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1章 籌碼
第二天上午9點，江州賓館小會議室，楚恒開始和肥婆正式洽談那個大項目的事情。
會議桌的一邊坐著楚恒和市直有關部門的負責人，另一邊坐著肥婆、衛小北以及集團副總裁、投資顧問等人。
會談在友好融洽的氣氛中開始，楚恒先對肥婆來江州投資興業表示由衷歡迎，并感謝他們對江州工作的支持，然后按照慣例給他們介紹了一番江州社會和經濟發展情況，以及江州關于招商投資的一系列優惠措施和政策，特別強調，市里對他們來江州投資是尤其重視的，在現有優惠政策措施的基礎上，對他們會更高看一眼厚愛一層。
楚恒的表態讓肥婆很滿意，她接著簡要介紹了準備在江州投資的這個大項目的基本情況，以及投資規模、效益分析、近期規劃和長遠打算，然后就準備商談具體落地事宜。
看對方毫無防備，似乎覺得這個大項目在江州順利落地開花已經是手拿把掐的事，楚恒暗笑，他早已想好如何利用對方的這種心理提出附加題。
楚恒微微一笑，看著肥婆道：“董事長，這個大項目具體落地的事宜，我們早已有了全盤的預備，只要合作意向一簽署，相關工作就會立刻啟動，相關部門和人員會緊密靠上全力配合。”
肥婆放心了，接著表示感謝。
楚恒接著道：“不過有一點我想說一下，那就是關于這個大項目的內容……”
聽楚恒提到這事，肥婆的心略微有些發緊，這個大項目的內容實在敏感，在國內找了好多地方，都因為安全、環保和社會穩定等方面的顧慮不敢接手，楚恒現在突然提起這個，是什么意思？
肥婆不動聲色看著楚恒。
楚恒繼續道：“關于這個大項目內容的極度社會敏感性，想必貴方應該是清楚的，而且，現在國內很多地方出于各種因素的考慮，都不敢接手這種項目，這一點想必貴方也應該了解，甚至有過親身經歷……”
肥婆笑了下，繼續琢磨著楚恒的用意。
楚恒接著道：“但是在江州，駱市長出于和貴集團的友誼，以及今后雙方在更多項目更大范圍合作的長遠考慮，決定排除干擾接手這個大項目，這既體現了我們和貴集團合作的誠意，也是江州地方經濟發展的需要，更是我們雙方互利共贏的需要……”
“對對，我們是互利共贏，我們是十分愿意為江州的經濟發展貢獻一份力量的。”肥婆點點頭。
楚恒點點頭，接著道：“其實貴方應該明白，江州接手這個大項目，是冒著一定的風險的，駱市長之所以要冒著風險接手這大項目，是因為他看中了貴集團強大的實力和合作的誠意，同時，也是因為他對貴集團帶有深切期待，期待能在合作這個大項目同時，雙方可以在更多領域和項目上進行合作，期待貴集團能對江州的發展有更多更好的幫助，如此，這會讓我們的合作更加順利融洽……”
雖然楚恒這話說的很含蓄，但精明的肥婆還是聽出了楚恒這話的意思，他分明是打著駱飛的名義告訴自己，接手這個大項目，江州是冒著風險的，雖然這大項目落地開花對江州有利，但對你們更有利，這一點你們必須清楚，所以，你們應該在和江州合作這大項目的同時，再在江州投資其他項目。
一旦感覺出了這一點，肥婆感到今天的談判有些超出自己預料，她此時明晰意識到，楚恒的胃口不小，他并不滿足于只引進這一個大項目，他在拿這個大項目作為籌碼委婉地提示點撥自己，如果想讓這大項目順利落地開花，那么，自己應該再出血。
而楚恒的意思顯然是代表駱飛的，顯然是和駱飛事先商議好的。
肥婆同時意識到，對自己來說，投資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經濟利益，但對目前作為主持的駱飛來說，他更想要的是政績，招商的項目越多，引資的數額越大，他的政績自然越顯著，自然越有利于他的扶正。
如此，楚恒才會有這一番拐彎抹角的話，如果自己痛快答應下來，再在江州投資一個大項目，那對方自然樂意看到，正在商談的這個大項目自然會十分順利，反之，雖然駱飛昨晚在接風宴上的表態很痛快很利索，但真正運作起來，則很有可能會……
想到這一點，肥婆陷入了矛盾和糾結。
其實在集團投資部門的運籌帷幄下，肥婆手里的投資項目不少，其中不乏安全性高、社會經濟效益好、投資額度大的項目，但肥婆卻并沒有將這些項目投在江州的打算。
只所以如此，是因為經過肥婆上次來江州的考察，她覺得江州的投資環境雖然在江東省甚至整個北方都算是好的，但和經濟更發達的長三角、珠三角一些地方相比，還是有不小的差距，出于經濟利益考慮，她更愿意將這些項目投在那些地方，也就是說，在她對那些項目的投資落地選項考慮中，江州不在名單上，只是想把這個風險大其他地方不愿接手的大項目放在江州。
