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交易
古人云: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说的是一人得道飞升,身边的人以及畜生也都会跟着沾光步入仙界,从此得享长生。
修道者也是人,是人就会有牵绊,就会有尘缘。斩尽尘缘方是仙,但仙又是什么?仙也有部署也有牵挂,否则亦只是孤家寡人罢了。是以,哪怕成仙,也要带着自己在意的人或物一起成仙,才能彼此渡过慢慢无尽的岁月。
乾元子的道无论是什么,安云都不会觉得吃惊。但是,安云怎么都想不到,乾元子的道居然是要举世长生!这不仅仅是道了,这已经成了一种宏愿,一种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宏愿。
传闻佛宗七万年前有一名高僧大德修士,信徒皆称其为地藏王菩萨。他的修为到底到达了那一境界,并没有确切的记录,不过根据佛宗蛛丝马迹的记载,地藏王的境界很可能已经超越了渡劫期,而达到了传说中的圣人境。
安云与晓禅宗的主持静虚大师是忘年之交,前世听静虚大师谈论过这位佛宗的传奇圣人。这位高僧大德的名字之所以广为流传,甚至连凡人也知道他的名字,其根由便是对方得到之日曾经发下大宏愿:地狱不空,我不成佛。
因为地藏王的誓言如此,已经被天地铭记,散落在天地法则之中,除非地藏王真的可以渡尽地狱,否则一日无法真正的得道飞升。当时佛宗大能地藏王,因为发下了大宏愿,使得天地灵气朝拜,修为与日俱增,短短三百年,便从刚刚突破元婴期,就以一日千里的速度成为了最年轻最强大的渡劫期大圆满修士。
然而成也萧何败萧何,他发下的大宏愿让他获得了天地气运加身,诸邪不侵万事大吉。但同样的,他困于昔日的誓言,始终无法真正的超脱,不到一百年时间,他竟然坐化在当时的宝塔寺中,让人无比叹息。
不过地藏王之名却不经意间流传了出来,凡人纷纷为地藏王立下神像,日日祭拜,万家生佛。
此后,佛宗也经常有大能高僧效仿地藏王,屡屡许下大宏愿,奈何想要改天换地,岂是那般容易?
“不愿独自长生,只愿举世长生。”安云喃喃的复述了乾元子刚才说的话,深深叹息道:“前辈宏愿,晚辈佩服。”
“我欲效仿古人,以天下安危为己任,以我之手,渡尽万物。使世间再无生离死别,使天地万物喜乐无穷。”乾元子慢慢的说道,一字一顿,仿佛有种莫名的力量,让这方天地都在轻轻的战栗。
安云感受到周围灵气的波动,心中闪过一丝顿悟,这是天地在铭记乾元子的誓言。如果乾元子有朝一日真的能够做到,他将会成为这方天地之主。从此之后,他就是天地,天地就是他。
如此宏愿,比之当年地藏王的“地狱不空,我不成佛”还要宏大无数倍,根本没有实现的可能。但是若非这样的天地宏愿,又岂能得到天地气运加身,使得乾元子哪怕道基崩溃,依然还能成功高筑道台,无数次在必死境地还能夺舍重生?
“前辈对晚辈说您的宏愿,是想要晚辈做什么吗?”安云深深的吸了口气,慢慢的说道。
乾元子当然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对她说这样的话,很可能自己是唯一听过他说这番话的修士。向天地许诺的誓言,怎么轻易放在嘴边,那就不是大宏愿,而是大忽悠。
乾元子颇有深意的看了安云一眼,淡淡的说道:“我要你带我去伏牛岛。”说完,他低头饮茶,竟不再说话。
安云心头一动,脑海中的念头飞快的盘算乾元子话里的意思。带他去伏牛岛,去做什么,哪里有什么吸引他的东西?或者说,对他的大宏愿有什么用处?
