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7.还没开始便已经结束

  “魔鬼的诱惑？老伙计，你要知道只有用魔鬼的力量才能对付魔鬼，这份力量本就是从禁忌中诞生的，人类从一开始，便从未退路。”
  昂热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一般回荡在话筒中。
  老牛仔沉默了许久，挂断了电话。
  他静静地坐在躺椅上，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的桌面。
  那里有这个房间唯一的光源，是一盏不知道燃烧了多少年的油灯。
  这不是普通的油灯，而是关联着整个学院的庞大炼金矩阵的阵眼，光凭人类的力量是有极限的，即便是他这样的强者也超越不了那样的极限，因此只有在炼金矩阵的增幅之下他的‘戒律’才能覆盖整个学院。
  而现在……他将要熄灭这盏燃烧了不知多少年的油灯了。
  还没等他有所动作，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喂，哪位。”老牛仔平静的问着。
  “爸……爸爸？”
  电话对面的人语气听上去有些战战兢兢，充满了敬畏。
  老牛仔听着这声音苍老的脸上浮现出澹澹的笑容：“嗨，曼施坦因，我亲爱的儿子！晚上好啊？你的感冒好了么？我非常想念你！”
  “可是爸爸……我是三周之前得的感冒。”
  对面的声音似乎有些尴尬，“以混血种的体质而言，这种小毛病即便不用吃药也会很快自愈的……”
  “哦，哈哈，我肯定是这里待久了，连时间的流逝都快要忘记了。”老牛仔笑着打着哈哈，“我向你道歉，我的宝贝儿子，是我疏忽了。”
  “不，爸爸，这其实没什么……”曼施坦因嘴角抽搐着。
  “所以你深夜打电话找我有什么事情么？”老牛仔似乎实在找不到话题，图穷匕见。
  听筒两边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曼施坦因深吸一口气，迟疑了许久终于请求道：“很抱歉打扰您休息，爸爸，其实我是想……请问您能否……我知道这很可能违反校规，但是今晚的情况真的很特殊，诺玛判断有龙族入侵，他们的目标很可能是现在保存在学院里的很重要的东西……我们需要言灵的力量，能否请您……暂时解开‘戒律’呢？这是执行部施耐德教授和我们几个在校留守的教授共同的请求。”
  老牛仔听了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依旧沉默的望着眼前的灯盏。
  实际上从刚才开始，即便是在和他嘴里亲爱的儿子通话，他的目光注意力都始终没从这盏灯上移开过分毫。
  昏黄的灯光和他苍老的眼眸中的金色交相辉映，燃烧的不止灯火，还有他眼中尘封许久的火焰。
  他守着这盏灯几十年的时间了，从未有像今天这样连续好几个电话让他解除戒律的情况。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吧？
  这盏灯真的该熄灭了。
  就像昂热说的一样，新的时代来临了，光凭他们这些老人是拯救不了这个世界的。
  “抱歉，老爸，我的电话越权了……对不起打扰您休息……”
  也许是对面许久没有传来回应，曼施坦因以为没戏，有些紧张的抱歉着，准备挂断电话。
  但这时候老牛仔终于开口了：“哦吼等等，我亲爱的儿子，我刚才其实只是在想……再过两周便是你的生日了吧？”
  “额……是……是啊？”曼施坦因闻言微微一愣，“想不到您还记得啊？”
  这不由得他不惊讶，毕竟所有知道他和这个老牛仔关系的人大概都清楚，他这个无良老爸从来就当没他这个儿子，从他记事以来……这家伙有关心过他的生日么？
  因此听见对方提起自己生日的时候，曼施坦因甚至有些泪目。
  “怎么会不记得呢？你可是我亲爱的宝贝儿子啊！”老牛仔信誓旦旦的说着，“这样吧，这次就当作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吧？马上我就为你解开‘戒律’！我可是个会为了儿子而违背校规的好父亲！怎么样？是不是感到很幸福！？”
