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制劲诀
朱常鸿说道:“我知道你想和我们一起出去,和你一起去不要紧,可是你脾性不好,容易惹事。”邓清嘟着嘴巴道:“师兄我啥时候惹过事?”朱常鸿笑道:“你自己失陷在牛栏山,不就是正因为你要管闲事吗?”邓清争辩道:“我们不管难道要看着山贼为祸百姓?”朱常鸿道:“牛栏山算是救百姓了。那么你女扮男装抢绣球呢?到了福王宫邸了,要不是你追杀李开疆,我们会泄露行迹?盗取娄舞阳的贪污罪正你又是如何连累冰姐姐让卓桓拖住的?”邓清无言以对,只好拉着朱常鸿的衣袖摇着道:“我这次不会再惹事的了,师兄你就让我去一次嘛!只要你们带上我,我都听你们的就是了。”朱常鸿、梁复二人对望了一眼,知道如果不答应邓清,那就大家都甭想去了,于是便道:“好吧好吧,我们一起出去吧。”邓清听后大喜。
正月十五日,因为于瑞雪、范苑萍不便出宫,罗子璇公务在身,阮鹤亭是有家室之人,要陪伴金宁公主过节,所以只有朱梁邓郑四人去游灯会。郑翠翎也是担心邓清惹事,所以让大家不带兵刃。朱常鸿知趣地拉着郑翠翎走开,有心让邓清和梁复相处,同时也私下叮嘱梁复要盯紧邓清,别让这宝贝师妹惹事。当晚,邓清换好男装化了个妆,梁复刚好来到夏王馆。梁复看见邓清又穿起男装,用油彩抹得脸上黄黄的,再粘上两撇鼠须,更在自己脸上打了麻子,哭笑不得:“你怎么把自己弄成如斯模样了?”
邓清转了一圈说道:“好看吗?我总觉得自己投错胎了,我的性格更像个男子,不是么?而且,你们都怕我闯祸,我穿了这一身男装,还化妆化得那么丑,即使是闯了祸也不会牵连师兄啊。”邓清性格本来就大大咧咧的,且性格好玩莽撞,的确像个男子,所以对自己的容貌相对不太在乎。本来自己就是个美貌少女,化了成一个丑男的妆不觉得恶心反而觉得很新奇过瘾。梁复难得和自己心上人元宵游玩,但这邓家姑娘却穿起男装,还化了一个如此丑怪的模样,要不是那曼妙身材还在,都不知道那是个女子,总觉得这样自己好像有龙阳之好,但也没法子了,于是摇了摇头苦笑,便和邓清出了夏王馆。
只见京城热闹非凡,尤其今晚是元宵正日,平时一年到头,内城之中,大明门至正阳门之间是用石栏杆围成的一个方形广场,一片闹市街道,俗呼“棋盘街”,今晚此处不仅到处挂着这种精致好看的花灯,而且勾栏瓦舍,即使是已近亥时,还有很多唱曲演戏的。此外,时不时有烟花窜到天上炸开,煞是好看。街上红男绿女,人头涌涌。看到胭脂首饰摊档,邓清也不去看去买,其实本来邓清已经算是天姿国色,故此即使不施脂粉也会让人眼前一亮。梁复本想买一些送给邓清的,但让人看到自己买胭脂首饰给另外一个男人,成何体统?
二人来到一个灯谜摊档前。摊档老板大叫:“猜灯谜猜灯谜!一文钱猜一次,猜中送小灯笼一个!”梁复觉得有趣,便和邓清说道:“邓家妹子,要不咱俩猜猜灯谜做做才子佳人?”邓清忍不住笑道:“哈哈,我现在是个丑怪男子,什么才子佳人?才子流氓还差不多!哈哈!”但反正无事可做,邓清便和梁复去凑凑热闹了。梁复指着一个字谜道:“邓家……弟弟,瞧瞧!”邓清抬头一看,灯谜摊上写着“无字灯谜”四个大字。邓清挠头到:“有字的灯谜我明白,无字灯谜是个啥样子的?”
梁复道:“有字灯谜写字出来让人猜,你只要说谜底就行了。无字灯谜,出迷者不用写字出来,只是摆出物件让猜谜者猜;猜谜者也不用说话,自己用行动回答。这些就是无字灯谜了。”梁复看着邓清一脸茫然的样子,有心在邓清面前卖弄,便道:“兄弟你还是不明白的话,愚兄猜几个无字灯谜给你看看?”灯谜摊老板捧出一个托盘,托盘上有个小鼓和一把鼓槌,还有一支唢呐。邓清问:“如何,想到了吗?”梁复眉头一皱,稍加思索,然后展颜微笑着对邓清道:“想到了。”
只见梁复大踏步上前对灯谜摊老板拱手道:“贵介有礼,此灯谜鄙人私以为猜到了。”灯谜摊老板一拱手道:“尊驾请!”梁复便右手拿起唢呐来吹,左手提着鼓槌敲鼓。灯谜摊老板称赞道:“公子果然才思敏捷!”便把一只灯笼送给梁复。梁复提着灯笼回来送给邓清,并向邓清解释道:“一边是可以敲打的鼓和鼓槌,另一边是可以吹奏的唢呐,很容易让人想到‘自吹自擂’的这个成语,于是我便蒙一下,却不曾想到蒙对了,哈哈哈!”
