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各自的路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当承离隐约注意到山洞外传来一连串略显聒噪的鸟鸣之后，也在同一时间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僵冷，意识随之逐渐从混沌中苏醒了过来。
兴许是昨晚太过劳累，承离并没有察觉什么不妥，只是觉得很温暖，嗯，应该是那时候生着火堆的原因，而且在当时外头下着大雨，有一个能够遮风挡雨的地方已经是万幸了。
但现在差不多恢复了一点精神，承离敏感的神经又开始工作了，地上虽然还铺着一层衣物，但承离已经能够感觉到身下地面的坚硬，硬邦邦的使得他的后脑勺都已经生疼了。
不过地面硬一点倒也无所谓，只是承离忍受不了的却是充斥着身周的那股潮湿的感觉，闷倒是不觉的，毕竟这处山洞并不大，更不深，通风还是很好的，但是这种湿漉漉的感觉让人实在没劲。
衣服也已经皱巴巴的了，承离能够感觉到上面的褶皱，还有一点坚硬的样子，应该就是这股潮湿导致的……也不一定，也有可能是因为昨晚淋了雨的缘故，被体温烘干的湿衣服大约都是这样的。
各种不适使得承离的意识苏醒的很快，只差一步就要睁开眼睛了，只是还没等到那一刻，承离突然听到身边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心头顿时打了个激灵，整个人一下子清醒了。
睁开眼，承离一个鲤鱼打挺就站了起来，不得不说这段时间他的精神实在绷得太紧了，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一惊一乍的。
“原来是艾叶啊……”承离看着定定的注视着自己的少女，知道对方一定是被自己这种神经质的表现惊到了，脸上不由一阵发烧，连忙把视线移向了其他地方。
山洞之中没有其他人影，静不在，奈蕙也是，看来在这之前已经起来了……自己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对了，艾叶，你……”承离很快就想起了昨日的情景，意识到当时艾叶的情况，当下转过头向她问了起来，只是看着艾叶的脸，承离才说了几个字就说不下去了。
原本的艾叶，虽然时常会显露出哀伤的愁意，应该是回忆起自己的亲人了，但是在人前的时候，她总是有着笑意的。
即使是最悲伤的时候，承离也没有见到过这种表情，虽然有可能是因为自己并没有见过艾叶心底深处的沉痛，但是承离明白，这种表情不应该是艾叶这种年纪的人会有的。
发生了什么事吗？
等等，这？
承离看着和自己一样身高，甚至还比自己略高一筹的艾叶，突然意识了过来，整个人顿时惊住了。
承离记得艾叶应该只有八岁，昨天早上的时候也才只到自己的脖颈那里，但如今，承离又看了艾叶一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而且，嗯，胸部也隆起来了，不过应该没有静的大，虽然静的胸部其实也不算大，最大的承离记得是山寨时的桃子，她是自己记忆中胸部最丰满的一个人……
短短一天不到的时间，变化竟然如此之大。
而且不只是身体上的变化，精神上的变化更大，简直就像换了一个灵魂一样，整个给人的感觉都不一样了，气质，对，气质一下子变掉了。
不过主要还是眼睛，很灵动，当然，也很漂亮，眼球上没有一丝杂质，就仿佛是牛乳一样的白，眼珠的变化更明显，承离记得以前她的眼珠还是有一些褐色的，但现在看过去，却是黑夜一般的深邃，而且，还有着水晶一样的光泽，就像是宝石。
瞳孔像是幽潭，一眼看不到底，承离就那么呆呆的看着艾叶的双眼，视野范围之内除了艾叶之外，其余的景色都渐渐模糊了，很快就化为一片空白。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鸟鸣声逐渐变得幽远，仿佛像是从万里之外传过来的一般。
这种感觉承离从来不曾有过，但他明白，这不会是什么好现象，只是承离发现，无论他如何挣扎，如何努力想要从这异况中苏醒过来，都只是徒劳。
想迈开脚步，想转过头去，想移开目光……
都没有用，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了，哪怕是想回忆一些往事来转移注意力都做不到，虽然能够思考，但也只是思考而已，文字，声音，还有影像是一丁点也无法在脑中呈现的。
一股莫名的无形力量在承离没有察觉的情况下缠绕住了他，将他紧紧的包裹在了其中，承离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巨蟒缠绕的幼兔一样，丝毫不得动弹。
他只能呆呆的看着艾叶的双眼，让那双冰冷的不带丝毫人类情感的双眼在脑中不断放大，放大，放大，直到只剩下瞳孔，承离并没有在其中看到自己的倒影，脑中只有那对巨大的瞳孔，还有瞳孔中显露的黑暗深邃……
“呵呵。”艾叶突然笑了起来，脸上随之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看上去很恬静动人，但承离却注意到她的双眼一下子眯成了细缝，明明眼睛很大，以前即使笑得最欢的时候也没有眯成这样。
就像是狐狸一样。
承离一下子就联想到了，是了，艾叶一定是被妖鬼附身了，这种笑容，是狐狸精的可能性很大。
不过承离下一秒有推翻了自己的推论，毕竟无论是静还是奈蕙，以她们的水平不可能发现不了异样，别说被妖鬼附身了，就是身上稍微染上一点邪气都会被察觉……
那么这家伙到底是谁？承离心中只升起这个疑问，立马就把它抛到了脑后，这不是自己能够明白的事，只要知道，无论她是谁，都不可能是艾叶就行了。