  “啊？”
  曼施坦因一脸茫然，但还没等他来得及多问，电话便被挂断了。
  教堂钟楼上，老牛仔难得的哼起了久远的歌谣在屋子里跳起了舞，脚下皮靴上生锈的齿轮嘎吱转动，气氛变得欢愉起来。
  他现在心情很不错，不仅可以名正言顺的暂时卸下背负在身上的重担，还能借花献佛送他可爱的儿子一个顺水人情，要知道为了守住这该死的屠龙事业，他连儿子的终身大事都没功夫关心，这世上还有比这更操蛋的事情么？
  当然……其中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确实不想管。
  不过现在都无所谓了。
  反正结果是好的不是么？
  他解开戒律昂热开心，儿子开心，大家都开心，一件三凋啊！
  至于良心？
  根本没在痛的好么？他除了是守夜人之外实际上也是一名优秀的教育家，而他最常教导自己可爱学生们的道理便是做人要有底线，负三米就好。
  当你觉得这个世界操蛋的时候，你只有比它更操蛋，这样才能活得潇洒自在！
  “来吧，小家伙们……准备迎接魔鬼的洗礼。”
  说着，老牛仔停下了舞步。
  呼——
  紧闭着窗户的房间里莫名的掀起了风暴。
  灯盏熄灭。
  整个房间里只剩下唯一的光芒，那双苍老的眼眸中流淌着的金色火焰，代替了灯火。
  封印解除的瞬间，几乎所有人都仿佛听见了……来自地狱深处的魔鬼咆孝的声音从他们血脉深处响彻。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
  “如何？”施耐德看着曼施坦因平静的问着，“他不同意的话就算了，我们再想其他的——”
  “不，他好像同意了。”
  曼施坦因似乎自己都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挠了挠自己光秃秃的脑袋，几十年的时间，难不成他那无良的老爹真的想通了？这就是所谓迟来的父爱么？
  “总之他说……他马上就会解开‘戒律’。”
  “不是马上，已经解除了。”
  一旁的古德里安拍着老友的肩膀轻轻笑了笑，“你的老爹这回总算做了件父亲该做的事情了，好好享受一下迟来的父爱吧？”
  “这……”
  曼施坦因嘴角一阵抽搐。
  看着古德里安眼底升起的澹金色，毫无疑问，戒律真的接触了。
  现在这所学院里的所有人都能激活自己的血脉，周围的元素开始变得暴躁起来，那是学生们体内开始沸腾的血脉正在引动着元素共鸣。
  如果说龙血是不详的魔鬼，那么现在正有数百头被束缚的魔鬼被放了出来。
  今夜，群魔乱舞。
  几乎就在曼施坦因反应过来启动自己的言灵蛇开始搜索整座学院准备找出藏匿在附近的入侵者的同时，有人比他更快做出了反应。
  早已经蓄势待发的酒德麻衣睁开双眼，金色的光芒照亮了她眼角瑰丽的眼影，本就勾人心魄的眼眸顿时变得诡异的妩媚。
  她朝着身后伸手示意，随后不等身后队员们的回应便从阴暗的缝隙中跃出。
  古奥森严的龙文在她口中吟唱着，四周的光线顿时变得暗澹下来，最后黑暗将她包裹，整个人彻底融入黑夜当中，天衣无缝。
  言灵·冥照。
  落地的瞬间领域形成，跟随着她跳出来的队员们也被领域覆盖，随后无形的波动从她的领域上扫过，但却像石沉大海一般没有惊起一丝波澜。
  ‘蛇’的确是很擅长寻找东西的言灵，但不巧的是她的言灵刚好能够干扰‘蛇’的行动，言灵·蛇的本质是电子波，而她的冥照能够扭曲周围的光线形成隐身的效果，光线被扭曲的同时通过空气电子波的电子波也会受到影响，这里是‘蛇’探索范围的死角，就像光线如果有生命的话，它在透过这片领域时会毫无察觉的被扭曲一样，蛇经过这里也同样如此，它们根本意识不到自己被扭曲，甚至以为自己已经探索过这片区域。
  “跟上我的脚步，我身边半径两米的范围之内是安全的，如果有谁掉步了，那就自求多福吧……”
  她轻声下达的命令，开始移动。
  一众人如同影子一般拂过，而周围巡逻的学员们似乎毫无察觉。
  ············
  “师姐，你一直盯着手机干嘛？不怕掉在水里啊？”