“前辈要去伏牛岛?”安云再次确认一般问道。
“不错。”乾元子点点头,依然低头闻着茶香。
安云思虑了片刻,说道:“前辈既然知道守墓人,当然知道守墓人的职责,哪怕与天地为敌,人神共弃,也始终以守护伏牛岛为第一任务。”
“知道。”乾元仍旧淡淡回道。
“前辈,我是第三代守墓人,且是第三代守墓人首领。”安云郑重的说道。
乾元子头也不抬:“所以我才让你带我去伏牛岛。”
“前辈你知道?”安云惊讶于乾元子如此淡定的态度,愕然问道。
乾元子终于抬起头来,依旧淡淡道:“我知道。”
“你为什么知道?”
“一入伏牛岛,便是守墓人。”乾元子回答道:“你既然能够继承远古布吉族的传族圣器,必定成为了守墓人首领,否则混沌飞梭有灵,岂会认你为主?”
“原来如此。”安云点点头。
“实际上我也是当年担任天道盟长老时,才得以如天道盟的天道阁,从阁里的远古记载中得知关于伏牛岛的一切。上面曾经记载,布吉族人守护伏牛岛,为初代守墓人,根据远古圣人推测,布吉族当能镇守伏牛岛十三万年。十三万年后,后辈修士必须派遣新的守墓人前往伏牛岛继续镇守伏牛岛,否则幽冥门开,天地大乱,万物不得生。”
“三万多年前,修道界被南疆妖族入侵,一番血战之后,绵延百年的人妖大战才告一段落。战火熄灭后清算战犯,以三十三家修道家族为首的人类修士叛徒本该处于极刑,而这个时候,天道盟的一位长老忽然提出了将三十三家修道家族押解到伏牛岛的想法。这个想法经过天道盟决策堂也就是长老团的日夜讨论,终于以多票通过了这项提议而成为了天道盟的最机密决意。”
“后面的事估计你也知道了,如今第二代守墓人差不多已经死绝了吧?”乾元子反问道。
安云点头道:“的确如前辈猜测一般,第二代守墓人在我离开的时候,已经死光了。所以我成了第三代守墓人,背负着守护伏牛岛的职责,前辈要去伏牛岛,总应该让我知道所为何事吧?”
乾元子笑道:“我去伏牛岛的目的,自然是成为守墓人,难道伏牛岛还有什么让我觊觎的东西吗?就连混沌飞梭也已经认你为主了,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安云眼神一亮,她相信乾元子没必要骗她,而且以他的大宏愿,也的确很有必要成为守墓人。否则青冥越衡天被外族入侵,终日战火连天,万物朝生夕死,放眼看去一片残破,又何谈举世欢庆永享长生呢?
“前辈乃是世间少有的法阵大宗师,莫非你有办法修复那座封印幽冥修罗界的‘门’?那座阵法我曾经查看过,以我现在的阵法造诣,不足以修复那座远古封印阵法,如果加上前辈相助,晚辈倒是有三成的把握,或可尝试一番。”安云激动道。
乾元子不咸不淡的望了她一眼,轻飘飘的吐出一句话,就让安云泄了气。
“你都说了是远古封印阵法,而我专研法阵,对阵法只知皮毛罢了,如何能助你?”
“那前辈要如何守护此岛?”安云不解的问。
乾元子放下手中的茶杯,忽然反问了安云一句:“守墓人守墓人,为什么一定要守?”
安云一愣,眼神莫名的看着眼前的乾元子,竟然无言以对。守墓人,由名字就可以知道,不就是为了守护吗?不就是防备着幽冥修罗界的入侵吗?不守,那还能如何?
乾元子伸出手来,修长的手指点在安云脑门上,好笑道:“既然封印阵法无法修复,那何必要执着于修复?既然始终守护,那又为什么一定要守护?我们为什么不攻入幽冥修罗界,至少也要逼得对方自行将这道门封印才是。如此一来,不是解决了一直以来的问题吗?”
