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烤了他

  月黑风高,赵成提着灯笼,独自来到了一条小巷深处。
  这里安静得很,空无一人,如果小声交谈,不会有人知道的。当然了。如果自己被灭口的话,也不会有人知道的。
  想到灭口,赵成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他有点害怕,可还是义无反顾的来了。这些年,他义无反顾的做了很多事,把自己变成了赵高手中的一把刀。
  赵高负责指挥,而所有的脏活累活,都是他赵成干的。
  没有别的原因,就希望将来赵高功成名就,可以将一切权力、富贵,遗留给自己。
  毕竟,自己这位长兄没有生育能力,他的一切,要么传给赵成,要么从赵成的子孙之中,过继一个孩子,作为养子。
  无论是哪种情况,赵成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自己在打拼。因此他殚精竭虑,鞠躬尽瘁。而赵高也对他极为信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放眼整个天下,大秦还有这样和睦的兄弟吗?
  有时候赵成会庆幸,幸好赵高受了宫刑,否则的话,赵高的一切,哪有自己什么事?只是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被他深深的埋在心中,从来不敢示人罢了。
  赵成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到巷子口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赵成连忙转过身来,晃了晃手中的灯笼。
  巷子外面的人顿了顿,然后大踏步地走了进来。
  赵成把灯笼举起来,照亮了自己的脸,然后微笑着说道:“是我。赵成。”
  来人似乎有点意外,说道:“原来是赵氏。”
  赵成说道:“王贲将军,别来无恙。”
  没错,赵成要等的人,就是王贲。赵高谋划良久,要派遣到北方追杀吴通的人,也是王贲。
  按照赵成原本的打算,派人秘密的接触一下王贲,透露出追杀吴通的消息,也就可以了。自己不用露面,也不用暴露身份。
  毕竟当初王氏落难,赵高没有施以援手,事后又收拢了王氏旧党。万一王贲怀恨在心,对自己不利,那就糟了。
  但是赵成思量一番。还是打消了这种想法。王贲是一头猛虎,即便猛虎病了,那也是虎威犹存。
  自己连个面都不露,就让王贲去卖命,这是不可能的。甚至会激怒王贲,到那时候,一切都会适得其反。
  于是赵成派人给王贲送了一封信,和他约好了。三更时分,在这小巷子里面见面。
  信没有署名,但是措辞很谦卑,为了保证王贲会来,赵成在信中明言,自己有为王离报仇的办法。
  王贲将手中的剑缓缓地插入到了剑鞘之中,幽幽地说道:“我还以为,是槐谷子和李信,故意诓骗我出来,要斩草除根。我今日本来做好了大杀四方的准备。”
  赵成看了看王贲的剑,有些后怕,幸好自己刚才主动照了照脸,否则的话,也许王贲就一剑劈下来了。
  赵成说道:“看来王将军,对槐谷子是恨之入骨啊。恰好如今有个机会,可以置槐谷子于死地。”
  王贲抱着胳膊不说话。
  赵成接着说道:“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王将军恐怕还不知道。那槐谷子,又与人赌命了。赌一个月内,沙提烈会送给大秦良驹千匹,牛羊无数。若期限到了,见不到牛羊。槐谷子重则身死,轻则软禁炼丹,再不见天日。”
  “陛下似乎很信任槐谷子,认为他有这大神通,可以让沙提烈俯首帖耳,甘愿送礼。”
  王贲皱了皱眉头,说道:“这怎么可能,沙提烈恨大秦入骨,岂会送来牛羊。槐谷子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赵成低声说道:“槐谷子与沙提烈之间,似乎有什么密谋。这牛羊,或许真的会送过来。”
  赵成没有说沙提烈受宫刑的事,毕竟这种事实在是事关重大。如果自己说漏了嘴,搞得人尽皆知。皇帝必定勃然大怒,到时候整个赵氏都要遭殃。
  赵成没有说实话,王贲却自己脑补了一个理由,说道:“我近日听到一些传言,说当日沙提烈本来要被处死,是槐谷子将他救了下来。沙提烈临走的时候,槐谷子甚至和他依依惜别。”
  “难道说,沙提烈收买了槐谷子?这一次,他甘愿送来牛羊,帮助槐谷子装神弄鬼,获得陛下的信任。将来槐谷子就可以搅乱大秦,给匈奴人制造入侵的机会?”
  赵成听得眼睛一亮,说道:“想必就是如此了。”
  他忍不住赞叹:“这王贲,很有些想象力啊。”
  王贲问赵成:“所以,你所谓的杀槐谷子的办法,是什么?”
