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二合一

  清洁中心,异常事件小组。
  这间门办公室文件堆积如山,一进门就要被乱七八糟的纸箱绊倒,很多人说异常事件小组就是个狗窝。
  霍文溪正坐在杂乱的沙发上,茶几铺满了祝宁的相关资料,旁边庄临在帮忙整理。
  房盈突然推开办公室大门,“霍组长。”
  霍文溪一挑眉,“房助?”
  房盈不常在这儿出现,她来一般都是有紧急任务。
  果然房盈说:“紧急任务。”
  霍文溪按住手下的文件,反手把文件盖住。
  房盈:“祝宁出a级任务失联了。”
  房盈今天给祝宁派发任务的时候没感觉到任何异常,当时普罗米修斯对任务危险程度的评估是一般程度,当时房盈觉得祝宁不过是去墙外走一圈。
  然后很快就收到了卢星巧上报的消息,清洁中心收到报告正在想办法处理。
  这次出行的有二十七个人,二十七人不是小数目,这么多清理者都是清洁中心的人才。
  霍文溪皱了皱眉,祝宁和徐萌一起失联了?自己刚才启动她们的调查任务。
  她跟庄临对视一眼,问:“任务最高负责人是谁?”
  房盈:“很寻常的任务,没有部长级别的介入,负责人是任务中心的海博。”
  这才是常规任务的常规配置,像上次机械海洋馆是少数情况,宣情没那么多闲工夫天天盯着。
  霍文溪:“全队失联?”
  房盈把手中文件放下来,“对,包括驻扎军在内全部失联,一级防护墙外的规则是一旦出事儿不能参与救援,纯靠自救,以前出现过类似情况。”
  墙外的环境太复杂,连人工智能都无法计算,一旦进入墙外就相当于触发了一个随机场域,遇到什么事儿都不意外。
  普罗米修斯把之前员工死亡率拉了个表格出来,房盈觉得必须要找一次霍文溪。
  霍文溪把桌面上的文件收起,房盈铺开文件,“普罗米修斯做了简单筛查,这边可能需要你帮忙,这是全员资料。”
  房盈手中有全队人的详细资料,普罗米修斯甚至调出了他们的社交账号进行交叉对比,还有出入公共场合的监控视频拍摄。
  普罗米修斯找不到任何疑点,这些人全都是清白的,看上去就是祝宁倒霉不小心踩中了死亡率而已。
  所以需要霍文溪这个专业人士介入。
  霍文溪本能感觉这事儿有点不对劲儿,她点了根烟,仔细看眼前的资料。
  普罗米修斯准备的资料太细致了,乍一眼看去资料非常庞杂,每个人的个人资料就有三十页起步。
  霍文溪夹着烟,看资料的速度很快,她一页一页浏览下来,眼睛像是一台扫描仪。
  越着急越不能慌,霍文溪看资料的时候房盈只能在旁边干等着。
  一时间门办公室内只有哗啦啦的翻页声。
  突然,霍文溪的动作一停,她本来都把这页资料放下了,然后又返回去。
  她把半截烟摁在烟灰缸,抽出其中一份资料,房盈仔细看了下,资料显示这人叫江平。
  三等公民,今年二十岁,复制人,没有父母,他是被机械母亲养大的。
  常年驻扎在墙外,十五岁就加入驻扎军了,在城东有一套自己的房子。
  因为有联邦补助,他消费也不高,普罗米修斯找到了他唯一的爱好是打游戏。
  平平无奇,从什么角度看都没有任何问题。
  房盈:“他有异常?”
  霍文溪:“应该是。”
  霍文溪竟然有点不确定,异常察觉这次作用很微弱,但是本能又在跟她说这人有问题。
  房盈完全看不哪里有异样,霍文溪说:“庄临,百灵小区3栋7楼。”
  霍文溪把一串地址报出来。
  普罗米修斯是地毯式筛查,那异常小组就是精准挖掘,庄临对房盈点了下头,然后整个人突然一晃,房盈只看到眼前一阵阴影闪过,庄临已经消失不见。
  庄临是霍文溪的助手,霍文溪负责异常察觉,庄临负责收集证据。
  刚才应该是他的其中一种异能。
  霍文溪重新点了根烟,“等着吧。”
  调查任务是需要等待的,房盈早就知道,但霍文溪也没让她走,仿佛随便她在这儿溜达。
  霍文溪的手点在桌面上,她一直紧盯着一张照片,那就是个很腼腆的小男生的照片。
  他们规定必须及时更新资料,每次任务结束后都要重新拍照,所以霍文溪看到的是最新的。
  照片中的江平眼神很奇怪,有些平和,更重要的是……好像带着一丝仁慈。
  像是另外一种生物正在透着照片看过来,你们不是一类人。
  好奇怪的表情。
  大概过了十五分钟,庄临传递来消息,“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个普通的家。”
  庄临已经进入了江平家里,这家里干干净净,因为职业习惯,摆放位置都很强迫症,唯一的娱乐是一台游戏机。
  创世科技旗下的生存游戏,最近很火,因为超高的模拟度,很多人都玩,如果江平休假时放松玩游戏算不上什么。
  庄临在江平家小心走动,“组长,你是不是找错了?”
