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鐵騎出,李牧的震驚
冬冬冬冬~!
!
秦軍的擂鼓聲與趙軍的擂鼓聲,在平野上此起彼伏的響起。
平野上,在兩軍先鋒士卒對戰的地方,無數將士都在手持長戈、利劍互相拼殺。
地上的尸體已經越來越多,然而活著的秦軍將士以及趙軍將士,早已忘記恐懼,手里的兵戈不斷朝著敵卒捅刺而去。
由于地勢狹小,不管是秦軍的鐵騎還是趙軍的邊騎,在右翼都警惕著對方,根本不敢輕易發起沖鋒。
白衍騎著戰馬,目光緊緊等著趙軍。
“左翼方陣,增兵一千!”
身旁傳來王賁的下令聲,白衍沒有轉頭看去,從交戰到現在,一千將士,一千將士的增兵,這已經是第三次增援。
一千人讀起來覺得不多,但卻是實打實一千個活生生的將士,放在一些小城邑,都足夠駐守。
看著前線交戰的地方,秦趙兩軍的士卒把平野一分為二,互相寸土不讓的在搏殺,白衍清楚,王賁的命令沒錯。
如今交戰之地,但凡有一方潰敗,就如同洪水決堤,勢必影響大軍的士氣,甚至若敗退的一方主將,沒有能及時挽回局面,也會直接決定一場戰事的勝敗。
所以秦軍要投入越來越多的將士,趙軍亦是如此。
時間過去越來越久。
白衍看著趙軍,趙邊騎似乎沒有強攻的意思。
一想到那趙國大軍有半數人馬不見蹤影,再拖下去,白衍心里有些擔憂。
白衍隱約感覺到,李牧根本沒有交戰的意思,眼下不過是讓秦軍的注意力放在這里的戰場上。
“王賁將軍,趙軍數萬大軍不見,不能再拖下去,白衍想讓鐵騎上前破陣!”
白衍轉頭看向王賁,隨后目光看向戰場上,那支趙邊騎。
如今李牧還不知道白氏鐵騎已經配上馬鐙。
看著趙邊騎的大軍之中,那些趙軍將領的身影,白衍知道,他很可能只有這一次機會,若是失去這次機會,等那些將領與趙軍退回去,他不僅不會再有機會,還可能就會死在李牧手中。
“白衍將軍,萬萬不可!”
王賁聚精會神的看著交戰的戰場,突然聽到白衍的話,被嚇一大跳,連忙出聲勸阻。
“如今趙軍不見蹤影,正是應當提防之際,你我尚不知李牧之謀,若是遇危,鐵騎乃是唯一破陣之機會,此刻鐵騎應當留守大營,萬萬不可這時候迎戰李牧。”
王賁皺眉說道,輕言讓白衍冷靜。
說實話,白衍突然冒出來的想法,是真讓王賁嚇一跳,他沒想到在最需要沉住氣的時候,白衍與昨晚一樣,想要主動出擊。
王賁打心底不贊同白衍的想法,眼下面對李牧,白衍的方法是在太過冒進。
白衍麾下的鐵騎是他們最大的后手,白衍的舉動,會把唯一后手暴露出去,讓李牧有所防備。
伴隨著王賁的話音落下。
周圍土丘上,其他秦軍將領以及柴等鐵騎將領,全都看向白衍。
他們也覺得王賁將軍的話沒有錯。
在眾人的注視下。
一身秦甲,帶著爵弁的白衍,騎著戰馬,看著遠處的趙國大軍,年紀輕輕的臉頰上,一反常態的固執。
白衍轉過頭,看向同是一身秦甲的王賁,以往很信任王賁統兵能力的白衍,這一次沒有退讓。
“非也~!面對李牧布局,留守大營,看似靜觀其變,實著無異于坐以待斃。王賁將軍應當還記得匈奴面對李牧的布局,死傷十余萬,此前上將軍桓齮面對李牧的布局,不僅十幾萬秦軍全部潰亡,連上將軍的首級,都被李牧斬下。”
白衍輕聲說道:“眼下我等本就敵眾我寡,若再無先機,危矣!”