  赵成说道:“咸阳城有一个名叫吴通的商人。此人是槐谷子的使者。身上带着给沙提烈的信,去取牛羊。”
  “我恳请将军,带上一些人马,偷偷出关,在关外斩杀吴通。只要一个月后,牛羊到不了大秦,槐谷子必输无疑。”
  王贲不答。
  赵成又恭维道:“这件事,除了将军之外,再无其他人能做成了。”
  “匈奴之地,物产贫脊,人烟稀少。即便纵马疾驰,也往往三两日见不到人。更不要说,在草原与大漠之中,寻找一队小小的商贾了。”
  “要做成这件事,非得一位身经百战的将军不可。可是……可是……”
  王贲冷冷的一笑:“可是,大秦的将军,皆有军务在身,不可能偷偷出关。唯独我王贲,被贬为庶人,整日在家中闭门不出。即便是离开一个月,也无人知道。是吗?”
  赵成干笑了一声,说道:“此事若能做成,将军大仇得报,何等快意?而朝中少了槐谷子掣肘,家兄也可以从容布置,争取早日令将军官复原职。”
  “毕竟……王氏与胡亥公子,有血缘之亲,而家兄又是公子之师。本就是一家人啊。”
  王贲淡淡的说道:“确实是一家人啊。赵高将我王氏旧党,全部收拢麾下。可见我王赵两家,关系匪浅。”
  赵成有些尴尬,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王贲呵呵笑了一声,说道:“不过,这次确实是杀死槐谷子的天赐良机。这件事,我接下了。”
  赵成大喜,连忙说道:“人马、盘缠,我已经帮将军备好了。将军出关的时候,可以走……”
  赵成还没有说完,就被王贲打断了。
  王贲淡淡的说道:“我王氏虽然备受打压,可在军中,多少还有些根基的。几千人的兵马,能凑出来。至于出关的路径,也不劳赵大人费心了。”
  随后,王贲握着剑,转身离开了。
  赵成等王贲走远了,这才提着灯笼,缓缓地向自己的宅邸走去。
  “王氏三代为将,在朝堂中的势力,已经被连根拔起了。可是在军中,依然有些威望啊。不过,这种威望,也正在消散。三五年内,如果王氏不能重新振作的话,军中也不会再认可他了。”赵成一路走,一路分析。越分析,越觉得赵氏前途光明。
  这一夜似乎很短,天很快就亮了。
  天亮之后,有两拨人,骑着马出了咸阳城。
  一拨人是李信派出去的信使,另一拨人,是乔装打扮之后的王贲。
  在出城的时候,这两拨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觉得对方形迹可疑。
  不过他们没有交流,迅速的分道扬镳了。不同的将领,出关的路径也是不一样的。
  …………
  匈奴,单于王庭。
  最近头曼单于很高兴,因为沙提烈自从回来之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变得越来越像是一个雄主了。
  以前沙提烈极好饮酒,为了喝酒,耽误了不少大事。可是出使了一趟大秦,他看见美酒,便厌恶的要命。后来更是滴酒不沾了。
  以前的沙提烈,也极好美色。每晚都要将自己折腾的精疲力尽,做出来不少荒唐事。可现在,他对女人根本不假辞色。正眼看都不看一眼。
  有时候头曼单于甚至故意试探沙提烈,让美貌的女子伺候沙提烈就寝。
  整整一个晚上,沙提烈和衣而睡,不为所动。
  对此,沙提烈解释说,他在中原饮了仙酒,忽然间就开窍了。什么美酒、什么女人,他都完全不动心。
  他每日所想的,只是征服天下,夺取中原河山。将大秦的千万亩良田,都变成匈奴人的牧马场。
  头曼单于兴奋异常,几乎是见人就吹嘘,说沙提烈此子,必定可以将匈奴发扬光大。
  以前沙提烈就受到头曼单于的宠爱,只是他做事有些荒唐,一些匈奴贵族,是倾向于更加靠谱的冒顿的。
  但是现在,所有人都倒向了沙提烈。
  就在沙提烈风头正劲的时候,有一队商贾到了匈奴王庭。正是李水派出来的吴通。
  吴通这一趟,带了很多金银珠宝。一路上和匈奴不同的部落做生意,收获颇丰。
  但是赚的钱越多,他就越向往与李水做生意。
  那个卖酒的王老实,自从得到李水的买卖之后,已经身价亿万了。而吴通本就是大商人,若能与李水合作,那一定会富可敌国。
  于是他犹豫了一番之后,还是冒险到了单于王庭。
  沙提烈听说有秦人商旅来了,顿时拔出腰间弯刀,要找吴通试试刀。
  吴通听说过李水和沙提烈的恩怨,对这一趟本来就战战兢兢。现在看到沙提烈提着刀走过来,顿时吓得屁滚尿流。
  下意识的,他就想逃跑,可这里是单于王庭,他能逃到哪去?
  生死关头,吴通忽然想起来,临走的时候,李水告诉过他,若遇到了沙提烈,就说是槐谷子的使者,可以保住一条命。
  反正现在也凶多吉少了,吴通就死马当活马医的喊了一句:“大王,我乃槐谷子使者。”
  沙提烈果然停下手来了。
  吴通极为庆幸的拍了拍胸口:“还真有用?”
  而沙提烈,则快要把刀柄捏断了:“槐谷子的使者?这么简单杀了他,不够解气。我要烤了他,食其肉,饮其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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