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十九章、怎堪诬陷

  见杨文渊冲进房门,以手指着自己高声怒斥,徐恪心下并不惊慌,他一边将自己昆吾剑缓缓归入鞘中,一边却冷冷地言道。
  “杨文渊,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杀人了?……”
  “你!”杨文渊跑到徐恪近前,气急败坏道:
  “你还敢说你没杀人!我等亲见你从南宫大人的胸口拔出自己的佩剑,南宫大人又是刚刚身亡,他若不是你杀的,还能有谁?”
  “他是自杀身亡。”徐恪归剑入鞘之后,双眼兀自凝望着床上的南宫不语尸身,他眼中的光芒虽波澜不起,内心却依然沉浸于巨大的悲怆之中。
  “哼!”杨文渊不依不饶,接着道:
  “你说自杀就自杀了?!剑是你的昆吾剑,人就是死在你的剑下,如今南宫大人已然身亡,这岂是你一句‘自杀’就能推脱得了的?!”
  见徐恪依旧不为所动,杨文渊又朝身后说道:
  “张大人,你说是么?”
  这时,门外已跟着走进了张木烨,他进门之后,只是低头察看南宫前胸的伤口,对于杨、徐二人的争执,却始终一言不发。
  “张大人,你倒是说句话呀!”杨文渊催促道。
  “这个……”张木烨望了望徐恪,又看了看南宫的尸身,迟疑道:“南宫兄弟究竟是怎么死的,一时还不好说……”他又面朝杨文渊说道:“杨千户,你来看这伤口,南宫兄弟身体内所流出的血液都是暗褐之色,这可不太寻常啊!”
  “这有什么不寻常的!”杨文渊立时说道:“这定是徐恪的剑上喂了毒,南宫大人中剑之后,体内毒发,血液自然变成了暗褐之色……”杨文渊看了看南宫不语前胸的伤口,随即又朝张木烨说道:
  “张兄,刚才这屋内传来的打斗之声,你我可都是亲耳听到了。依我看,分明是这徐恪与南宫大人言语间起了争执,两人在屋子里动起了手,徐恪一怒之下,遂用剑当场刺杀了南宫大人,而且,他这昆吾剑上,竟然还有毒!”
  “这个……”张木烨不置可否道:“咱青衣卫里谁都知道,徐兄弟与南宫兄弟可是不一般的交情,他们怎会因言语间的争执而动手?徐兄弟又怎会……”
  “诶!”杨文渊摇头道:“张兄,这你就不知道了,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呐!你平常虽见他们两人整日腻在一起,焉知他们不是各怀鬼胎?说不定,这徐恪早就觊觎北司千户的位置,今日见南宫大人受伤,正好抓住机会……”
  “够了!”徐恪再也听不下去,转身朝杨文渊怒道:
  “杨文渊,你若再敢这般胡言乱语,对我南宫大哥不敬,休怪徐某对你不客气!”他手握剑柄,作势欲拔,凛然斥道:
  “你当知道,徐某手中的这把昆吾,乃是圣上御赐!圣上赐徐某于五品以下官阶者,有生杀予夺之权!今日徐某索性破个例,先杀了你这个四品的狗官试试!”
  “你……你别乱来!”见徐恪起身欲拔剑,杨文渊顿时吓得面如土色,他自忖武功不是徐恪之敌,加之对天子御赐的这把昆吾剑又格外忌惮,此刻忙缩身躲到了张木烨的身后,然他嘴里却还不肯示弱,仍然慌慌张张地说道:“你……你杀了南宫大人,还想杀我们灭口么!你……你要搞清楚!这里可还有一位千户呢!纵然杨某武功略逊你一筹,咱们青镜司的张大人,功夫可一点儿也不比你差!”
  张木烨见状,忙上前劝道:“徐兄弟,你先别动怒,大伙儿都是卫里的同僚,有什么事也等到了卫里再说。如今,咱们还是先商量一下南宫兄弟的后事要紧!”
  徐恪见杨文渊一副东躲西逃的狼狈模样,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他松开自己的剑柄,朝杨文渊冷哼了一声,森然道:
  “你滚吧!”
  “你……!”杨文渊以手指着徐恪的头顶,气得双眼泛白,不过,他见张木烨始终不肯向着自己说话,甚至于连此刻张木烨看他的眼神,似乎也是示意让他先走,当下他再不犹豫,忙转身朝房门外疾步而去,一边走一边还气呼呼地言道:
  “好你个徐恪!你今日先是用剑刺杀了南宫大人,后又言语威吓本官,还意图杀人灭口!待本官回到卫里之后,定当将此间详情,尽数禀明沈都督!本官还要到圣上那里具折参你!”
  “随你的便!”徐恪头也不抬,依旧是冷冷言道。
  待得杨文渊走后,张木烨走到南宫不语的尸身边,又仔细查看了一会儿,方才转身朝徐恪问道:
  “徐千户,南宫大人方才还好好地躺在床上,怎地顷刻之间就命丧于你这把昆吾剑下?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何事?”