  霍文溪:“没有。”
  庄临只能再找,翻过江平家里的每本书,书中很容易藏匿一些东西。
  江平家的书不多,很快就翻完了,庄临照例一本本看过来,突然一张纸条飘落在地。
  庄临眉头一皱,把纸条捡起来,那上面只有一句很简单的话:“好想死掉啊。”
  ……
  祝宁被什么东西吞下了。
  巨大的咬合力碾压过她的身体,她感觉自己有些呼吸不畅。
  四周是黏液,她进入了某个怪物的口腔,这条虫子不怕火,或者说祝宁见到的形态就是它已经被火灼烧过的。
  它的进化方式比祝宁想得更恐怖,它没有虫子传统的弱点。
  祝宁试图使用液体操控,但她无法确定效果,她可以捏爆高自剑的心脏,但是捏爆这条虫子就能逃生吗?
  她目前具备的系统道具和天赋,竟然没有一个适用于这种场景的。
  啪嗒——
  祝宁身体一沉,虫子把她吐出来。
  头盔上被黏液糊住,祝宁缓了缓才看清自己在哪儿,还是熟悉的大槐树,被烧得从中间门断裂开,里面冒着火星。
  这次没有夕阳,悬挂在天边的夕阳终于消散,这时候刚刚入夜,天色明明暗了,但又透着一点深蓝色的光。
  她回头看了一眼,荒村化成一片焦土,两侧的房屋都是燃烧过后的痕迹,漆黑的废墟上飘散着零星火星。
  火星好像是有生命的,它们像是一种污染孢子,随着风忽明忽灭。
  这里竟然有一种废墟过后的美感,人类一切的痕迹都被掩盖。
  第三个世界。
  或者说这才是真正的世界,真正的荒村,他们之前看到的都是假象。
  祝宁能够听到背后的呼吸声,一个庞然大物就在自己面前,那是一条……被人烧过的虫子。
  因为受过伤,所以它模糊的血肉重新融合过,导致它看上去不像是虫子,像是一种身上长满触手的怪物。
  它的皮肤表面碳化,呼吸的时候里面会有火光随之起伏。
  胜心没有用火烧死它,反而给它度了一层铠甲?
  祝宁的脖子上缠绕着一条深红的触手,后背抵着漆黑的大槐树,这棵树生命力非常强大,哪怕被烧成这样,它竟然还如此牢固。
  倒计时九分钟。
  没有可用的系统道具,枪械没有用,没有可靠的队友,也不会有人来营救。
  对方是比你庞大无数倍的生物,远超你的理解,跟之前接触的污染物都不同,这是大自然孕育出来的。
  所有可行的计划都已经失败,真正的绝望之地。
  虫子居高临下俯视她,祝宁眼睁睁看着她在自己面前融成了另外一张脸。
  腼腆的长相,头发很柔软,软塌塌地贴着额头,眼睛很害羞,看人的时候总会先低头。
  江平的脸。
  紧接着是第二个,吴老头的脸出现在下方,老张的脸,阿芬的脸,老杜的脸,包括胜心的脸。
  崔凯、肖一磊,还有祝宁根本不认识的人。
  上百张人类的脸相互叠加,有些部分过分拥挤,导致他们脸部边缘都相互重叠融合。
  他们的脑袋像是圣诞树的点缀一样镶嵌在这具恶心的虫子身上,还长着人类的表情,露出了人类的笑容。
  祝宁看了只想吐。
  “祝宁。”它正在用江平的声音叫她。
  正如它所说的,它非常喜欢江平,所以它一直用江平的声音说话。
  “你跟胜心好像啊。”
  胜心跳下大槐树,放火烧村,像是个猎人一样引出自己的猎物。
  但她走到了这一步,却只能止步于此。
  一个普通人类能够到达极限了,胜心看到真正的虫子陷入极度恐慌,人类遇到自己根本无力反抗的生物时,表情非常精彩。
  人类对它的了解不足十分之一,在它眼中不过是一条蝼蚁。
