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旮旯村
旮旯村坐落在兩座山之間的夾縫里，遠遠看兩座山像是人岔開的兩條腿，旮旯村像是男人兩腿間繁育不良的蛋蛋，很是隱蔽。
還沒進村，陳巖就看到村邊有成片用石頭壘的牛棚，但因為沒有投入使用，不僅長滿了荒草，很多棚子也都塌了。
村里路窄車開不進去，陳巖只好把車停在村邊上，然后四個人步行進了村子。
進了村子后，幾乎每家墻院外面都建了豬圈，可真正養豬的卻沒幾個，大部分豬圈里放著稻草或者農具，也這讓村子里墻上隨處可見的“養殖示范村”標語，顯得異常諷刺。
在馮主任的帶領下，陳巖三個人來到了旮旯村村委會，村長和幾個村干部接待他們，村長一聽陳巖是市畜牧局的，臉上就露出了不悅，說：“咋滴呀，還沒霍霍夠我們吶，這次是想讓我們養啥啊，還是建啥啊。”
陳巖忙解說：“村長，市畜牧局正在開展科技服務‘三下鄉’活動，我這次來是送科技下鄉，宣傳科學養殖的。”
“哎吆，謝謝市里的大領導關心，不過我們不用領導關心，領導越關心我們，我們日子越難過。”
馮主任板起臉，說：“謝村長，你這是怎么說話呢，怎么說你也是有30多年黨齡的老黨員，說話夾槍帶棒的像什么樣子。陳專員大老遠來咱們旮旯村是為了宣傳科學養殖，科學防疫的，對推動村里牧生產增效，養殖戶增收……”
“你別給我扯這些沒用的，正因為我有30多年的黨齡，所以我才知道黨還是當年那個黨，可人已經不是當年那些人了，想讓我相信你們，行，統一建飼養場的補貼，還有吃毒飼料死掉的牲口，都給我們村解決了。”
“這根本不是一碼事。”
“怎么不是一碼事，不都是你們這幫人干的嘛。要是放在早些年，誰要是敢坑農害農，早都槍斃了。”
“村里的損失你該向誰反應，就向誰反應，該向那個部門要錢，就向那個部門要錢，陳專員是來下鄉做惠農工作的，你別不分青紅皂白，把氣撒在人家陳專員身上。”
村長翻著白眼，說：“什么三下鄉，當初我們村就是被上面下鄉的人給忽悠的，上面來人能干點啥，無非就是吃點，喝點，拿點，啥子正事也干不了，倒是買了一批便宜飼料給我們，結果牛吃了死了一大批。”
陳巖說：“村長，我不是來賣東西的，真的就是給村民們做個宣傳，宣傳完就走。”
“不歡迎。陳專員并不是我特意針對你，而是我們村社員們恨透了你們這些上面下來的人，特別是畜牧局的。社員們脾氣可沒我這么好，你要是不信就試試，他們要是打你我可攔不住。”
一時間陳巖有些尷尬，他是來搞宣傳的，瞧村長這態度，自己要是在村里公開身份，保不齊還真會挨頓打。
馬騰也不想出事，小聲說：“陳哥，要不我們走吧，他們既然不歡迎，我們也沒必要干吃力不討好的事。旮旯村的人都是刁民，萬一真把我們給打了，那可就……成笑話了。”
這一路走來，所見所聞，陳巖算徹底明白了，旮旯村的事要是細挖估計能捅破天，這就是一個深不見底的泥潭，自己此時就站在泥潭邊緣，一不小心就會掉下去。
正常來說，市畜牧局到下邊展開工作，遇到違規違法行為是有糾察監管責任的，就算自己管不了，也必須要向上面反應。
但這事指不定牽扯到多少人，說不定還牽扯到市畜牧局一些領導。要是得罪了某個領導，觸動了某些人的利益，別說科室副主任的事會黃，搞不好自己也得栽進去。
悔不當初，真不該來旮旯村！
聽人勸吃飽飯，馬騰建議說走，陳巖正好就坡下驢，于是陳巖帶著馮主任，馬騰，小蔡三個人灰頭土臉的離開了旮旯村村委會。
馮主任是當地的干部，當著市里縣里來的同志被人給轟了出來，也覺得臉上有些掛不住，說：“陳專員，我們這些基層干部實在是太難了，就說旮旯村的事，是上面人讓干的，我們只是執行上面的決策，最后出了事卻沒人管，下面群眾有意見，摸不著大領導就把氣撒在我們身上，我們去找上面反應，上面還批評我們工作能力不行，你說，我們這不是兩頭受氣挨堵嗎。”
陳巖訕訕地說：“你們夾在中間，確實挺難。”
馮主任說：“所以陳專員，希望你回到市里，能把這件事給上面反應反應，當初我們縣搞‘養殖示范村’還上過市級黨報黨刊，市畜牧局肯定也知道旮旯村的事。”
“嗯，我回去一定反應。”
陳巖嘴上應著，心里卻想，反應個屁，除非我是傻子。
馬騰說：“馮主任，這種事不用陳專員反應，上面領導也知道，之所以沒人管，是不敢管，怕得罪人。”
陳巖不滿的看了馬騰一眼，心說當初問你旮旯村什么情況，你是這不清楚，那不明白，現在怎么什么都知道了。
還有縣畜牧局的王科長，在酒桌上跟自己稱兄道弟都恨不得腦袋磕地上跟自己拜把子，卻明知道旮旯村是個糞坑，也不把話挑開了攔著點自己，這不是讓自己出糗，難堪么？
等等……
莫非，其實王科長巴不得自己來旮旯村？
如果真是這樣，事情可就有些復雜了，回到市里自己要是不說旮旯村的事豈不成了失職，可自己要是說了，肯定就會得罪人。
失策，失策，真是失策啊……
就在陳巖患得患失時，突然旁邊胡同里傳出了女人尖叫聲，陳巖下意識的停下腳步，想看看發生了什么事。
于是，陳巖來到了胡同口，可還沒看見驚叫的女人，就先瞧見一頭精壯的大黑豬迎面沖了出來。
嗷嗷嗷……
陳巖頓時被嚇了一個激靈，這頭大黑豬足有三四百斤，跟個小牛犢子似的，四蹄狂奔，豬蹄子把土都刨飛了起來。
“哎吆，快躲開。”馮主任驚叫。
可說時遲那時快，陳巖還沒來得及躲，就被大黑豬給撞上了。
一時間，陳巖只覺得自己先是飛了起來，然后摔在了地上，接著有個恐怖的東西，從他身上踩了過去。
“啊，完了，完了……”陳巖心中一片哀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