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3章 在阿瓦隆城下
留里克得到的是一座空荡荡的城市,唯一令人高兴的是粮仓非常充盈。
没有杂七杂八的居民干扰,也省得罗斯军与当地人产生冲突,继而导致浪费时间。
那些空载的车辆通通被装满粮食的粗麻袋堆满,凡是装载不了的就想办法突击制成熟食。
鉴于城内的面包作坊和磨坊还能继续使用,利用这些设备,罗斯军抓紧时间制作粗面粉,随便揉成团后就各凭本事烤成面饼。
只要把面团烤熟就行,很多人干脆就以木制穿着自己揉搓的团块,放在篝火上烤成棕褐色的团块。它甚至没经过发酵,最终制成的就是迅速脱水后坚硬无比的团块。
这可难不倒久经考验的战士,他们再把硬邦邦似木头的“面饼”,以斧头砸成无数碎片,之后存在口袋里,充当随时抓取食用的干粮。
大部分罗斯战士都有着比较方正的下巴,因为大家平日里吃坚硬的时候比较多,包括留里克本人,下巴的咬合肌也被动训练得非常强劲。
罗斯联军上上下下在为继续行军做准备,阶段性目标也被定义为阿瓦隆城。
第戎的东方是汝拉山脉的群峦,西方则是罗讷河与塞纳河的分水岭,军队即将再度进入山谷,仿佛如蛇一般在草丛中穿行。
近日以来天气始终不错,当大军在第戎驻扎时,天气开始了变化。
一场小雨不期而至,如果它继续发展下去,恐怕军队的粮食就要受污染了
。
万幸的是这场小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当计划的出发日到达,天气固然还是一片阴暗,恼人的降雨可算是结束了。
一度乱糟糟的城市广场被小雨洗刷了一遍看似颇为整洁,但在城市里的那些难以窥见的角落,已经陆续成为征服者的临时厕所。
第戎城可没有罗斯都城的那一套排水系统,由于大家只是过客,留里克也无意下达诸如“禁止随地大小便”的命令。在新罗斯堡和诺夫哥罗德的街巷附近随地便溺,被城市治安巡逻队抓到要缴纳一笔罚款,在第戎,战士们可以尽享违背律法的刺激感,虽然大王未做相关规定。
罗斯军只是随地解决自己的生理问题,除此外就顺手拿取当地人撤离之际带不走的一些物件,尤其是小型陶瓮。联军里有大量的随军铁锅,它可以一次性烹煮大量食物,奈何围观的战士必须饿着肚子等上较长时间。行军、作战若能缴获一些陶瓮就太好了,他们还在陶瓮上刻上自己的名字,确保休整时期用自己的餐具烹煮一顿小灶。
他们拿走一些细软后再没有进行更多掠夺,也是因为第戎城本身就没有更多财富。
按照约定,留里克下令城内军队整顿行装后平静出城,最终城内没有任何罗斯战士留驻。他还给康拉德一座空城,扒房、焚烧之类的恶行一个都没有。
他履行了承诺,无形之中也给康拉德塑造了新的好感。
这日早晨,温润又潮湿南方自地中海吹来,空气中似乎还有淡淡的咸味。
天空还是一片阴云,太阳若隐若现。
因为第戎城完好无缺,城市附近的多个村庄也一片平静,五花八门的民众藏了起来,所有躲进山坳的人们成功等到了罗斯大军的离去。
康拉德的心情非常好,因为今日罗斯军总集结,他们即将钻进河谷向西行动。
他攥紧缰绳驱使自己的坐骑走近留里克,左顾右看,附近的平坦地带都是罗斯士兵排队的身影。多亏了这些日子与罗斯人共同行军,年老的康拉德不得不承认自己败得理所当然,罗斯人多日行军都是行伍整齐,如同巨蛇蠕动,就算队伍被迫拖拉得很狭长,他们可是丝毫不乱。
“今日是个完美的日子,恼人的小雨结束了。”康拉德其实是没话找话。
留里克挤出一丝笑意,随口说到:“你瞧,第戎安然无恙的还给你。我说话算话,我们只是过客。”
“你是我见过……仅次于查理曼的王者。”康拉德继续恭维道。
“谢谢你的赞誉,我想未来的事情……也不需要你本人太过于参与。”
“哦?”
