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甩責
后山鄉政府,三樓會議室內。
后山鄉鄉長兼鄉黨委書記趙季同面色凝重,他坐在主持席上,目光像刀子似的一個個掃過會議室8名后山鄉黨委委員的臉。
一個小時前,他得知旮旯村發生了山體滑坡的事,剛上任一個月的副鄉長陳巖,畜牧站站長牛建中,還有旮旯村所有村民全部失聯,生死未卜。
而更關鍵的是,他這個后山鄉黨政“一肩挑”的一把手,居然是最后一個知道這件事的人。
當然,這事也怪不得別人,昨天下班后,他就和馮桂芝一起把手機關了,去過二人世界了,今天早上打開手機才發現有多達40多個未接電話。
最可氣的是,辦公室主任方陽這個草包,為了怕擔責任,居然滿世界找自己,給后山鄉政府所有干部都打了一遍電話。
現在后山鄉的所有干部,幾乎都知道他和婦聯的馮桂枝昨晚一起失聯了。
鄉人·大主任李秋臉色陰沉,常務副鄉長李吉昌低頭擺弄著煙盒,婦聯計生委員馮桂枝也低著頭,在扣弄自己精致的指甲,組織委員石路寬,宣布部委員李軍增、武裝部部長孫連城、紀委書記牛星文則神態各異的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語。
窗外的蟬鳴吵翻了天,但整個會議室內卻顯得十分沉悶。
趙季同輕輕咳嗽了一聲,打破了會議室的沉悶,沉聲說道:“各位,昨天旮旯村發生了嚴重的突發性山體滑坡事件,我們的副鄉長陳巖同志,畜牧站的牛建中同志,還有旮旯村的全體村民全部失聯了,我已經向縣里做了匯報,縣領導要求我們后山鄉立刻組織救援。同志們啊,這是一次非常嚴重的突發性事件,考驗我們后山鄉黨員干部的時刻到了,接下來我安排一下具體工作內容。”
趙季同開口就定了調子,兩次提到了“突發性”的字眼,無疑是把自己的責任擇干凈了,突發性事件誰都沒預料到,所以在這次黨委會之前誰都沒責任。
但會場的人心里都非常清楚,這件事即是天災,更是人禍。
趙季同繼續說:“李吉昌同志,我已經讓辦公室主任通知各村干部組織村民前往旮旯村,會議結束后你立刻趕到現場,組織調配開展清理路段工作。孫連城同志,你們武裝部協同鄉派出所的同志,負責尋找失聯的旮旯村村民,石路寬同志你負責帶領鄉衛生站的同志……”
趙季同有條不紊的把救援工作安排完,喝了一大口水,然后用余光瞟了眼從始至終一直板著臉的鄉人·大主任李秋。
在后山鄉的科級干部中,有三個正科級領導干部,一個是鄉黨委書記兼鄉長趙季同,一個是剛調來不久的陳巖,然后就是人·大主任李秋。
在陳巖沒空降到后山鄉之前,李秋一直在爭取副鄉長,可趙季同卻利用在縣里的關系和手中的職權一直壓著,這讓李秋十分的不滿,但陳巖的到來卻讓這一情況發生了微妙的變化,變成了不是趙季同打壓李秋,而是陳巖搶了他的位置。
不過此時此刻,趙季同卻不敢掉以輕心,旮旯村發生了山體滑坡,上千人失聯生死未卜,可他這個后山鄉黨政一肩挑的一把手居然沒能第一時間組織救援,要是縣里開始追責他難逃其咎。
這也是為什么,趙季同給所有人都安排了具體的救援工作,卻唯獨沒安排李秋的原因,說白了就是怕他出工不出力,或借此收集自己失職,瀆職的證據。
但李秋作為后山鄉的三把手,鄉里發生了這么重大的安全事故,完全把他置之度外也不合適。
“李秋同志,會后我和其他同志都去現場,就由你來坐鎮大方后,組織調度,你覺得怎么樣?”
李秋說:“我聽從組織安排。”
趙季同暗暗點頭,還算你識大體,說:“那事情就這么定了,現在我宣布黨委會結束,所有同志各執其責,同心協力,共赴難關,一定要……”
“趙書記,我作為鄉人·大主任,對鄉里的工作有監督視察的責任,我認為旮旯村發生山體滑坡,是天災也是人禍的成分,根據辦公室主任方陽的說法,到現在距離旮旯村發生山體滑坡,已經過去18個小時了,但我們現在才組織救援,是不是太滯后了。”
趙季同臉色立刻冷了下來,原以為對方識大體,沒想到他還是跳了出來。李秋這話簡直是在捅他的肺管子,當眾向自己問責。
“李秋同志,現在是爭分奪秒救人命的時候,你現在說這些影響團結的話有些不合時宜吧。”
趙季同說影響團結,而不說影響救援工作,是在向李秋暗示,在坐的黨委委員全是自己的人,你別不識好歹。
馮桂枝說:“是呀,李秋同志,天大地大人命最大,現在最要緊的是展開救援工作,不是討論責任的時候,就算有責任那也是辦公室方陽的責任,陳巖同志給他打電話,聯系不到趙書記,就讓他通知大家組織救援,可他呢,只通知不組織。”
幸虧辦公室主任方陽不是黨委成員,要是讓他聽到這話,估計得跳著腳的罵娘了。
常務副鄉長李吉星幫腔說:“沒錯,要是講責任,辦公室主任方陽肯定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但我覺得陳巖同志也有責任,甚至比方陽的責任更大。他身為副鄉長,發生這種事就算聯系不到趙書記,也應該和李秋同志聯系,或者和我們在坐的任何一位黨委聯系,可是他卻偏偏給辦公室主任聯系,辦公室主任是干什么的,是負責上報和投遞材料信息的,根本沒權利擅自組織會議實施救援的權利。說白了呀,還是陳巖同志年輕,缺少應變能力,缺乏工作經驗。”
“李吉星同志說的很對,要是追究責任,陳巖的責任最大!”
“對,對,他的一個人的工作失誤,導致旮旯村上千人身陷囫圇,一定要追究他的責任。”
李秋見大家口徑一致把責任推給一個可能已經“死”了的人身上,便笑著說:“我和大家的看法一致,旮旯村發生這樣的事,要是追責的話肯定陳巖責任最大。而且我也知道,昨晚趙季同書記是去縣里找縣領導匯報工作了,因為手機沒電了,所以大家才一直聯系不到他。我剛才話沒說清楚,可能讓大家產生了誤會,我的意思是,我們才開始組織救援已經有些滯后,千萬不能救援又影響了其他工作,大家都忙旮旯村的救援,鄉政府的其他工作不能因此全停了吧。趙書記,你說是不是?”
聽了這番言論,大家頓時都明白了,李秋不是要追趙季同書記的責,而是在趁火打劫向趙季同要權,要職位。
別人都聽出了李秋的弦外之音,趙季同又怎么可能聽不出來,雖然李秋給自己開脫責任的理由根本經不起推敲,但至少表明了立場,他沉吟了片刻,說道:“李秋同志說的沒錯,救援工作雖刻不容緩,但鄉里的其他工作也不能耽誤,這樣吧,由李秋同志暫時接管陳巖同志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