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腹中异语
一大清早,天还没大亮,我睡得正迷糊,外面忽然就传来一阵嘈杂的吆喝声,把我脑子里的瞌睡虫就给赶跑了。
我又躺了一会儿,随后听见煮饭婆推开门出去,也赶紧穿上衣服跟上。
是小陶村的孟老二来了,他带着一大波人堵住了家里大门口,他嘴里大喊着“装神弄鬼”、“谋财害命”之类的,说是他老婆不仅没治好,反而病情更加严重了。
“你们刘家可别仗势欺人,这次把我老婆医坏了,说什么也不占理,退钱!”
“就是,退钱,退钱!”
“还说什么师公法一流,不过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罢了!”
刘汝香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伸手示意大家安静:“我玉门刘氏从未有过仗势欺人的恶行,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大家还是先静静。孟家老二,你先把你婆娘什么问题说说。”
看着刘汝香这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孟老二也有些为难,不好再保持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小声解释道:“是这样的,你走后我媳妇好了几天,可没过多久又突然旧疾复发,不知道什么原因,又坏了。”
“那你婆娘人呢?”
“在后面抬着。”
孟老二招呼着,人群让出了有个位置。
那是一个由门板做成的简易担架,里面一个人形物被五花大绑地捆起来,肢体还在轻微抽搐着,但被一张红色的薄床单盖住了,具体也看不清。
“快把人放下来,抬进院子里让我瞧瞧。”
缓缓揭开红色床单,露出了里面被五花大绑的方小梅。她即使被绑着还在挣扎,嘴里哼哧哼哧地叫,一副很痛苦的样子。
“你怎么样了,哪里疼?”刘汝香蹲下身子问她道。
“啊!呃——啊——”
方小梅嘶吼着,我刚一凑过去就止不住干呕,立刻就闻到了一股剧烈的腐臭,像是有什么东西死掉了。只见担架下面淅淅沥沥滴着一种黑色的脏水,味道就是从这里传来的。
人群不由自主地推开,刘汝香见她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慢慢低下头。
脏水从方小梅的裤裆里滴出来,已经弄脏了裤子。
她浑身都在颤抖,在遭受着极大的痛苦。
“这味道,是孩子死掉了?”刘汝香扭头问着孟老二。
孟老二摇摇头,不说话,低头看了一下自己婆娘,嘴巴突然打起了哆嗦。
“到底怎么回事?”
在刘汝香的逼问下,孟老二将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方小梅的身体几乎好的差不多了,他们一大家子都以为这次能生个大胖小子出来,可谁能想到,孩子在肚子里面的动静越来越大。
就在昨天夜里,方小梅突然说肚子痛,然后下身就开始流这种恶臭的脓水。孟老二以为孩子不保了,可把耳朵趴在肚皮上,居然听到了里面有怪叫哭嚎声。
这可是闻所未闻的怪事啊,这还没出生的胎儿居然在肚子里面哭了?天不亮,孟老二就去找了村子里的人,方小梅娘家人闻讯赶来,了解了之前刘汝香给她做法的事,就带着人闹了过来。
刘汝香皱起眉头,深呼吸一口气,揭开方小梅的褂子,看着这遍布红色纹路的小腹,轻轻抚摸几下,然后低头把耳朵贴了上去。
在场的众人也不再嚷嚷,安静下来之后,刘汝香聚精会神地倾听着腹中的动静。
像是一家主人听到有客人敲门来访,这冰凉的肚皮里,慢慢传来一股细微的回应……
“高高——嗷——”
“高高——嗷——”
这声音还越来越大,绝对不是小孩子的哭声。
刘汝香听着,脸色变得很难看。
也就在这时,方小梅陡然间惊叫一声,随后,刘汝香清楚的感觉到了……好像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在轻轻地碰自己的脸。
猛地抬起头,定睛一看,竟然是方小梅的肚子在碰她,鼓起来了一个羊角一样的包,
那一小块肚皮像是橡胶一样被撑起来,就像有一根指头在里面往外戳,皮透得发红,以一种不合常理的样子紧绷着,仿佛下一秒那肚子里的东西就会伸出一只爪子出来破腹而出。
方小梅像是杀猪一样哀嚎着,浑身的供血似乎都集中到了身体上,红得吓人,然后脸色就截然相反,没有一丝血色。
光天化日之下,这一幕直接给我看傻了,孟老二带着的那些人也是这样,一个个目瞪口呆,嘴巴几乎能塞下一个拳头。
刘汝香大手一挥,让我赶紧去屋里拿箱子过来,赶紧救人。
我连连点头,爬起来就冲进屋子里,把刘汝香的那只木箱子抱出来,后背已经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煮饭婆从木箱子里拿出来一件红色的棉肚兜,一把扔给我,催促道:“小混球,快点拿去,把上面撒满童子尿。”
我脑子飞速地转着,赶紧拿着肚兜跑到院子角落里,扔在地上就开始放水。
淡黄色的尿液落在肚兜上,里面的棉花芯吸满了水。
我自己也有些嫌弃,捏着一根线提起来,递给刘汝香。
煮饭婆也不嫌我脏了,把肚兜给穿在方小梅的肚子上,她轻轻用手一拍,担架上的方小梅顿时就松出来一口气。
我滴乖乖,小爷我一泡尿这么厉害?
孟老二他们带着的那些人看刘汝香忙活了起来,这样子倒也不似没真本事的,此时都闭上了嘴,好奇地看煮饭婆继续做法。
“快,你们几个大男人,赶紧把人抬到堂屋的大桌子上去。”
刘汝香一边披上师公袍,一边戴上面具,手里拿着不知道的一个什么东西,跟着担架走进了堂屋。
大肚婆被抬到了一个高高长长的、靠着对门墙的家堂桌上。
刘汝香迅速点燃香火蜡烛,从柜子里取出咸鸡、腊肉、鸡蛋、生米,摆在八仙桌上准备开坛。然后亮出了手里的家伙,那是一块巴掌大的黑色木块,上面有一层发亮的包浆,也可能是漆皮。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直到刘汝香把那块木头“啪”一下重重拍在桌子上我才想起来,这玩意不就是古代县老爷判案升堂用的惊堂木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