“你已经老了,我看你的儿子更有前途。我与你儿子算是同龄人,我是罗斯王,他是勃艮第王,以后是我们的时代。”
听起来留里克已经在与威尔芬称兄道弟,康拉德知道最近儿子与留里克走得很近,倘若两人建立起很好的私
人关系,对勃艮第的未来大有裨益。
他也听出来了,留里克这是在要求自己全面放权?
放权也可以,在战争全面结束后,康拉德觉得自己继续保留伯爵头衔,其他一切事务都扔给威尔芬就足够了。几年以来老家伙已经被无数事端折腾得心累,如果可以,他宁可找个修道院做个隐居修士,让俗世烦恼由儿子继承,自己图个清静。
留里克不再多言,当他等到全军整装完毕,这就下达了出征命令。
留里克一身盛装位于大队之前,他要求康拉德与威尔芬伴行身边,即作为向导也是充当人质。
罗斯军秉承着传统的行军模式,两支精干的骑兵队在前方开路,他们距离主队保持数百米的距离,在留里克身后则是延绵了数公里的狭长队伍。
毕竟乌克河畔的罗马古道并非主干大道,它虽然也很平坦,就是比之大道狭窄很多。
遂当先头骑兵已经穿越了山区,成功抵达了分水岭的顶部,末尾殿后的部队才刚刚进入山区。
此刻乌克河主河道已经拐向南方,罗斯军则要继续西行。
因为是联军,军队不但飘扬着罗斯旗帜,队首处一样欧塞尔伯国的旗帜。
留里克已经通过山峦最密集的区域,放眼前方,那边还是有不少突兀山峦。
“还要继续在山谷中穿行?你的欧塞尔城是在山区里?”留里克对无聊的行军又有些厌烦了,穿行山区令他浑身难受。
康拉德
不做否认:“有山,但是不多。”趁着说话的机会,他又急忙建议:“接下来我们遇到的任何村庄,它们的治权都是我的。所以……”
“我懂。我不会破坏任何村庄,如果当地村民愿意帮我昨日,我也会大发慈悲的给予他们一些粮食做佣金。”留里克继续承诺道。
康拉德不得不完全相信:“既然如此,我们很快会抵达桑贝农村。我们可以在当地过夜。”
“好吧。但愿村民不会被吓跑。”
留里克估计村民远远的看到大军出现,就定然收拾细软赶紧撤离。
怎料村民根本不跑,不知出于何种目的,人们纷纷站在道路两旁平静地看着大军越走越近。
知道罗斯-勃艮第联军抵达村庄,留里克才逐渐弄清事情原委。
原来村民们清楚看到了欧塞尔伯国的纹章,他们想当然的以为那就是伯爵大人的军队。数月之前,来自欧塞尔的大军就是从贝桑松村门口经过,一些男性村民也被征召进了军队。
原本大量被放逐了勃艮第溃兵里就有一些贝桑松村民,非常奇怪的是,本该逃回家的村民并没有回来。
固然有些民兵已经战死,还有应该有很多村民平安返回。结果按照村民的说法,自庞大军队突然从东方乍现,之前的一段时间并没有人涌进来。
逃亡的上万人都去了哪里?