白衍身后。
一名名秦軍將領,以及柴等鐵騎將領,聽到白衍的話,紛紛臉色一變,他們身為秦軍將領,自然不是愚昧之人。
聽到副將軍白衍舉出的兩個例子,他們全都意識到,若正如白衍所說,眼下他們的確不能坐以待斃。
“王賁將軍以為如何?”
白衍看著臉色微變的王賁,輕聲問道。
其實白衍也清楚,王賁的決策沒有半點問題,甚至還很完美。
王賁的想法是以不變應萬變,擁有鐵騎這個變數,在最后關頭打李牧一個出其不意,從而化解李牧的危機,等待王翦將軍的到來。
但白衍卻感覺,王賁想法雖好,但事情絕對沒有那么簡單,他不想在這里等待李牧布局完畢。
當初不管匈奴的十余萬大軍,還是上將軍桓齮的十余萬秦軍,他們全都都是在李牧完美布局下,盡數潰亡。
如今他們只有數萬人,在這里固守,待李牧的布局之后,即使有鐵騎,他們不死也必會敗無疑。
“但......”
王賁聽到白衍的話,看著白衍的目光,眉頭緊皺。
王賁清楚,白衍說的全都是事實。
李牧已經布局,若真像白衍說的那般,其后果,很可能是他們這支秦軍,都可能無法活著離開。
“白衍將軍,眼下讓鐵騎沖殺趙國大軍,基本不可能!”
王賁看了一眼遠方趙國大軍,看向白衍,輕聲說道。
想清楚的王賁,沒有再堅持讓鐵騎留守大營,更別說白衍還是副將軍,可以全權指揮。
但王賁還是想要委婉的告訴白衍,眼下讓鐵騎去戰場破陣不難,但趙軍防守十分嚴密,想要憑借鐵騎大軍,擊潰遠方的趙國大軍,根本不可能。
而趙國大軍不潰敗,李牧的布局,依舊不能破。
如此一來,鐵騎沖殺,作用其實不大。
“事在人為,先除掉一部分趙邊騎。”
白衍對著王賁說道。
說完之后,白衍在王賁的注視下,轉頭看向柴,看向業。
“柴,你率領八千將士,出擊截殺那支趙邊騎,不惜代價,也要除掉那支趙邊騎,特別是那些趙軍將領。”
白衍對著柴說道。
白衍清楚,若在以往,他可以與將士們一起去沖殺戰場。
但眼下身為副將軍的他,在全軍沖殺前,此刻他絕對不能沖去戰場,否則其余大軍之中的兩萬將士,定會出現恐慌。
除掉那支趙邊騎的事情,只能交給柴去做。
“諾!”
柴看著戰場上那支在右翼的趙邊騎,對著白衍拱手點頭,隨后叫上宴茂等將領隨他離去。
土丘上。
王賁騎著在原地,看著白衍下令,轉過頭小聲的對著親信囑咐幾句。
“命人趕回閼與,把這里的消息告我父親,以及其他將軍。”
王賁說完,看向遠處交戰的戰場。
白衍的話沒錯,如今李牧已經在布局。
對于李牧的布局,此前他一直仰仗的后手,便是白衍麾下的鐵騎。
如今鐵騎出,面對李牧,他便再無后手。
等會若是趙軍退去,他想和白衍商議一下,要不要退兵。
這里固然重要。
但若是全軍都葬送在這里,他與白衍即使茍活回去,也擔待不起這份罪責。
冬冬冬冬~!
!
白衍聽著擂鼓聲,目光看向遠處戰場上的那支趙邊騎。
機會只有這一次!
成敗在此一舉。
很快。
當轟鳴的馬蹄聲響起。
在白衍的目光下,無數鐵騎將士手持秦字黑旗,猶如洪流一般,朝著戰場右翼沖殺上去。
白衍騎著馬,目光看著遠處的趙國大軍,若是稍有不對,他麾下僅剩的五千余鐵騎將士,也要沖上去營救。
.......