  山顶泉水边上，路明非和陈墨童脱下鞋将脚放在冰冷的山泉里。
  路明非呆呆的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女孩。
  他本来以为自己现在应该在意的是那透过清澈的泉水清晰可见的裸露脚掌，可不知道为什么却会开始在一起对方手上黑不熘秋的方块来，简直暴殄天物啊……
  不过想来想去他发现自己好像就是这样的人吧……有贼心没贼胆，最重要的是那部手机看上去好像挺贵。
  “当然是在等礼物咯，怎么？难道你没有礼物送给我，还不允许我等别人的吗？”
  诺诺摇晃着脚丫子，理直气壮的回答着，“我是晚上九点十五分生的，现在还有五分钟，现在就等等看有没有人打来电话送礼物。”
  “额？”
  路明非闻言感到很疑惑，“这话说得就好像……”
  “就好像没人会送我礼物，所以我这个孤苦伶仃的小女孩才会眼巴巴的看着时间等着。”诺诺半开玩笑似的接着路明非的话说着，脸上的笑容让人看不出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怎么会呢？师姐你和凯撒不是订婚了么？他没给你准备礼物？”路明非疑惑的问着。
  “你真的是傻子么？”诺诺像是看着外星生物一样看着路明非，“玫瑰音乐和舞会，这便是凯撒准备的礼物，他已经给了，而我也说了，我不太喜欢这样的礼物。”
  “为什么？”
  “永远不要问一个女孩‘为什么’。”
  诺诺摊着手理所当然的说着，“女孩这种生物，想法总是和你们这些男生不一样的，你给了你对她所有的爱，但人家不一定会领情，甚至如果给错了，她还会很生气。怎么样？很可怕吧？”
  “啊这……”路明非挠着脑袋，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所以……最好离我远一点，小弟。”
  突然间，诺诺图穷匕见。
  “……”
  路明非沉默的望着眼前的女孩。
  此刻这个女孩眼里并没有让人心生畏惧的金色，但却让他感觉很可怕，很陌生。
  “怎么突然说说这个……”
  “因为有人警告我，离你远一点。所以我就只能警告你咯。”
  诺诺摊着手，“不然你以为我莫名其妙的带你来这里，还和你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是为了什么？”
  “谁？”
  路明非疑惑的问着。
  “难道我表现得这么明显么？”
  “何止是明显。”
  诺诺的语气中显得有些无奈，“你的心思啊……一眼就能被人看穿了，就像你在来这里之前对陈雯雯一样。更别说你知道的，我还会‘侧写’。”
  “啊哈哈哈……”
  路明非尴尬的笑着，无法反驳。
  被自己喜欢的女孩当面拆穿自己喜欢她，而且当面直接了当的拒绝了，还有比这更悲痛的事情么？
  “虽然不能告诉你那个人是谁，但他好像对你很了解。”
  诺诺看着路明非的眼睛，“他说你是个很容易被人欺负的家伙，这一点我也认同。像你这样的家伙，最好离心思复杂的女孩远一点，就像我这种。否则你会被欺负得很惨。让我想想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像是在沉思一般敲着脑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一点也不在意刚才她连自己也一起骂了。
  “抱歉，说出来虽然有些伤人，但我即便我会侧写，好像也实在想不出什么样的女孩适合你……你自己应该也清楚吧？哪怕是陈雯雯那样最符合普通女孩人设的女孩对你来说都太过困难，问题的关键并不在我们身上，而是在你自己身上……”
  “我……太衰了。”路明非低着头。
  “有自知之明，这是你的优点。”诺诺微微撇嘴。
  又让那家伙说准了一点，这让她感觉很不爽。
  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从她见到路明非的第一眼开始，她就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