但現在楚恒既然提出這個要求，自然說明他們是早已計劃好早有預備的，說明他們摸透了自己的心理，或者說抓到了自己的短處。
在商業談判中，被對方抓住短處是讓人很頭疼的事情，特別和自己談判的是政界人士，他們的普遍特點是在某一個職位上不會干太久，在相對不長的任期內，出于自身工作的性質和需要，他們不會太看重長遠經濟效益，更看重的是短期內能快速體現他們政績的東西。
想到這些，肥婆繼續矛盾糾結，反復權衡著利弊得失，一時難以做出準確的決定，無法給楚恒明確的答復。
看肥婆這樣，楚恒含蓄地微笑著，面色沉穩，一副勝券在握的神情。
衛小北此時是意外的，因為談判中突然冒出的這個事情，趙曉蘭之前沒有向他透漏任何口風，不知道她是事先不曉得呢，還是明明知道卻故意隱瞞著自己。
如果是前者，那倒可以理解。
如果是后者，則說明趙曉蘭雖然和自己關系密切，但還是保留有一定分寸的，在某些方面是防備著自己的，這當然是出自她自身利益的需要，畢竟在自己和駱飛之間，駱飛當然更重要，決定著她的貴婦人身份和一生的榮華富貴，而自己，只不過是她解渴的對象和謀取利益的工具。
想到這里，衛小北看看肥婆，又看著楚恒，想更明確一下，貿然冒出一句：“楚市長，您剛才說的在合作這個大項目的同時，在其他更多領域和項目上進行合作，是這個大項目落地必須的前提嗎？”
聽了衛小北這話，楚恒繼續微笑，和肥婆相比，衛小北到底還是嫩了很多，自己已經把話說到這份上，這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了，在這種場合，以他的身份，怎么能說出這么幼稚的話呢？
楚恒呵呵一笑：“衛總，在昨晚的接風宴上，關于這個大項目的事情，駱市長的表態已經很清楚，我在這里就不再重復了。”
楚恒的回答頗有些外交辭令的味道。
肥婆此時意識到了衛小北這話的唐突，這小子到底年輕毛嫩，沉不住氣，一出口就讓自己這一方陷入了被動局面。
肥婆不滿地看了一眼衛小北，衛小北似乎意識到了什么，神情有些尷尬，不做聲了。
然后肥婆看著沉穩自信的楚恒，因為生意需要，她和不少各種級別各種類型的官員打過交道，其中不乏級別比楚恒高的，但此時，經過這短時間的接觸，她已經意識到，自己面對的對手不可小覷，他的思維很敏捷，言語很縝密，邏輯很清晰，熟悉談判技巧，善于揣測對方心理，能在不動聲色間牢牢把控著主動權。
這樣的官員不多見，這樣的官員極難對付，駱飛有這樣一位精明精干的副手，不能掉以輕心。
接著肥婆呵呵一笑：“楚市長，你的意思我想我應該是明白了，對江州和我們合作的誠意，我是毫不懷疑的，對江州對我們集團的大力支持，我是十分感謝的，對江州特別是駱市長對我們的深切期望，我倍感榮幸，同時呢，我也會做出認真慎重的考慮……”
楚恒點點頭：“好啊，我知道董事長的時間十分寶貴，時間就是效率，時間就是金錢，所以，我想我們應該高效洽談，盡快達成一系列相關的協議，盡快展開對我們來說互利共贏的合作。”
楚恒這話在繼續暗示肥婆的同時，又帶有催促的意味。
肥婆明白楚恒這話的意思，沉思片刻，突然打了一個噴嚏，接著不好意思笑了下，然后掏出紙巾擦拭。
楚恒接著做出關心的樣子：“董事長身體不舒服？”
肥婆邊擦邊點頭：“嗯，是的，昨晚有些受涼，感冒了。”
衛小北一愣，肥婆剛才不還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感冒了呢？
“哦……”楚恒心里暗笑，接著道，“董事長身體不適還堅持工作，這種精神委實讓人欽佩，不過，我想，身體是工作的本錢，既然董事長身體不舒服，那就應該好好休息，等休息好了，我們再繼續談也不遲，不然我心里會很不安的。駱市長知道后也會批評我。”
楚恒這話正中肥婆下懷，她點點頭：“感謝楚市長的關心和理解，既然楚市長如此說，那不然……”
“我建議洽談先推遲一下，董事長好好休養身體，等明天或者后天好了我們再繼續。”楚恒知道這道附加題是要給肥婆考慮的時間的，于是如此說。
“好，那就這樣。”肥婆順水推舟答應著，再次表示感謝。
“不客氣，你們是我們尊貴的客人，我理當如此。”楚恒呵呵笑道。
于是洽談暫時中斷，肥婆一行離開江州賓館直接回入住酒店。
楚恒親自把他們送到樓下，看著他們上車離去，暗暗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