邓清却是心不在焉地应道:“哦哦,原来如此……”梁复看到邓清觉得无趣,便知趣地说道:“我们去找找些有意思的看看?”邓清开颜道:“好啊好啊,我不像你们这些文人对猜谜语如此有兴趣!”便笑嘻嘻地随着梁复离开。
两人路过一茶楼外,刚好茶楼里有个老艺人拉着胡琴,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一个作男音,一个唱女声,正在唱三国故事中《甘露寺》里的一个唱段。二人抬头,看见茶楼招牌写着“品茗楼”三个大字。邓清平时本不喜咿咿呀呀的唱剧,但是对三国故事里英雄好汉的事迹却是十分喜欢,一听说是在唱三国,马上拖着梁复的手就要进茶楼听戏。梁复被心怡的姑娘拖着手,便云里雾里地跟着邓清走进品茗楼里听戏去。
二人进了茶楼,找张桌子坐下,叫了两壶酒,几碟菜,一边喝酒吃菜一边听曲。但是《甘露寺》本就是文戏,听着听着,邓清就觉得没意思了,何况一句话咿咿呀呀半天都还没说完,心中不耐烦,拖着梁复起身要走。但是梁复少年风流,琴棋书画无有不晓,他自身就很擅长唱曲,当然也就是个知音人了。他听的这两少女唱得的确不错,于是便道:“刚才是清姑娘自己说要进来的啊,怎么现在又要走了呢?听曲还没听完就走,对艺人也不尊重。反正曲都快唱完了,我想再听听好吗?”邓清想想的确一开始是自己要拉梁复进来听曲的,不好执拗,没法子只好低着头不做声一直喝酒。
一曲唱完,在坐听客齐声拍掌叫好。梁复也摸出几文铜钱打赏了两位唱曲少女。艺人向打赏听客一一谢过,刚要走时。突然,茶楼东边桌子一听客怪声怪气地叫道:“咦,嘿嘿,先别走,唱得那么好大爷还没打赏呢!过来,过来,让大爷瞧瞧!”众人一听,循声望去,原来是一个打扮得油头粉面,枯瘦削小,长着一对三角眼的恶少,在他身旁,还有五六个亲随打扮的人,占了一桌,每个人都一副目空一切,盛气凌人的模样。
那拉胡琴的老艺人见状,自知得罪不起,只好带着两个女儿上前再谢。哪知那恶少看见老人家带着少女走过来,抬眼一望,俩少女稍微年长的唱女声的那个模样更为娇俏。于是恶少伸手一拉,把少女拉到身旁说道:“嘻嘻,好,好!你们这样唱一晚能赚多少钱?”老艺人应道:“那也有二三十文钱,勉强够糊口吧。大爷,我们唱完这一曲,也要到下家唱去了,请大爷……”
还没等老艺人说完,恶少就打断他的话:“好啦好啦!你这老东西,我看你真是枉为人父!哈,你看你女儿长得如花似玉,如此标志,居然要她干这些抛头露面的勾当,这如何得了?可惜可惜!一晚到头,唱曲唱得那么好听,才挣那二十来文钱,真是太委屈她了!这样吧,老家伙,难得大爷我今晚发起善心,而且你女儿的样子长得的确也不错!”转身对那少女说道:“来来来,坐到大爷身旁来。只要你陪大爷喝几杯酒,哄得大爷开心,今晚,大爷就把你带回家去,嘿嘿嘿,只要你肯陪大爷一度春宵,大爷重重有赏!这一晚你伺候得大爷开心,大爷给你十两!十两银子,你唱几个月都赚不来啊!哈哈哈,就这么定吧!老东西,你走吧,明天早上到我家来领回女儿!”
四周的听客,听到恶少口不择言,都忿忿不平。但内中有人认得这恶少,此人是锦衣卫指挥使、左都督田尔耕的儿子田九成,难怪如此猖狂,可惜那少女撞到他手里,大概也凶多吉少了。所以很多人都敢怒不敢言,没人敢作声。梁复本来听到田九成这么说,心里也火光。但是他也清楚明白,这恶少敢如此猖獗,肯定是某个权贵的公子爷,上次劫狱救韩冰和阉党结下梁子,挫败福王谋反惹了朱常洵,惩贪开罪了山西巡抚和布政使,万一出头管这事,恐怕又会和朝中重臣结上新怨。
想到这里,梁复忍气吞声,默不作声。但梁复自己能忍,担心坐在一旁的邓清忍不得,她听到这些话,恐怕当场就会发作。于是他转身向带邓清走出茶楼。岂料他一转头,才发现邓清已不在座位上了。梁复心中叫苦,嗖的一下站起来。果然,此时邓清已三步拼作两步,走到田九成面前,一手把那少女从田九成身边拖开,推回老艺人身旁,然后把身子挡到田九成和亲随面前,压着声喉大喝道:“你这杀才,竟敢众目睽睽之下强抢民女,我看你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虽然邓清压着声喉,但听起来还是比普通男子声尖。
田九成一听,在京城里竟然有人敢管自己?定睛一看,只见是一个满面麻子的黄面瘦汉,刚才听说话声音有那么尖声怪气,于是便冷笑着道:“你这汉子面色蜡黄,声音又尖声怪气,怕是过几天就要去见阎王了!居然赶来搅黄大爷的事!?来人啊!”岂知一句话还没说完,邓清抢前一步,一伸手,一招墨家拳中的“解带为城”,像麻鹰抓小鸡一样,一把抓住田九成的腰带,把田九成举起:“你想把你那些狗奴才喊来吗?”那帮亲随一见,这还了得!?纷纷冲上前想去救主。邓清一甩,把田九成摔到角落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