  哪怕所谓的同归于尽,那样壮烈的燃烧,在对方眼中不过是蚂蚁奋力跳了一下,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胜心死前是绝望的。
  人类走到这一步都会做出共同的选择,他们会拼死反抗,就像是你努力奔跑,却发现前方不是活路,而是一条死路。
  在它眼里祝宁已经走到了绝境。
  第一世界,金涛已经折损了三个队员,村民撕开清理者的衣服,有虫子吞噬了他们的大脑。
  越来越多的清理者精神失常,有人开始胡乱开枪,有人自相残杀。
  他们的选择跟它预料的一模一样,因为过了这么多年它看过太多次了,甚至都不会觉得惊讶。
  在第二世界,祝宁走后,李念川和徐萌深陷大火,他们背靠着后背,紧盯着头盔内部的倒计时。
  那是他们死亡的倒计时。
  提出这个计划的祝宁已经消失不见,四周越来越烫,防护服很快就要坚持不住,氧气含量越来越低。
  而且浓雾中好像有未知的怪物正在逐步接近。
  他们交托了信任给祝宁,倒计时只有七分钟。
  七分钟祝宁找不到破局方法,徐萌和李念川都要死在这儿。
  第三世界,祝宁面对着一条庞大的虫子,上面所有人脸都在微笑看着她,似乎在邀请祝宁加入他们的阵营。
  它解开缠绕在祝宁脖子上的触手,那是一条深红色蠕动的虫子,但是凑到祝宁跟前的时候变成了一只人类的手。
  人类的手掌嫁接在虫子身上,它摸了摸祝宁的头盔,然后又露出那种让人恶心的深情嘴脸。
  它坐下来,像是坐在自己朋友面前,竟然在跟祝宁聊天。
  它把祝宁当成一个很难得的朋友,事实上这么多年,只有祝宁知道它的真面目还会跟它交谈。
  它很想跟祝宁成为朋友。
  不过现在它不必跟祝宁成为朋友了,他们有更亲密的连接方式,它可以住进祝宁身体里,和她融为一体。
  它会看到祝宁的记忆,了解她的过去。
  就像是阿芬和老杜那样,利用虫子达到真正的同生共死。
  它和祝宁也可以做到。
  “你知道吗?”它微笑着说,“江平自愿被我寄生的。”
  “他说自己活不下去了。”
  祝宁一愣,江平曾经活不下去?
  它像是陷入了回忆中,“我去过他家里,他买了一个很小的房子,大概四十平,每次回去休假,他只会缩在这么狭窄的空间门里打游戏,他在那个房子里度过日日夜夜。”
  它回想起江平的时候甚至很感激,江平给它更深刻的体验,原来当人是这样的,它可以利用人类的设备玩游戏。
  它甚至接触过意识上传的项目,人类已经可以把意识体上传到云端,那他们可以把一条虫子上传吗?
  人类的精神可以在电脑中达到永生,那么一条虫子呢?
  “他每次出门,抬头看着在天上漂浮的车流,无数人跟他身边擦肩而过,有钱人已经可以把意识上传到云端,进入真正的极乐世界,穷人躲在角落里吸食黑梦,他在想,墙外工作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墙内和墙外是两个世界,墙外每天都有人死去,墙内的人竟然过上了一种江平无法理解的生活。
  他在墙内就像是一颗螺丝,一个零件,他就像是路边的栏杆,没有任何区别。
  把人物化,把物人化。
  有钱人养的机械小狗都比江平更有价值。
  墙外的意义是什么呢?他们建立起高墙,只是为了守护这样的世界?
  人类甚至放弃了夺回土地,对于未来的探索是直接抛弃了自己的身体,以单纯的意识体生存。
  江平这种人是英雄吗?
  人类最后一道防线是围墙,江平是围墙的守护者,他注定为此而死。
  他可以为了人类死去,但他想不通,他要守护的到底是什么?
