是有些类似姬发式。肌肤宛若凝脂，透着玉一般的柔顺感和釉质感，却没有丝毫的不自然。精致的面容却在她整个人沉静的气质和浓浓的书香气中做了陪衬，显得惊艳却不娇媚。风吹拂着女孩的长发，她伸出手拢了拢耳边的发丝，淡然的读着书，当真无一处不雅，无一处不美。
叶莫看着女孩，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要来干什么。眼睛不由自主注视着她的侧颜，叶莫看着，心中的兴奋和悸动却突然平静了下来，呼吸和心跳也都渐渐平和。
就像是女孩身上有某种安定心神的魔法般，原本燥热的夏日在这一刻却是变得沉静而清爽，连吹在脸上带着微微热意的风都清凉了许多。
像是要把这个情景刻进脑海一般，叶莫站在原地贪婪地注视。
然后用极大地毅力带着不舍的转身下了楼。
梦游一般地出了图书馆，叶莫被风一吹，这才从堪堪刚才的场景里里回过神来。
叶莫深呼了一口气，叹到”好漂亮的女孩子！”
和叶语朝夕相处的叶莫可以说对漂亮女孩的免疫力简直是满级的。今天却盯着一个女孩愣是看傻了。
叶莫甩了甩脑袋努力驱散这些想法，揉了揉自己的脸定了定神。
“去陈老头办公室看看吧，这会小语也该忙完了。”
说完便向着陈业办公室的方向走了过去
陈业办公室门前。
“噔噔！”
“噔噔噔!”
“难道都不在么”叶莫心里琢磨着。
“我进来了！”叶莫轻声说道。然后用手用力推门。
“恩？这门……”叶莫手上传来的感觉告诉他这门沉重的不正常，那感觉就像用一个杆子推重物一般。
叶莫立即警觉地后跃一步，同时抬起右脚用力踹门！
“嘭！”
一个冰球从门框上方掉下来，砸到地上猛然炸开，水花击打在地面上“啪”地一声四散飞溅。纵然叶莫已经向后退了一步，裤脚和鞋子还是被弄湿了一片。
叶莫额头上青筋都爆出来了。
深洗了一口气平静下心情，叶莫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轻轻一跃跨过了地面上的水潭，平静地走进房间。
“哥哥欢迎回来~”叶语笑眯眯地和兄长打了个招呼。
叶莫进门看到一老一少坐在沙发上悠闲的捧着茶杯。
老头抿了口茶，还发出啧啧的声音。
叶莫一看这情形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不用猜就知道肯定是叶语那小丫头搞得的恶作剧。至于那冰球嘛，不用想是老头的手笔——他可是货真价实的水系魔导，这些年叶莫的水系魔法可是他亲自教的。无非就是凝出一团水，然后控制外面一层凝成冰罢了。
这会这一老一少正装傻呢！
叶语倒了一杯茶，然后起身递给叶莫。
叶莫咧了咧嘴“就没有什么要说的么？”
叶语轻轻歪头，表情茫然“恩？哥哥你有什么事么？”
叶莫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晚上回家算总账…”
叶语甜甜的一笑，装作什么也没有听见的样子:“这可是陈老头的珍藏啊，一年也喝不到几回呢，赶紧尝尝！”
老头冲着叶莫使劲瞪眼，叶莫一乐，这老不修看来是肉疼他的茶叶，和自己求援呢。
哼，刚才还合伙搞恶作剧呢，现在就想让我管教妹妹了？
叶莫心里恨恨的想着，接过茶杯喝了一口，然后坐在茶几侧面的沙发上。
“老头你这主意打错了啊。”叶莫心里嘿嘿笑道。
叶语向来不把自己的话当回事，最后这笔账还不是要算到老头身上的。
“弄巧成拙啊陈老头，不过我那妹妹也是时候好好管管了。”叶莫想起叶语的各种行径，略微有些头疼。
兄妹两个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老头小口抿着茶，不时发出啧啧的声音，表面上气氛那叫一个和谐。
“丫头你出去一下，我和你哥谈点事。”终于，陈业说出了叶莫坐下后的第一句话。
叶语撅起了嘴，十分不乐意，”什么事还需要瞒着我啊！”
叶莫一看老头似乎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说，也收起了刚才的思绪，冲着叶语摇了摇头。
叶语一看哥哥这幅神情，只好点了点头，往门外走。
“顺便把地上收拾了。”老头冷不丁一句话追了出去。
叶语脚步一顿，随后没听到似的走到门边，转身倚在门框上笑嘻嘻地做了个鬼脸“谁弄的谁收拾。”