他淡淡一笑,眼中却有睥睨天下的霸气:“我不学阵法,便是不喜欢守。我修习法阵,便是因为法阵只会攻。攻击才是最好的防守,只要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
乾元子的话音一落,安云只觉心头如有万丈波浪涌起,心潮澎湃血液加速,有一种耳边炸起惊雷,让人茅塞顿开之感。
她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吃力道:“前辈……”
“当年我执掌青冥执法剑令之时,南疆妖族入侵我青冥大陆,哪一次不是铩羽而归,被我修道界追杀三万余里?哪一次不是血流成河,不死个十万八万的妖族,如何能够回得去?我辈修士,本就逆天而行,心中岂能存个“守”字?若不是我当初出了变故,南疆百万大山至少已经被我修道界占据了一半,哪里还有南疆妖族隔三差五入侵我青冥大陆之事?天道盟那一群龟缩无胆鼠辈,如何能够明白我乾元子的心胸?这世间又有几人懂我乾元子的抱负?”
“我本欲平定南疆妖族之后,便会率众覆灭北冥魔族,内乱不除,我青冥越衡天怎能强大?一旦统一了整个青冥越衡天,我将率众从伏牛岛出发,攻入幽冥修罗界,我很想见识一下,远古时期肆虐我人族的幽冥族,究竟是怎生模样?”
安云完全被乾元子的话震撼的无话可说,但不知为何,这般痴人说梦般的话语从乾元子口中说出来,却字字句句如同金石玉言,仿佛天地法理,让人根本不会质疑他是否能做到。
因为,只要他想,他就一定能。
安云也总算明白了,乾元子让她带他去伏牛岛真正的原因,因为只有她才有那座封印阵法的钥匙,只要她能够解开那座封印法阵,让他前往幽冥修罗界。
“前辈想要我打开封印法阵?”安云垂下眼帘,低声问道。
“不错。”乾元子点头说道:“伏牛岛的地点是天道盟最高机密,我当初虽然身为天道盟长老团之一,却是新晋长老,还无权得知。后来却因为我与天道盟的理念不符,天道盟对我防备甚深,我也没有办法知道。不过现在知道伏牛岛地点的人,不再只有天道盟,还有你,以及你的混沌飞梭。”
安云深深的吸了口气,勉强稳定狂乱的心跳,轻声道:“前辈的要求本来我不该拒接,但此事实在太过重大,请恕安云不能立刻答应前辈。”
乾元子看向安云,目光似两道巨山般沉重。
安云紧紧的捏起拳头,死死的顶住对面的压力。
忽然,乾元子脸上闪过一抹笑意,自嘲道:“你是不相信我的能力,担心打开封印阵后,幽冥修罗界趁机攻入青冥越衡天,从此世界再也不得安宁,是吗?”
“请前辈恕罪,安云的确有这样的顾虑。本来世界乱不乱与我无干,可我答应过一位老人,也接下了守墓人的职责,便不能失信于人。”安云沉声说道。
“你要怎么样才能打开封印阵?”乾元子思索一会儿后,又问道。
安云想了想,反问道:“前辈能不能等候一段时日,且让我安排一下。”
“你要如何安排?”
“我有办法将整个修道界,乃至于南疆妖族甚至北冥修魔者吸引到伏牛岛。那个时候,整个青冥越衡天的力量大部分集中在伏牛岛上,哪怕打开封印会引来幽冥修罗界的趁机入侵,以岛上的力量,也足以镇压。我再趁机激活封印阵法,应该不会引起太大的风险。虽然这么做,依然存在一定的风险,但前辈说得对,光守不攻的确不是办法,既然前辈愿意以身赴险,我安云怎能为了稳妥就拒接前辈呢?”
“好!”乾元子抚掌大笑,高声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如果你真是那种食古不化之人,我也不介意顺手杀了你,夺来钥匙自行前去。不过我对幽冥修罗界几乎一无所知,也担心因为我的缘故导致异族入侵,你既然有此计划,那我便最后一点担心也没有了,就照你说的做吧。”
安云暗中擦了擦冷汗,先前她就是感受到乾元子的杀意,才会有条件的答应他的要求。如今见他同意了,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说道:“晚辈的计划还需要前辈相助,不知可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