趙國大軍之中。
李牧踩在戰車上,目光看著遠處的戰場,當看到秦國大軍之中,秦軍鐵騎居然半數以上的人馬,朝著戰場沖鋒。
見到這一幕,李牧本能的眉頭一皺。
不對啊!如此之快便讓鐵騎出陣,似乎不像出自王賁之手。
他與王翦對峙過,清楚王翦的領兵布陣,而王賁是王翦之子,深得王翦真傳。
尚未決戰,便讓鐵騎率先出擊,如此魯莽。
“武安君,末將愿率騎兵,迎戰秦騎!”
戰車旁,一名身穿趙國甲衣的中年將軍,對著李牧拱手說道。
此人名叫張連,乃是趙邊騎的老將,跟隨李牧常年駐守在代地、雁門等邊境,是李牧一手提拔的將領。
跟著李牧二十多年的張連,在看到秦國鐵騎主動出擊的瞬間,便主動請命。
因為此刻在戰場上的那支趙國騎兵,乃是他麾下的邊騎,其將領是他副將姜營。
“白衍!”
李牧聽到張連的話,沒有著急回答,而是看向遠處秦國大軍,面露思索。
本來李牧是不打算與秦軍決戰,但秦軍鐵騎的出現,卻給他看到機會。
一個時辰前的會面,在知曉那名叫白衍的秦將是秦軍副將之后,李牧立刻意識到,對面的秦國大軍中,其中的鐵騎大軍,至少有四五千人是新騎,其戰力遠不如趙邊騎。
“武安君。”
張連看著李牧在思索,轉頭看著戰場上,再不馳援就來不及了。
就在這時候,李牧的聲音傳來。
“張連,你率領四千邊騎增援戰場,迎戰秦騎。”
李牧開口下令道,目光看著秦國大軍方向。
李牧清楚秦國騎兵的大軍中,有四五千的新卒,但回想此前秦國高奴的戰事,李牧不相信那個能推斷月氏、匈奴會聯合南下的白衍,會不清楚其麾下新卒數量。
事出反常必有因,能一把火把高奴城給燒了,而且還能讓嬴政任命為副將軍,那白衍怎會是無為之輩。
不過李牧雖然疑惑,但還是決定派遣邊騎上去迎戰。
在李牧眼里,他倒是要看看,在這正面戰場上,那白衍為何要讓秦騎出陣,并且在率先出動鐵騎的情況下,如何排兵布陣,能夠勝得了他。
“諾!”
張連聽到李牧的話,連忙拱手接令,隨后騎馬朝著邊騎方陣趕去。
不消片刻。
遠處的大軍中,轟鳴的馬蹄聲響起,在李牧與其他趙國將領的注視下,張連率領四千趙邊騎,騎著奔騰的戰馬,朝著戰場上殺去。
然而正當李牧與所有趙國將領,以為有張連的增援,那數千秦騎定會顯現頹勢,甚至會被趙邊騎擊潰。
不曾想下一刻。
在所有趙國將士,所有趙國將領的注視下,趙邊騎與秦騎交戰后,頃刻間趙邊騎就死傷諸多,無數趙騎將士紛紛被殺落馬。
這一幕讓所有人都驚呆了,就連戰車上的李牧,都從未設想過會發生這一幕。
這怎么可能!
秦騎怎么可能那么強勁?
別說那支白氏鐵騎方才經歷過大戰,就是大戰之前,他們邊騎也與那支秦騎經常交手,但從未有哪次,方才交手,傷亡就如此之大。
李牧目光錯愕的看著這一幕,臉上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
李牧戎馬數十年,繼胡服騎射之后,正面作戰趙卒少有吃虧,更別說還是他麾下精銳的趙邊騎。
那白衍麾下的秦騎,曾經由白裕率領時,他便與之交過手,論士卒的強悍,哪怕全盛時期的秦騎,也做不到眼下這般,一交戰讓趙邊騎傷亡如此之大!
看著遠處人影雜亂的戰場上,邊騎將士與秦騎交戰,越來越多的人戰死落馬,而落馬的人之中,邊騎居然要多過秦騎。
李牧搖搖頭。
不對。
絕對有問題。
“傳我命令,鳴退鼓,令兩萬將士上前,掩護前方將士撤退!”
