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養豬的故事
小張樂顛顛地跑到陳巖跟前，遞煙說：“陳哥，怎么回來這么晚啊。”
陳巖敷衍的說：“下面事情比較多，耽誤了。”他接過煙點上，問：“你怎么還在單位，什么時候回來的？”
“我早回來一個多星期了，今天給領導辦了點事，晚了。”
“那個領導？”陳巖隨口問。
“孫局。”
單位二把手居然讓小張辦事，這里面透著不簡單！
陳巖饒有深意的拍了拍小張肩膀，岔開這個敏感的話題，說：“我聽說，常世光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虛開發票。”
“嗯？”陳巖頓時一愣。
小張四下瞧了眼，問：“陳哥你這么晚回來，還沒吃飯呢吧，我也沒吃呢，要不咱倆找地方喝點？”
回來的路上，陳巖已經吃了，不過為了從小張嘴里套些消息，他說：“行，我們找個地方喝點，我請客。”
小張豎起大拇指，說：“陳哥大氣！”
畜牧局對面有很多小飯館，但避免被熟人看到，兩人心照不宣的選擇了郊區的一個農家樂。
四個人的小包房，只坐了陳巖和小張兩個人，要了一瓶酒幾個菜，兩個人就喝上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見小張挺沉得住氣，也不提常世光虛開發票的事，陳巖就開始主動詢問。
不管是事業單位還是私人企業，虛開發票屬于灰色收入，小到吃飯住宿，大到簽單賣貨賣貨，都能虛開發票。
所以虛開發票這事根據金額大小，可輕可重，輕則批評改正，重則刑事犯罪，直接判刑。
不過，以陳巖對常世光的了解，借常世光個膽子他也敢犯罪。
但在競選副主任時期的關鍵時刻，不知道有多少只眼睛在盯著，小事也會變成大事，甚至還會被別有用心的人拿來做大文章。
小張喝了一口酒，深深地吁了口氣，說：“陳哥，在單位我就跟你說得來，我一直沒拿你當外人，所以有什么事我都跟你說，也不瞞著你。”
“我知道，你是個好老弟。”
“常世光虛開發票這件事，是我干的。”
“……”陳巖一臉錯愕。
“我也不想這么干，可領導安排了，我不能不干。你說……是吧？”
頓了頓，小張繼續說：“我跟常世光一塊下去，吃飯，住宿，加油都是他負責出錢，雜七雜八加在一起，虛開了差不多一千多塊錢的票，我就把他給舉報了。”
在市畜牧局別的部門陳巖不清楚，但在生產科技科人員下鄉出差，虛開票據屬于公開的秘密，比如開車下鄉，加了二百塊錢的油，報銷個三四百，幾塊錢吃頓飯，報銷個百八十的，住宿下級單位基本提供，自己找些旅館酒店的發票等。
上面領導基本也是這么過來的，所以對下面人的這些行為，只要不是太過分，都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但這種事不能拿到明面上來說，放到明面上來就是問題，而且還是原則性問題。
在事業單最怕犯原則性錯誤。
常世光啊常世光，在競選副主任的關鍵時刻，居然為了這點蠅頭小利，陰溝里翻船，實屬不應該。
簡單的說，就是傻。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也不能全怪常世光貪小便宜吃大虧，俗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就算不在虛開票據上抓他小辮子，也會在別的地方找他的問題。
陳巖給小張遞了一支煙，問：“是哪個領導讓你這么干的？”
小張把放在嘴里的煙又拿出來，說：“我給你說了，你可別對外人講。”
“我們今天說的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薛主任。”
“誰？”陳巖一臉驚訝。
“咱們科室的薛立人，薛主任。”
“怎么會是他？！”
薛立人還有兩年就退休了，無欲無求，在單位也沒在職的親戚朋友，是出了名了的老好人。所以在知道常世光出事后陳巖懷疑過好幾個人，但唯獨沒懷疑過本科室的薛立人主任。
小張苦笑說：“想不到吧，當時我也沒想到，所以薛主任找我搞常世光時，把我也嚇了一跳。”
“他為什么這么做？”陳巖百思不得其解。
“我當時也問薛主任，他為什么不想讓常世光當副主任。薛主任沒有直接回答，給我講了一個關于他的故事。”
“什么故事？”
“薛主任說他年輕時在部隊當過兵，在部隊最酷最累的活就是養豬，這種活誰都不愿意干，但薛主任懷揣著一顆報效祖國的心，別人不愿意干的活，他愿意去干，于是他主動申請去養豬，一年下來他把連隊8頭豬養的又肥又壯，并受到了連隊的嘉獎。
于是，第二年連隊增加了養豬數量，足足有20頭豬，薛主任把豬養得也是個個膘肥體壯，還榮獲了三等功。
但到了第三年，連隊黨支部研究決定推薦轉干名額時，在是不是推薦薛主任轉干時，連長和指導員卻犯了難。
一是，薛主任養了兩年多豬，軍事上不過硬，技術上不拔尖，除了養豬沒什么可稱道的，推薦理由不充足；二是，如果讓薛主任轉干提拔走了，就沒人接替他養豬了。
連隊的連長和指導員經過再三斟酌，最后研究決定，還是再給薛主任報一個三等功，以資鼓勵，只是還得繼續養豬。所以薛主任在部隊直到退伍，雖然立功，表彰無數，但一直沒有提干。”
聽小張講完薛立人在部隊養豬的故事，陳巖也明白了薛立人為什么不讓常世光進步了。
簡單的說，就是常世光不可代替。
在科技生產科的人，有一個算一個，不是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的混日子，就是過路的神仙待不長，早早晚晚都得走，身為科技生科的一把手，想要穩穩當當熬到退休，下面總得有個能干活的。
而常世光技術過硬，業務能力突出，沒背景人老實，無疑是最佳人選。
只是誰能想到，平時人畜無害的薛立人居然為一己之私，就毀人一生的仕途！
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官場就是這樣，不使點手段別說進步，現有的位置都可能保不住。
就是常世光，實在有些可憐，可悲。
陳巖心中感慨頗多，沉吟了良久后，問：“常世光現在怎么樣？他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