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心機少年映云騫
東方的天空依舊被白云鋪滿,初升的朝陽躲在云層之后,灑下縷縷金光,映成一片緋紅的朝霞。
雨過后的清晨,空氣中彌漫著悠悠的涼意,舒適宜人,微微的細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將其上掛著的水珠拂落。
不過,此刻的映云騫,已經無瑕關心這些。
“我看起來很像鬼嗎?”俯首看著青衫少年,藺重陽神色有些微妙。
沉暗的天色明朗,心情平復的映云騫,覺得自己大概是闖禍了,江湖武林魚龍混雜,不管對面之人是否是壞人,他之前的言語都有些失禮。
此刻,他也發覺了自己身上的變化,原本濕漉漉的衣服與頭發,如今已變得干爽,完全不像剛淋過雨。
經過極其短暫的思考,斟字酌句打好腹稿,映云騫先是后退幾步,隨后欠身一禮:
“晚輩方才一時受驚,口出不遜之語,還請前輩見諒。”
雖然說,他選擇了離家出走,同時還與家中之人不對付,甚至此生都不太打算回去,但映家也并非小門小派,畢竟家里有一位不弱的先天。
故而,一些基本的見識,映云騫還是具備的。
他在致歉的同時,亦重新觀察起對方,一襲黑底金紋華貴儒衫,極為少見的金瞳深邃內斂,有別于常人的赤發被玉冠束起,容貌更是無可挑剔,比某個令他極其生厭的老頭,不知道要強出多少倍。
各方各面的信息,都在透露著對方之身份,應當是一位出身儒門的高人,如此說來,他之安全應當無虞。
至于說其他……
觀對方之舉止,君子端方,溫文和煦,他愿意賭一次。
映云騫的小算盤,可謂是打得非常響亮,藺重陽雖看在眼中,卻沒有與他計較,甚至,還有些好奇這少年接下來會如何做。
畢竟,觀其根骨,不過十五六歲,便有如此之心智,已然是超人一等。
將雨傘上的水珠蒸干后,藺重陽將其折回收起,話語之中亦未見苛責:
“哈,雨天路滑,光線昏暗,人無恙即可。”
而后,只見映云騫緊了緊抱在懷中的書冊,躊躇道:
“多謝前輩見諒,晚輩尚有一件事想請教。”
哪怕先前險些摔倒,他亦將懷中的書冊,保護的很好。
藺重陽即便不知少年身份,卻通過那冊書,猜到了些什么:
“直言便是。”
得到首肯之后,映云騫咬了咬牙,似乎在給自己打氣,隨后方才出言:
“敢問前輩,距離此地最近的儒門書院,在哪個方向?”
他在賭,賭一個機會,儒門雖有最完善的上升渠道,但那只是面向普通人的,他自詡一生不弱于任何人,不想再走彎路。
“儒門書院?”藺重陽了然道:“是準備前往進修嗎?”
“正是。”少年輕輕頷首,心里卻捏了把汗。
結果如何,他亦不得而知,但他不想放過這個機會。….“以你之根骨,若是從書院讀起,倒是有些埋沒了。”
重新打量了一番眼前人,藺重陽先肯定了少年的天資,而后話鋒一轉,繼續說道:
“你我相逢,算是一場緣分,若你不介意,可否與我說說,為何想前往儒門?”
眼前的少年,雖然有些無傷大雅的小算盤,但提及儒門,語氣之中卻顯真摯與誠懇。
“回前輩,大丈夫生于亂世,當帶三尺劍立不世之功。”
尚顯稚嫩的少年,言語多多了幾分豪放,隨后便是濃烈的不屑:
“端坐廟中者,只會吃齋念佛,可曾體諒過這天下蒼生;端坐道觀者,整日誦經求仙,可曾記得自己也是蒼生;江湖游俠,大多目光短淺,為一己之私,以武犯禁,不計后果者眾。”
少年鬼使神差,將埋在心里的話語說出,一開口便噴了苦境三大群體。
說完后,他心中雖有些忐忑,卻并沒未覺得有什么不對,事實勝于雄辯。
藺重陽負手于背,正色道:“此言若是讓他人聽得,你可知后果?”
同時,他心里也在感嘆:這是個好苗子啊,就是年輕了一些,藏不住事。
不過,年輕人自有年輕人的優點,最少,年輕人可塑性更高,那一腔熱血依舊滾燙。
少年先是一愣,而后大方出言,語中未見絲毫遲疑:
“事實如此,佛道兩教雖然也有體諒蒼生的前輩,江湖上亦有為蒼生奔波之豪杰,但若是與儒門相較,唯嘆多有不足。”
映朝陽之目光短淺,平日中一直在強調什么極單鋒一脈單傳,這也就罷了,但對他們姐弟兩人差別對待,更多次讓他棄武從文,映云騫自是無法忍受。
跳脫藩籬后,他只覺得天高海闊,神清氣爽。
“哈。”
一聲輕笑過后,藺重陽沒有再說什么,腳步一邁,越過楞在原地的青衣少年,沿著小徑向樹林外走去。
在那一瞬間,映云騫一顆心掉到了谷底,他甚至有些后悔,自己或許不該賭這一次。
然而——
“還愣著做什么,跟上。”
聲音自背后傳來,雖然極為平淡,卻是撥云見日,打斷了少年人的胡思亂想。
“啊,好!”
回神的少年聞言,趕忙轉身,跟上了那道前行的身影。
雷雨初停,天氣放晴,林間深霧如云,天上之云又似薄煙,流淌著如雪般清冷的白芒,朝霞緩緩淡去,好似銀盤的昊日,在云煙中敞開白光。
流云清冷的流淌,或深或淺將白光掩下,秋日的早晨,寒氣終歸要稍微重一些。
兩人一前一后走出樹林,屬于泥土的清香撲面而來,空氣格外清新。
藺重陽放眼望向遠方,確定方向之后,便將目光收回,對身后跟來的少年說道:
“如今既然相識,不知是否方便告知我名字?”
少年停下腳步,趕忙回答:“前輩,我叫映云騫。”
聞言,藺重陽在心中輕嘆:「有意思。」
怪不得想法這么獨特,映云騫,應無騫,確實是個好苗子。
可惜,智謀有余而勇武不足,眼界也差了一些。
戰場之上,才子何用?越是細化的智謀,越是需要足夠強大的武力來支撐,但當武力足夠后,智謀又有何用?
就像現在的儒生,綜合實力比兩千年前,高出不知道多少,能做到實事自然會更多。
不過,應無騫的問題,都不是當下映云騫的問題,少年人的可塑性,可非是一般的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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