  江平无法融入人群,他休假的时候只会陷入到虚拟世界,抛弃现实之后会获得短暂的快乐。
  但回归现实之后会有加倍的痛苦,他在纸条上写下那句话:好想死掉啊。
  好想死掉啊,好想世界毁灭。
  “后来他进入了污染区域,他刚开始还想着逃生,后来他不想了,他诅咒世界都被污染,这个时候他遇到了我。”
  “我说我可以替他活着,我可以帮他完成工作,人类感觉到孤独,一条虫子不会。”
  “他自愿把身体给我了。”
  江平在最后一刻交托了自己的身体,连同身体和自己的社会身份,一起移交在一条虫子手中。
  江平幻想过自己的死亡,他想的最糟糕的结局是他一个人死在狭窄的房子里无人发现。
  江平很庆幸自己死在墙外,荒屋的村落,新鲜的空气,他抬手可以抚摸过柔软的草地,可以闻到自然的气息。
  他死亡的时候是平静的。
  现在虫子用江平的脸对祝宁说话,好像江平并没有死,他用另外一种形式还存活在世上。
  它歪了歪头,问:“你觉得疲惫吗?”
  疲惫吗?祝宁觉得累吗?
  出任务被困污染区域,身边全都是清理者,他们被清洁中心抛弃,被人类放弃。
  没有人会来营救他们,跟机械海洋馆不一样,没有普罗米修斯,他们甚至无法书写遗言。
  他们会被永远遗忘在此地,祝宁被寄生,其他清理者的尸体大概会被挂在大槐树上。
  江平临死之前经历的事现在轮到祝宁了。
  这条虫子竟然给了她一次机会,它不像人类那样高高在上,没有人类的傲慢,它跟人对话的时候姿态平等。
  哪怕到现在这样,它的表情中都有一丝怜悯。
  它的进化速度太快了,已经跳跃了普通人的范畴,因为没有人类的羁绊,导致它看上去不像人类。
  更像是神。
  祝宁在那一瞬间门涌现出一种很奇异的感受,这条虫子是她在废土世界最接近神的生物。
  它无所欲求,游离在人类社会之外,它只在社会中体验,像是一个自然的代言人。
  对于自然来说,是不是人类才是污染源,这种虫子入侵人类,替代人类生存的方式才是大势所趋?
  这就是胜心和江平临死之前接近的东西吗?他们在生死边缘,这条虫子很好安抚了他们的内心,所以江平才愿意把身体交给它。
  你总觉得,这样的人会活的很精彩,它不会像你一样把日子过的乱七八糟,总是把事情搞砸了,它会游刃有余完成你讨厌的社交,完成你枯燥的工作。
  它可能比你更值得活下去。
  它对祝宁伸出手,因为顶着一张江平的脸,所以这个举动看上去竟然不恶心,反而透露出一种腼腆,好像很不好意思做这个举动。
  它的手放在祝宁脖子上,摩挲着祝宁的锁骨,然后绕到后颈处,摸到了卡扣的边缘。
  咔哒一声——
  它解开祝宁的头盔,祝宁感觉到空气涌入,不是经过头盔过滤的空气,而是新鲜的自然的空气。
  好奇怪,这个村子已经被烧成废墟,空气竟然是干净的,她甚至没有闻到臭味。
  她因为微风本能地眯了眯眼,这是她第一次在墙外不用头盔进行呼吸,这里是污染区域。
  虫子俯身而下,它的脸接近祝宁的脸,像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
  眼前的虫子在不断凝结生长,江平的五官逐渐消融,蠕动的肉类浮现出另外一个人。
  现在它变得跟祝宁一模一样。
  祝宁从来没有从这个视角直视过另外一个自己,额头凌乱的发丝,它还原了每一个细节,包括祝宁的眼睛。
  它的额头贴着祝宁的额头,祝宁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一双眼睛里,非常纯粹,黑白分明,好像没有染上过任何杂质。
  “我想要你的身体。”它再次说出这番话,这次用的是祝宁的声音。
  “我可以替你活下去。”
  不论你有什么麻烦,我都可以代替你活下去。
  你不必面对烦恼,李念川,徐萌,还有金涛那些清理者,他们的生死与你无关。
  把你的身体交给我吧。
  它说话的时候,身上上百张脸在一起动作,他们露出了很仁慈的表情,仿佛是来解放自己的。
  祝宁的脸贴向祝宁的脸,她能闻到虫子身上的血腥味儿,那明明白白地告知自己对方是个怪物。
  人的本能一定是反抗,但那时候祝宁不知道是沉浸在幻想中还是已经完全放弃了,她一动不动,任由它接近。
  额头相贴,一股奇异的力量从眉心涌入,她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撕开了自己的身体。
  祝宁像是一个包装袋,有人在上面撕开了一个细小的口子,一条柔软黏腻而冰冷的东西正在顺着额头向内挤压。