李牧下令道。
李牧的話,讓周圍其他趙國將軍回過神,彼此對視一眼,皆能看到對方眼中的不可置信,以及少許心季。
秦國何時出現這樣一支強悍的秦騎。
冬~冬冬~!
李牧站在戰車上,目光看著兩萬大軍,朝著戰場上前,又看著遠處秦國所有大軍,全部壓陣上前。
“虞和,你率領所部五千人,持弓弩去右翼!”
李牧沒有驚慌,而是有條不紊的下達一個個命令。
伴隨著所有趙軍將領領命離開后,在李牧戰車四周,所有趙國大軍,開始動起來,浩浩蕩蕩的朝著前方戰場走去。
猶如人海一般的趙國大軍之中,無數長戈密密麻麻豎立在方陣之上,一眼望不到頭,讓人驚恐。
半個時辰后。
在趙國大軍的掩護下,數量不占優勢的秦軍在戰場上,并未朝著趙國大軍進攻,而是在王賁的命令下,結陣防御的陣勢與趙國大軍對峙。
無數手持長戈的秦軍將士,也在追擊一段距離后,紛紛后退。
秦國鐵騎與趙邊騎的交戰,也在趙邊騎撤退后結束。
當所有趙卒與趙邊騎離開戰場,撤退之后,戰場上只有三四千具身穿秦甲、趙甲的尸體,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在其周圍還有數不清的箭失雜亂的插在泥土之中,或者插在尸體上。
柴騎著戰馬,一手持著帶血秦劍,劍刃上還滴著血。
看著趙軍退去,微微喘氣的柴轉過頭,看著不遠處,那倒在地上,被將士砍去首級的兩名中年趙軍將領。
趙邊騎的忠烈柴不是第一次見,故而對于那兩名趙軍將領自刎的舉動,并沒有覺得奇怪,更多的還是可惜沒抓到活口。
特別是其中一人,他還見過數次,李牧麾下的老將,張連。
“將軍!”
“將軍!
”
柴聽到身后傳來聲音,連忙轉頭看去,隨后便看到白衍與王賁等將軍騎馬過來。
“將軍!”
柴反手持劍,對著白衍拱手打禮。
宴茂等人也滿臉是血的騎馬過來,這一戰雖說他們有馬鐙,但趙邊騎的兇悍還是讓他們死傷不少。
特別是宴茂的臉上,赫然多出一道傷口,不斷冒著血。
“將軍,這人叫做張連,乃是李牧麾下老將,以前我們與他時常交過手,方才宴茂趁他一時疏忽,硬生生把他撞下戰馬。”
柴對著白衍解釋道,指著遠處張連的尸體。
方才張連看到他們配有馬鐙之后,已經撤退不急,宴茂率領將士直接張連殺去,不給張連繞走的機會。
“撞下馬!”
白衍看著宴茂,雖然不在戰場上,但白衍能看出宴茂那時候有多危險。
宴茂一手捂著臉,手上滿是血紅,面色慘白的對著白衍笑了笑。
“我原本想抓住活的,結果他自刎!”
宴茂說道。
白衍身旁的王賁,聽到宴茂的話,滿是詫異的看著宴茂。
王賁自然知道這個叫做宴茂的鐵騎將領,為何不顧性命,也要撞下那趙將。
這一刻王賁心里是真的羨慕白衍。
當初白裕將軍把這支鐵騎交給白衍,如今這支鐵騎,從將領到士卒,白衍已經盡得人心。
“無礙,我已經知曉李牧的謀劃!”
白衍看著宴茂,不動聲色的開口說道。
此話一出。
王賁頓時看向白衍,其他在場的所有將軍,全都一臉吃驚的看向白衍,柴、宴茂等人互相對視一眼,也紛紛看向白衍。
而就在所有人的注視下。
白衍騎著馬,目光一直看著趙國大軍方向。
正當王賁等人疑惑之時,沒人注意到,白衍額頭浮現一絲汗水,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