  徐恪仰天一叹,悲声道:“我南宫兄为了不使自己入魔,竟不惜以昆吾自戕,自己了断了自己!”
  “入魔?南宫兄弟怎会入魔?”张木烨心中大奇,立时脱口问道。
  徐恪不再隐瞒,随即便将南宫不语如何因抓捕毛娇娇而不慎被猫妖魔功附体,今日他体内魔功发作,眼看着就要堕入魔道,关键时刻竟然抢了自己的昆吾剑当场自尽的一番经过,约略与张木烨陈述了一遍。
  张木烨听罢之后,也不禁喟然叹息了一声,他看着南宫不语的脸说道:
  “南宫兄弟,你可当真是了不起啊!为了斩妖除魔,不惜舍身而取义,自杀以成仁!你这一份从容赴死的胆气,做哥哥的自愧不如!”
  说罢,张木烨对着南宫的尸身,恭恭敬敬地做了三个长揖,口里戚然道:“南宫兄弟,你一路走好!你虽离吾等而去,但浩然之气节,将长存于吾辈心中,从今往后,我青衣卫上下,当以你为楷模,誓要杀尽这世间之妖魔!”
  见张木烨朝南宫的尸身拱手下拜,徐恪忙也跟着下跪,朝南宫不语的尸身连着磕了三个头。一想起南宫不语生前待他的种种好处,徐恪不由得眼中又泛起了泪光……
  张木烨转身朝徐恪问道:
  “徐兄弟,适才我与杨千户本待与你一同进房来见南宫兄弟,却被无花妹子给挡在了院子中。后来,无花妹子听见房中传来物件碰撞之声,她放心不下才匆匆赶进这屋子里。但她怎地一转身就哭着奔了出来?而且不管不顾地一直冲出了大门之外,口里还接连对你发出嗔怪之语?我与杨千户也不便上去阻拦,这中间到底是什么缘故?难道……”张木烨又扫了一眼僵卧于床的南宫不语尸身,接着问道:“无花妹子竟也误会了你?”
  徐恪点了点头,苦笑道:“无花也将我当成了是杀她哥哥的凶手。”
  “怎么会这样?!”张木烨看着房子里一团狼藉的景象,略作思忖之后,便道:“徐兄弟,眼下南宫大人不幸离世,做哥哥的虽信你的话,知道他乃自杀身亡,然他毕竟是咱们青衣卫北司之首,他这一死,势必要惊动朝堂,圣上也必会派人来彻查他的死因。而杀死南宫兄弟的,又恰好是你身上的这把昆吾,是以要想让圣上相信南宫兄弟乃是自尽而亡的话,恐怕,还得徐兄弟亲自到御前去努力辩解一番啊……”
  张木烨又看了看徐恪,见他兀自于沉思之中没有言语,便接着道:“以哥哥愚见,眼下,咱们不如暂且先将这间屋子封住,派人好好守在这里,内里各项物件均原样不动,待咱们回去禀明沈都督之后再作处置,你意下如何?”
  徐恪点了点头,道:“那就听张兄的吧!”
  于是,徐恪与张木烨出了南宫不语的内室,将房门带好,内里一应陈设俱原封不动。张木烨随即大声呼喊南宫府的管家前来,但喊了半响,却不见那叶管家半个人影,只慌慌张张跑来一个小厮。那小厮道,叶管家一大早便已出门,如今不知去向。张木烨只得吩咐小厮叫人好生守在房门之外,在青衣卫派人赶来勘察现场之前,任何人不得入内。
  叮嘱完南宫府的下人之后,张木烨随之便与徐恪离了南宫府,径朝青衣卫而行。一路上,张木烨又问起南宫不语自杀前后的详细经过,徐恪只得一一与之细述。
  待得两人行到离青衣卫大门不远时,徐恪忽而想到一事,便朝张木烨拱手道:“张兄,徐某尚有急事要办,南宫兄的后事,就全部拜托张兄了!”
  “这个……”张木烨有些为难道:“徐兄弟,南宫大人不幸身死,而你是唯一在场之人,这其中的详细情形,你最好还是亲自向沈都督禀明为好……”
  徐恪却不容张木烨多说,只拱了拱手之后,便顾自转身朝西北而去,留下张木烨一人,望着徐恪远去,只得叹了一声,独自迈向青衣卫的大门。
  守门的两个銮仪司卫卒,原本均在檐下避雨,此刻急忙奔到门前,各自都站直了身子,随后又朝张木烨躬身施礼,齐齐迎道:“小的恭请张大人安!”
  此时天色尚早,那两名卫卒还道张木烨乃是晨间初来卫里点卯上值,哪知道这位千户大人,一大早便已经历了一件青衣卫内的大事,此刻心中已是火急火燎。
  张木烨连看都没看旁边的两个卫卒,抬腿走入大门之内,片刻也不敢耽搁,急忙向南卫的都督公事房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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