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主事何故造反？
當所有人都陷在當下，陷在江湖之中，那么即便是先天人，都很少會將目光，投向那修行之外的領域，更遑論放眼未來。
“薪火傳承”這四字，說起來簡單，做起來……
又有多少人能真正做到？
對方的話語，讓商清逸想起了一個人，一個促成中原當下局勢的前輩。
哪怕現在的和平，并非是真正和平，但是，只要延續的時間足夠長，即便是這種表面的和平，亦能產生足夠深遠的影響。
最少，中原的各門各派，應當會誕生只有和平年代才會盛開的花朵，而中原百姓的心中，亦會被種下一顆向往和平的種子。
江湖的存在，在一定意義上，其實限制了時代的進步。
就算百姓們皆渴望和平，就算所有人皆渴望和平，但長久的烽煙戰亂，會奪走他們對和平盛世的想象力以及創造力。
這樣造成的后果，便是……
沒有人再關心民生如何，只要百姓活著，便足夠了。
多少是有些荒謬，有些諷刺，有些…，可悲。
但
事實就是如此。
所有的人，都被江湖所束縛，被江湖所同化。
從小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思維即便再如何發散，依舊會被環境所局限，會被被時代所固化，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的人，是難以像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人一般，真正做到從基層百姓出發。
再加上先天人之壽數，幾乎無有窮盡，自然不是所有人，都會選擇所謂的薪火相傳。
畢竟，明明能夠將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還傳什么傳，承什么承。
這種想法，在這個年代，其實還挺常見。
商清逸更是清楚，他所能想到的這些，只是這個時代之下的冰山一角。
萍水相逢，一些更深層的東西，對方不會與他講，他也不會與對方提，最多，就像先前談話那般意有所指。
不過，即便如此，他感觸還是很深的。
“一言不合，就要殺人滅口嗎？”
就在出言同時，商清逸將手中合攏的折扇，放在了桌面上。
對面的藺重陽取了快子，夾起一塊點心，然后反問道：
“不能嗎？”
說完，便開始品嘗起點心，兩人聊到現在，已經不存在打起來的可能了。
商清逸輕聲嘆道：“若是換作其他事，我必然會選擇以死相搏。”
就兩人方才談論之事，若放到江湖上，必然會引起不小的波瀾，甚至，會掀起一陣腥風血雨，再結合對方身份，說不定還會使儒門內部生變。
在此前提下，被滅口……
正常。
此時已經有些認同對方理念的他，若是不考慮加入，那為了不把事情鬧大，便只剩兩個選擇，要么回返虛無之境，一輩子不出來，要么引頸就戮。
考慮到自己的性格，商清逸覺得，并不難選。
不過，與主流思想背道而馳，竟然還能完好無損的活到現在，眼前之人的身份，怕是遠沒有看起來這般簡單。
將點心咽下，并飲了口茶的藺重陽，此時出言寬慰道：
“放心，我非是那種對朋友下手之人。”
“兄臺啊，你我只是萍水相逢。”商清逸開口提醒道。
“既然理念上能達成共識，那兄臺必然是真正心系蒼生之人，除非我變心，不然你我之間不可能成為敵人。”
“不是敵人，那也不一定就是朋友啊。”
“我是把兄臺當做朋友的。”
“如此輕易？”
“并不輕易。”
…………
山路蕭索少人行，烽煙斷絕鳥不飛，愁云慘澹連荒漠，卷地北風吹雪落。
時間，轉眼來到一旬之后，中原北部的戈壁之上，只見兩道身影并行，朝著既定的方向，不急不緩的走著。
“藺大主事，照你現在的腳程，要到北境少說還得再走一旬的時間。”
本來，若是沒有意外發生，商清逸是打算先前往論劍海拜訪一番，畢竟他行走江湖以來，曾一次又一次的聽別人談起這個名字。
久而久之，他自然便有了興趣，更何況還有那道傳說中的劍痕，以及提前十年預熱的評劍會，去看看也沒什么。
眾所周知，一般這么想時，意外都會發生。
然后他就遇到了藺重陽，彼時，兩人還不知曉彼此的名字，卻因理念的認同，進而相談甚歡，結為好友。
再之后，商清逸改變了主意，選擇與藺重陽一同北上，他想要親眼目睹一番北境的變化，也是在那時，兩人才互相通報了名字。
然后……
他當時就問了一句：劍皇何故造反？
不管是在江湖，還是在三教，絕大多數人都不知曉，學海無涯太學主，喚作燭山幽影?點風缺。
與之相反，絕大多數人，都清楚儒門劍皇，儒圣明德主事，喚作騰光靈曜?藺重陽。
在知曉對方身份后，商清逸覺得，自己當時還是想得淺了，只是將其認為是出自儒門的高手，未曾再往深處想，不過他也沒有太過驚訝。
只能說，儒門當前的影響力，能壓的道門和佛門喘不過氣來，是有原因的。
光是思想層面上，佛道雙方便輸的太多，哪怕并非整個儒門都是這樣，但是，作為儒門當下最強盛一脈的主事，藺重陽所能帶來的影響力，無疑是巨大的。
就是……
兩人的關系，有些怪，說前后輩吧，不像，說朋友吧，也不太完全，反倒是有一些亦師亦友的意思。
“年紀大了，腳程慢一些不是很正常？退一步講，難得有閑暇時間，靜下心來，慢一些觀察我們所生活的世界，何嘗不是一種修行？”
對于商清逸的調侃，藺重陽自是照單全收，在這個節奏飛快的江湖，讓自己慢下來，本就極為難得，確實能算做一種修行。
“這話說出去，可沒人會相信。”
若是單看外貌，他商某人說不定更像年長的那一個，說什么年紀大了，屬于是在睜眼說瞎話，是個人都不會信好嗎？
“今天再教你一句，正所謂，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
在藺重陽眼中，商清逸無疑是一個好苗子，不過在整體的定位，會更偏向尹兄那般，相較于尋常儒生，要多出幾分快意。
“那是你藺大主事，其他人可學不來，也沒膽子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