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白骨忠魂
到了日暮时分，寒风凛冽之间，赵括带着七十多名烈士遗属来到了军营之中。
有人沉默，有人啜泣，脚步沉重，步履蹒跚。
林铭看着这一幕，捏紧了拳头，然后下令：“全军集合！”
紧急集合的口哨声立刻响彻整个军营！
紧接着，无数踏步声从帐篷之中传来。
上千名战士们以最快的速度完成集结，列队站成了一个巍巍然的巨大方阵，然后齐刷刷的将目光看向林铭。
与此同时，工兵连按照命令，将牺牲烈士遗体摆放在了训练场正中央。
林铭：“立正！”
全军将士啪的一声站得笔直！
接着，林铭走到了家属们的面前，然后郑重的敬礼。
他想要说些什么，可喉咙滚动了一下，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人群之中，一名老妇人艰难的走上前来。
她小心翼翼的问道：“林长官，我娃儿叫陈长庚，他真的……？”
林铭沉重的点了点头：“一营三连二班战士陈长庚……在本次战斗中，壮烈牺牲了。”
老妇人只觉得天塌地陷，顿时间潸然泪下：“我的娃真的没了……”
林铭面色凝重的往前一步，扶住几乎要哭倒过去的老妇人：“大娘，怪我，是我没能护好你的孩子。”
巍巍然的方阵之中，寒风呼啸而过，战士们的兴奋和喜悦消失的无影无踪。
老妇人哭了一场，却摇头道：“不怪你，陈长官，真的不怪你。”
“林长官，我和我的娃儿都是您从土匪手里救下来的。娃儿说他的命是您给的，把你当成英雄，说一定要和您一起打鬼子，让我以后也能过上好日子……”
“现在他死了，没死在土匪手里，死在了战场之上，这就是他的命……”
林铭只觉得如鲠在喉，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不少战士的眼眶转而有些泛红。
这时候，老妇人又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那林长官，我的娃儿，在战斗之中勇敢吗？”
林铭重重的点头，然后看向全军。
他大声问道：“一营三连二班战士陈长庚，在战斗中勇敢吗？”
上千名战士双眼通红，几乎同时从喉咙之中爆发出了山呼海啸的声音，连喊三次。
“勇敢！”
“勇敢！”
“勇敢！”
呼喊声震耳欲聋，传遍了整个高秉谷，淹没了一切风声！
林铭又郑重的看向这位老妇人：“陈长庚同志，英勇战斗，勇冠三军，青史留名！”
老妇人顿时间泣不成声：“我娃勇敢就好，勇敢就好，死了也是顶天立地的汉子……”
另一名老者走上前来，眉宇间是正气回荡：“林长官，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我儿李风林是为战日寇而牺牲，死得其所！”
林铭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赵括。
赵括立刻从口袋之中取出了牺牲烈士名单，双手递给林铭。
林铭拿着这份沉重的名单，念出了第一个名字：“孟仓！”
训练场中央摆放的遗体静悄悄的，没有应答。
赵括第一个喊道：“到！”
下一秒，所有战士们同时喊道：“到！”
“陈长庚！”
“到！”
……
“李伟！”
“到！”
每念到一个名字，林铭便心头一震，烈士遗属们则更加泣不成声起来。
而所有的战士们则噙着热泪，用尽全力的呼喊着。
最后一个名字被应答之后，林铭看向了天空。
他高声喊道：“战友们，一路走好！”
上千名战士热泪盈眶，高声喊道：“战友们，一路走好！”
一旁的黄显声悄悄的擦去一把热泪。
纵使他纵横沙场见过了无数生死，此刻见到此情此景，却依旧是无比动容。
他从未见过哪一支军队有过这样的人情味儿，更是暗暗在心中产生了一个想法。
——像这样一支如此团结的军队，日后恐怕将会天下无敌！
随后，林铭便安排赵括带领家属们离开了寒风凛冽的训练场，走进了一处帐篷之中，发放抚恤金。
不少人却拒绝了这份钱。
那个老妇人说道：“小娃娃，我老了，活不了几天了，不值当浪费这钱。林长官是大恩大德的好人，我把这钱留给你们打鬼子，这是我娃的心愿……”
赵括一时间无言以对……
而这时，训练场上。
林铭的目光变得凌厉起来，扫视所有人。
“今天打了这场胜仗，你们是不是都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了?”