  八辈子都不会经历的事情发生了,你竟然要在意识清醒的前提下接受一条虫子的寄生。
  倒计时三分钟,倒在一边的头盔内部显示着倒计时,上面显示已经快来不及了。
  祝宁理论上应该放弃挣扎,就像是胜心最后也放弃了。
  面对足够绝望的东西你应该有自知之明。
  它寄生在很多人的身体里,第一步就是进入对方的大脑,你会在接触对方的瞬间门阅览寄生物的记忆。
  它看到过很多人的记忆,事实上它就是通过阅读记忆来达到不断进化。
  海量信息涌入它的大脑,它一瞬间门看到了无数叠加的画面。
  祝宁的记忆是它阅读过最复杂难懂的,它在祝宁的脑海里行走,阅读连祝宁都可能忘记的记忆。
  画面旋转,祝宁在垃圾房中醒来,她满身都是鲜血,她爬向自动贩卖机购买强效愈合剂。
  那天是酸雨天,她的身体冰冷到极致,就算是这样都没有放弃活下去。
  她进入清洁中心接受任务,鱼人说你跟我一样。
  她进入海洋馆,在众目睽睽之下带出林晓风。
  她进入蚁穴,找到了自己的秘密,也是第一次遇到了异种。
  污染物,异种。
  它终于意识到不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拉扯它,像是一块磁铁吸引它,让它根本逃脱不得。
  生物具有本能,它们遇到天敌的时候会更敏锐。
  它想逃生,第一反应就是距离祝宁远一点,它感知到了比自己更可怕的东西。
  祝宁身上已经有寄生物了,它能听到对方的嘶鸣,它饿了。
  它想跑,但它发现自己做不到。
  它已经和祝宁半融合,梦寐以求的想要寄生在祝宁的身体里,想要和祝宁永生永世在一起,这个想法马上就要实现了。
  但没想到,祝宁本人才是牢笼。
  什么作战计划都是假的,那是祝宁在演给它看,徐萌和李念川给她打配合,她要引蛇出洞就要付出足够的代价。
  她的代价是以自己为诱饵,她扮演猎人,扮演诱饵,扮演捕兽夹,所有的一切都是她。
  这时候才是收网的时候。
  徐萌和李念川在第二世界背靠背而站,他们的头盔显示倒计时只剩下三分钟,浓雾中是未知的怪物,他们虎视眈眈想要吞并自己。
  徐萌问:“你真的相信她?”
  还有两分钟他们就要死了。
  但李念川真的相信了,他头盔内部含氧量在降低,呼吸都变得压抑,李念川:“我相信她。”
  我盲目相信她。
  因为我除了相信她无路可走。
  徐萌一愣,面对着未知的浓雾,防护服内高频闪烁着逃生字样,她听到这番话竟然笑了。
  祝宁要徐萌信她,把命交给她的那种,徐萌握紧刀柄的手慢慢松开,她正在尝试着相信自己的队友。
  虫子就是虫子。
  它当了这么多年人类,根本不懂人类,它不理解李念川盲目的相信,不理解徐萌为什么真的信了。
  它不理解为什么他们会真的把性命交托给别人,哪怕生命最后两分钟都不惊慌。
  它不理解金涛他们为什么还在反抗,就像是它也不理解胜心为什么明明已经想要自杀又临阵脱逃。
  它全心全意信任过别人吗?它有被人全身心信任过吗?
  它阅读到了记忆,知道了一切却无法抽身,祝宁要找到真正的世界,第三层的世界就是最后的世界。
  之前祝宁不理解,现在理解了,母虫寄生有条件,寄生者必须有个口子让它进入。
  绝望的胜心,求死的江平,恐惧的吴老头,必须毫无反抗之力才能被寄生。
  祝宁只有一个目标,找到真正的母虫,不论伪装成什么,想要寄居在她身上的一定是母虫。
  她抓住它了。
  它像是陷入了某个牢笼,拼命想要逃跑,但陷阱已经紧紧咬住了它的脚踝。
  祝宁伸出一只手,一手按住它的后颈,那不是人类皮肤的触感,是虫子的,摸上去软塌塌的。
  祝宁把它压向自己,让它无路可逃,黑色粘液从身体流出,包裹住祝宁的手掌,施加了难以想象的力道。
  祝宁牢牢锁住它,它还顶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但表情非常慌张。
  它身上的其他人脸露出同样的表情,比祝宁放火烧村更扭曲。
  恐惧,这条虫子竟然开始恐惧,它在发抖。
  祝宁要吞噬它。
  两张脸如此相似,却又如此不同,一模一样又天差地别。
  祝宁睁开眼,黑色粘液爬上脸颊,异种在她身上流动,像是等待进食的前奏。
  她很平静地望过来,“不是想要我的身体吗?”
  倒计时一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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