然后一闪身不见了。
老头挂了一脸的黑线，转头刚好对上叶莫“果然是你啊！”的鄙夷目光，嘴角抽搐了一下。
似乎是要掩盖自己的尴尬，陈业故作平静地喝了口茶。
“咳咳咳……”水系大魔导竟然喝茶呛到了
叶莫此时的表情已经变成幸灾乐祸了。
老头咳了好几声终于是缓了过来。“那丫头说要整你，我可是被胁迫的……”
欲盖弥彰。
叶莫摆摆手“打住。不是说有正事么。”
想得美，叶莫都想好怎么报复这老头了，让他道完歉，自己还下的去手么。
陈业听了整了整面色，把茶杯放到桌子上
“除了魔法，你还自修了武技吧。”
叶莫表情有一丝不自然，缓缓点了点头。
陈业似是有些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还算坦诚。不过，你知不知道这样有可能魔法武技都耽误么！”老头声音渐渐严肃了起来。
叶莫无奈道:“我当然知道。不过这也不是没耽误么。”
老头啧了一声:“看来我布置的任务有点少啊，都有空练武。”
“……当我没说。”一听读书任务的事叶莫是一个头两个大。
老头不紧不慢的说:“有没有兴趣找个师傅啊？”
叶莫点点头:“有人教自然比自己瞎弄好。”
老头看了叶莫一会，然后叹了口气:“你对那件事有些过于执着了。”
叶莫明白陈业说的是什么，心中的恨意被他压制住，表面平静地说道:“杀我父母，这种大恨岂敢随便忘记？！”
“这些执念是你的动力，但是也很有可能成为你的拖累！”
“我是如此，叶语又何尝不是？这些年她心里的苦不比我少，连性格都变成了这个样子...”这也是叶莫百般纵容妹妹的原由了。
陈业点头:“你们两个的未来还要自己决定才是，我也不多加干涉了。明天去武技学院找罗老头报道吧”
“谢了啊老头……”叶莫突然回过味来。“等等！刚说完未来自己决定，就帮着我找了个师傅啊！你都决定好了还兜什么圈子，直接告诉我不就好了！”
陈业对着叶莫翻了个白眼“少废话，这次你小子欠了我一个天大的人情！你知不知道为了你的事，我是用什么去和他换的？”
叶莫心里也知道陈业这样是为了自己好，但是...不知为什么就是感谢不起来。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没事我就走了啊。”说完叶莫便起身走向门口。老头也没拦着他，继续喝着他的茶。
叶莫走到门口看到地上的水，嘴角勾起一个邪邪的笑容。他手张开对着地面上的那摊水，猛地一提。
只见地上的水随着他的动作聚成一个水球。
“凝！”水球表面凝了一层薄冰，把水包裹在内。这用的是和陈业一样的手法，是打定主意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但是不同的是，叶莫还留了一手。
叶莫吸了口气，转身用力一甩，冰球脱手径直飞向陈业。
陈业悠闲地喝着茶，不为所动。冰球突兀地停在陈业面前。他笑着摇了摇头，似乎是对小孩子的恶作剧不屑一顾。
叶莫看到一笑。陈业看到这个笑容心里一跳。
这兄妹俩怎么使坏的时候笑的一模一样的！
叶莫转身，嘴里轻轻吐出一个音节“boom！”
而这一个音节似乎成为一个号令，冰球猛然炸开！猝不及防的老头瞬间被泼成了落汤鸡，而且这可是冰水…
叶莫嘿嘿一笑，头也不回跑出了办公室。
可是...
叶莫刚跑出门一转弯，一个人影突兀地出现在面前，叶莫一惊，脚下一顿然后身体一扭，硬是没撞到那人。
叶莫站稳后长呼了一口气，自己好歹练过！
定神再看时，叶莫一愣，那人竟然是刚才在图书馆里见到的妹子。
此时女孩的脸上却看不出什么表情，眸子依然那么平静。
叶莫看着那眸子，心里莫名的平静下来:“那个…请等一下！”
女孩听到脚步一顿，转过身来看着叶莫。
“刚才抱歉。”叶莫稍稍欠身道。
女孩轻轻摇摇头表示不在意。
叶莫迟疑了一下：“那个……如果要去办公室的话，还是过一会比较好。这会……”说到这叶莫不由自主地笑了笑。“院长他可能不太方便。我先走了，下次再见！”叶莫不敢久留，又欠了欠身，转身走了。
那姑娘眼神中带着些疑惑，转身推开门看了一眼，愣了一下。然后飞快的关上门。
从来都平静如水的脸上，嘴角微微上扬，弯出了一个微小但不失甜美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