“我这一路听下来，你们不少人都在说小鬼子就是一群废物，根本没什么能耐，也根本比不上你们是吧？”
“小鬼子整天吹嘘几万人就打下了整个东北，可在咱们面前直接被轻轻松松的歼灭了几百人？”
“这一仗之后，说明小鬼子也没什么厉害的对吧！”
战士们挺胸抬头，只觉得相当骄傲。
突然间，林铭话锋一转，泼下了一盆刺骨的冷水。
“但我可以告诉你们，你们彻底错了，你们现在远远不是日本人的对手!”
战士们瞬间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知道此次作战，你们为什么能赢吗？”
战士们投来了不解的目光。
林铭说道：“那是因为日军指挥官贪功冒进。他不顾配合，不等增援，不讲常理，不认局势，抛弃重武器贸然追击，这才一头撞进了你们的伏击圈！”
“此次作战，不是你们厉害，而是敌人愚蠢！”
“你们都给我从头到尾的去想—想，此次歼灭日军靠的是什么?”
“靠的是领先日军足足四倍的轻重机枪火力！靠的是领先日军两倍乃至三倍的兵力优势！靠的是居高临下的悬殊地形优势！靠的是日军根本没有的强大炮兵火力！”
“没了这些，你们能正面硬碰硬的吃掉四百名日军吗？”
战士们默不作声。
林铭继续说道:“就这样的仗，山坡上放一群十三四岁的童子军，也能轻松地灭了这四百名日军!”
听到这样的话，战士们眼神中的兴奋和喜悦彻底消失。
原来这场仗能赢，不是自己的功劳啊……
林铭指着东北方向:“现在，东北国土即将沦陷于日寇之手，如果你不想眼睁睁地看着日本人在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内拿下三倍于他们国土面积的东北，那么就先把这些获胜的喜悦放在自己的肚子里！”
“这场胜仗是烈士们用生命换来的，是激发你们作战意志的，不是给你们躺在功劳簿上醉生梦死的！”
“听到了吗！？”
战士们用尽全力咆哮：“是！”
黄显声在一旁默默点头，这样的治军手段，绝非等闲之辈。
林铭语气松了下来：“同志们，你们都是铁骨铮铮的爱国汉子，绝不能被区区一场小小的胜利冲昏了头脑。”
“我们的梦还远，路还长，区区四百名日军算什么?我们要杀的整个日本人头滚滚，血流万里，要把狗日的第二师团，整个关东军，再到整个日本帝国所有野兽军队统统歼灭才算满意!”
林铭的声音愈发振聋发聩:“现在，在这些牺牲的战友们的面前，在这些烈士遗属们的面前告诉我，你们愿意躺在功劳簿上醉生梦死吗!?”
近千号人高昂着头颅，齐声喊道:“不愿意!”
林铭:“那你们现在该干什么！?”
“继续训练!”
林铭劈下手掌:“没错，练!狠狠地练!玩命的练!”
“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我宁愿看到你们在训练场流干最后一滴汗，也不要看到你们在战场上流尽最后一滴血!”
“鬼子能在二百米内一枪命中目标，我就要你们至少做到能在二百零一米上一枪打爆鬼子的狗头!”
“同志们，兄弟们，汉子们!”
“我们的血是热的，骨头是硬的，我要的是不怕死的汉子，更要你们这些不怕死的汉子能活下来。”
“我要你们能在日后亲眼看着家乡父老给自己戴上大红花!而不是像今天这样看着自己的遗体而哭泣！”
听着林铭那声声重锤般的声音，战士们的眼神愈发坚定。
“是！”
林铭最后看向黄显声，接着喊道：“骑富士山头展铁蹄，倭奴灭，践踏樱花归!”
赵括喃喃道：“骑富士山头展铁蹄，倭奴灭，践踏樱花归……好诗啊。”
下一刻，所有人复诵道：“骑富士山头展铁蹄，倭奴灭，践踏樱花归!”
声若雷霆冲云霄，大雪和风声被声浪撞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