思考的时候，承离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也渐渐平复了下来，毕竟自己也算是静的人，无论她想做什么，都不可能太过分。
“有人来了。”正当承离僵立在那里脑中思绪纷飞的时候，艾叶把目光从承离的脸上移开，投向了他的身后。
有人来了？
自己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就在承离心中刚刚这么想起的时候，他感觉到那股挤压着自己全身的压力瞬间消失了，身体顿时松懈了下来，忍不住打了一个踉跄，虽然没有摔倒，但承离知道自己跌跌撞撞的样子绝对很狼狈。
丢脸丢大了，承离想着，原本就对艾叶不满的心中更添了一份怒意。
算了，反正也不可能在待多久了，应该很快就会分开了。
虽然在法术上承离依旧可以算是一窍不通，但在人情世故上，承离还是有一点心得的，虽然前世的他只是一个没有见过多少世面的学生而已，但至少他看了很多书，很多很多的书。
其实在古代，阅历只来自两个方面，一个是游历，一个就是看书，得益于那个被称为信息大爆炸的时代，承离的阅历已经很广很广了。
如果这是个按照动漫运行的世界的话，承离都可以被称为神了，即使承离只靠现在掌握的一些细枝末节的信息，也同样可以成为先知一般的角色。
目前最重要的不是去管他人的闲事，而是尽快让自己强大起来，自己已经落后很多很多，不，是太多太多了，希望越来越渺茫，得尽快才行。
想起自己目前当务之急，承离顿时把心头的杂念抛到脑后去了，当下顺着艾叶的目光看了过去。
来的人是静，她重新换上了一身黑色的法师长袍，不过脚上穿的却是木屐，衬着一双白袜，说实话，承离认为这个打扮更适合静。
“加作，”静看了一眼山洞中的情景，把手指向了她来时的方向，对承离说道：“那里有道山泉，你去清洗一下，等会就要出发了。”
“嗯。”承离没有多说什么，虽然猜到她是想和艾叶说些什么，但他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尤其还是在自己的事情都没有弄清楚的时候，所以应了一声后，就出去了。
雨已经停了，不过天气很阴，一点太阳都看不到，承离抬头看了看天，注意到天上依旧漂浮着大片大片浓厚的阴云，整个世界都变得灰蒙蒙的了，人的心情也随之变得压抑了起来。
空气中有着一股浓浓的土腥味，当然也有树木的清香，不过说实话，味道并不怎么样，只是虽然不好闻，但呼吸起来还是让人的精神不由为之一振。
当然，空气很是清新，与其说是清晨的特色，倒不如说是水汽蒸发的原因，承离明白，清晨的空气还没有这么阴冷。
当然也有可能是两者共同作用的原因。
一开始承离以为这里是山脚，但出来一看后才发现其实并不是这样，这里其实是一处山腰，承离一眼望去，周围尽是山林，密密麻麻的，承离连东南西北也有些分不清了。
不过这应该轮不到自己担心，承离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向着山泉的位置走了过去。
山虽然不算陡，但是泥土却是湿漉漉的，一脚踩过去，就变得泥泞无比，走的时候要格外的小心，尤其承离还光着脚，脚上的皮肤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光滑起来了。
结果摩擦力也变小了，总之，得先找一双鞋子，不然光脚走路……到时候看吧，也不是不可以。
山泉并不远，走了大约二十几步之后，承离就看到了几块突出的岩石，一股潺潺的水流正不断从上面山缝之中流下，正好滴落在一块岩石的上面，承离注意到岩石表面已经变得平缓光滑，不像其他几个面那么棱角分明。
水滴石穿哪，几百年之后，岩石上大概会被滴出一个凹穴吧……那时候自己怎么样了呢……
呵，承离突然失声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还是考虑面前的问题吧，当务之急，当务之急最重要啊。
承离用手掬了一把泉水，冰凉彻骨，当承离洗漱完毕之后，手掌已经冻得通红了。
回到山洞之后，承离看到静和艾叶都站在山洞洞口，正看着远方的天空出神。
心生寂寥了吧，这种天气，承离在两人看过来时点了点头，走进了山洞，首先把血婆娑拿了起来，接着把三相宝玉也握到了手心。
感受着二者随着手掌逐渐变暖，承离悄悄的舒了一口气。
虽然这两件东西不入法师之眼，但对于承离来说，可以算是安身立命的把握了。
现实就是这样，一些人示若性命的珍宝，在另一些人眼中却是不知一晒。
“得努力的变强才行。”承离看着血婆娑上自己血红的倒影，在心中坚定的说着：“即使自己会像这倒影一样被鲜血染红。”
奈蕙很快就回来了，其实她并没有走太远，只是在附近的山林中找寻野果。
虽然承离不知道为什么一点饥饿的感觉都没有，但他还是拿过一个果子，在一旁啃了起来。
“嗑吱……嗑吱……”
一时山洞中只剩下了或高或低的啃咬咀嚼声，承离的声音是其中最高的……
“那么，就此别过了。”承离跟着静与奈蕙还有艾叶互相欠身行礼之后，就各自走向各自的路。
奈蕙带着艾叶进入了丛林向北出发了，而静则是带着承离走到山脚，将一只简陋的筏自推到河中，与承离一起顺流而下了。
此番告别之后，以后应该就见不到了吧……
承离看着身后很快就被树荫挡住的山影，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寂寥之感。
这并不是因为对分别的依依不舍，只是因为对自己未来的迷茫罢了，自己在人生这条道路上，能走多远呢？
承离摇了摇头，看向了前方。
只要有力量，就能走到终点，问题不在于自己能走多远，而是能获得多大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