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后輩們的沉默時刻

  由藺重陽親自出手洗經伐髓,并且,有兩位非常杰出的師兄珠玉在前,身為小師弟的凄城平日中有師兄關照,修為與底蘊自然不會差。
  只是因為身世與性格所致,相對沉默寡言,不怎么與其他人接觸。
  劍遲尺的情況他知曉,兩人有些類似,卻又有所不同,在殢無傷出言之后,凄城也根據自己的經驗發表了看法。
  “兄長與我們不同,他是劍族。”邃無端出言提醒道。
  劍族的劍道,與正常的劍道有所不同。
  敬天懷詢問道:“劍族?哪一脈?”
  有人領頭,并且談論的話題,還是眾人所熟悉的領域,一來一回之后,先前的沉寂便逐漸退去。
  “天山鋒脈。”當事人劍遲尺緩緩開口。
  他自己在從前的時候,其實并不知曉關于自己身世的事情,關于天山鋒脈的信息,還是此番外出游歷之時,命夫子帶他拜訪了劍族三大鋒芒,方才知曉。
  因為當年藺重陽與姑蘇還劍兩人,在酒池劍泉意外一晤,事后姑蘇還劍帶了他之名貼,與章仇無期一同拜訪了閻羅鬼獄。
  不得不說,在鬼獄見到的景象,令兩人震驚。
  了解到事情的原委之后,天山鋒脈與閻羅鬼獄之間的恩怨,便正式告一段落。
  在這場恩怨中,劍族沒有贏,鬼族也沒有贏。
  但是,幸存下來的鬼族,還不如戰死的劍族。
  經過商議,姑蘇還劍與章仇無期兩人,便熄了將仇恨延續下去的想法。
  命夫子在劍界還是有些人脈的,要找幾名略有淵源的人并不困難,就算他自己找不到,依靠儒門的情報網也不難找到。
  之后,劍遲尺方才從姑蘇還劍等人口中,知曉了屬于天山鋒脈的那段歷史與往事。
  “每一名劍族之人的心中,都有一支只屬于自己,且最適合自己的劍,但它的誕生,需要以軀體為爐,以人生經歷為薪,急不得。”
  敬天懷回想起祖父所留手札中的內容,先與眾人進行了科普,而后與劍遲尺說道:
  “你要先正視自己的心,找到自己的道,然后再去想劍的事情。”
  劍遲尺頷首道:“多謝。”
  至于有沒有聽進去,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畢竟,以他之身世來看,從過去走出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即便在當年鋒脈尚強盛時,也不是每一名族人,都能找到自己的劍,傳說中的那位劍宗,便是大器晚成的典范。”敬天懷出言寬慰道。
  殢無傷輕嘆:“未曾聽說過的名字。”
  “對方成名的年代太過久遠,我也是從手札中才有所了解。”
  在場之人除了凄城外,便以敬天懷最為年長。
  此時,邃無端說道:“劍宗早已兵解,如今的劍界,便是由劍宗兵解之后留下的域,經由主事再造所成。”
  彼時他成就先天,自南域回返中原之時,曾路過一水隔天,觀摩過那極致純粹的劍意。
  “……”
  此言一出,眾人再次陷入沉默,相顧無言。
  又是殢無傷出言打破沉默:“敬掌門,待師兄成婚之后,你我論劍一番如何?”
  及至此時,他心中不禁在想,是不是在場之人中,就他一個正常人,雖然,他自己也不是那種喜歡說話的人,但……
  “好!”敬天懷腰桿一直,應下戰約。
  如今是特殊時期,不宜動刀兵,他們幾人皆心中有數。
  而后,氣氛再一次陷入沉寂。
  另一邊,君鳳卿與寂寞侯的交流,仍未結束。
  …………
  門板古舊,墻粉斑駁,厚重的歷史從青石縫隙中透析而出,牌匾上滄桑的墨跡,隨著澹澹的酒香映入眼簾,令人心生遐想。
  文君坊之外,只見一匹棗紅戰馬立于門前,威武不凡的暗紫色小龍盤在馬背上,一雙青色龍睛微闔,似在假寐。
  】
  “有勞掌柜。”
  “客觀慢走。”
  少頃,一道身著戰袍的年輕身影掀開門簾,自酒坊中走出。
  “現在回去,應當還能趕上晚宴。”看到自其中走出的身影之后,夜云自夜風背上站起,舒展著背后的龍翼。
  夕陽開始西沉,周遭的溫度亦降低很多。
  帝龍胤出言安慰道:“無需著急。”
  “大哥,我看你是什么都不懂啊,快走啦。”
  “那好吧,讓夜風飛快一點。”
  “好!”
  暗紫色虹光閃過,大片的陰影自空中投下,給街道添了幾分暗沉。
  “今天是什么日子?又有大人物來買酒。”一道頭戴斗笠的身影仰頭嘆道。
  而后,只見他邁開腳步,步入了文君坊之內。
  “二兩千日甘。”
  楚天行摘下斗笠,將酒壺放在柜臺上,與柜臺后的掌柜招呼道,得到的回答卻是——
  “賣完了。”
  意料外的回答,險些讓楚天行岔氣,而后便是高了三個度的不可置信:“咳咳咳咳,什么?!”
  “前幾日接了份大訂單,然后,就剛剛離開的那位,把最近一段時日的存貨都取走了。”掌柜語氣平澹的回答道。
  “這么夸張?”楚天行倚靠在柜臺上,話語中有些疑惑:“把你庫存都掏空,什么事需要用到這么多酒?”
  掌柜撥動著算盤:“喜事,或者祭祀,我個人希望是喜事。”
  “嗯?儒門的人?”根據老友的語氣,楚天行心中大概有了判斷。
  “然也。”
  “那我也希望是喜事,既然千日甘缺貨,那給我來二兩竹葉青吧。”
  “也沒了。”
  “老友你怎么回事?”
  “當份子隨了。”
  “啊這,倒是忘了你們還有那份淵源了。”
  “單純致謝罷了,沒有儒門的那位,也就沒有當今之天下,屆時別說是我,就算是先祖都可能身亡于某次天搖地動。
  人生在世,要分得清是非,我等升斗小民活在這世上,也不過是想要活著,更簡單、更好得活著罷了。”
  掌柜很通透,也很坦蕩,做好賬后便拿起被放在柜臺上的酒壺進入后廂,只剩下依靠在柜臺上的楚天行愣在了原地。
  作為先天人,尤其是江湖上一流的高手,楚天行的物質需求其實很低。
  這便導致,在許多事情上,他難以感同身受。
  有句話怎么說來著,好男兒志在四方,為了名聲,為了利益,為了力量背井離鄉者比比皆是,這才是江湖的常態。
  當他們疲倦了,戰敗了,心累了,再度回到故鄉之后,早已經物是人非,只能孤身對孤墳哭泣。
  親歷者悔不當初,聽聞者卻覺得自己不會重蹈覆轍,于是,便有了相似的人,輪回的事。
  但,江湖人看到的,只會是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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