当初两军媾和后,被要求可以带着粮食自行回家的民兵,一想到强大的罗斯军
最终要抵达欧塞尔,他们见识了战争的恐怖,纷纷下意识觉得不能立刻回家。
他们在陆续逃到第戎后,就开始盲从于首先撤离的小贵族们的脚步。三三两两的民兵纵使带着武器硬闯东部的山区,当地遇到凶猛野兽的概率很高,哪怕是结伴而行也可能被森林狼、花豹袭击。
鉴于很多小贵族去了他们的西部山区的老家,以及一路向南去更富庶、安全的里昂,大量民兵也就继续南下了。
至少向南走的话完全不愁遇袭和没饭吃。
实则阿尔勒伯爵也乐见于五花八门的溃兵一路向南走到自己的领地。因为波图瓦伯爵和维埃纳男爵已经战死,两位大贵族仅剩幼子留驻老家,损失巨大的贵族无法守住家业,居林与康拉德做了秘密协议后,里昂以南的领地就归了阿尔勒伯国,居林打算顺势褫夺那些贵族家族的权势,自己立刻成为南方一霸。
居林可是要利用勃艮第军远征失败的机会,抓紧时间扩充自己的势力。至于原属于欧塞尔伯国的大量民兵为了一口饭吃逃到自己的领地,此事自然是大大欢迎,但是他们未来想要回家,这种事就不要想了。倒是可以采取一些折中的方案,譬如未来将民兵的家属接到阿尔勒来过日子。
大量民兵去了里昂方向,也有一些人在抵达索恩河畔沙隆后,向东拐入了欧坦伯国避难。
溃兵的逃亡非常磨蹭,当罗斯联军已
经开始西行,第一批溃兵才沿着罗马大道开始进入欧坦。
这一夜,桑贝农村成为罗斯-勃艮第联军的大营地。
当地三百多名村民并没有等回出征的家人,他们也想不到欧塞尔伯爵大人居然之带着寥寥兵马返回,而所谓的“欧塞尔军”居然是另一伙儿人。
当地人住在地区分水岭之上,他生活在空气澄澈的高地,与世无争有如在隐居,若非伯爵大人强制征兵,域外的俗世与他们似乎毫无关系。
村民不敢询问伯爵大人有关自己家人的情况,看到那些金发的高大异乡人抵达就更不敢主动做接触。
直到村民得到了一些粮食,他们开始帮助罗斯联军烹煮粮食,之后全村老少跟着罗斯军一道大吃特吃。
这一夜看似非常祥和,然而当有大胆的村民开始与康拉德的亲兵开始一番闲聊,终于得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答案——那些金发的小巨人全部都是传说中的诺曼强盗。
勉强萌生的好感瞬间消散,诺曼人的恶名早已流传广泛,村民们觉得自己侍奉的是一群魔鬼,可是伯爵大人为何与魔鬼混在一起?
村民们生怕惹恼了诺曼人,待村外大规模驻扎的军队陷入梦想,紧张的村民连夜疏散妇孺,最后仅留下一些男人彻夜不眠,惊恐地等待天亮。
那些往来的教士和吟游诗人,以及一些做小生意的商人,他们行进在这条罗马古道上,将有关诺曼人是传说告
知与世无争的村民。村民们对恐怖的认知多来自于饿狼、花豹、熊之类的猛兽,除此之外就是魔鬼了。
诺曼人被描述成经书中的魔鬼,教士称任何侍奉魔鬼者,他的灵魂都遭到不可挽回的污染,死后必然下地狱。
难道伯爵大人也要下地狱吗?那些随行的亲兵也要下地狱么?整个村子昨日也侍奉了那些魔鬼,大家都要下地狱么?
留驻的村民在惶恐中等待未知的命运,结果他们等待的确实大军的扬长而去。
留里克根本对这个村子毫无兴趣,劫掠他们当然是轻轻松松的事情,饶恕他们也只是弹指间的小事。他不想浪费时间,穿行山区是最费时间的,现在密集山区已过,下一步就是沿着道路闷头走就好。
按照康拉德与威尔芬进一步的说法,只要全军保持匀速,今日早晨出发,到了明日下午即可走到阿瓦隆城下。
悠扬的牛角号响彻整个营地,全军在旷野里迅速排好队,在没有逼仄的河谷阻挠军队,他们再不用把队伍拉长得如同巨蛇。
于是,在经过两个白天的无聊又平静的行军,罗斯-勃艮第联军顺利抵达阿瓦隆城下。
那是一座背靠低矮土山的有矮墙防护的城市,按照康拉德的说法,此城完全由他掌控,当地暂时不设贵族管理,就由来自欧塞尔的驻军与当地居民构成的民兵联合管理治安,其余的事务都有修道院长负责。
阿瓦隆城可
谓是有康拉德直辖,实则这座城市的情况远比他描述的更加负责。
因为基于“虔诚者”路易于817年的敕令,老皇帝从三个儿子的封地里割肉,拼拼凑凑之后送给自己的小儿子查理。
阿瓦隆伯国就是那个时候从勃艮第分离,割让给了“秃头”查理。
在康拉德看来,此举哪里是老父亲对小儿子的爱,分明是打着幌子割裂勃艮第,就是老皇帝暗戳戳地使坏。
自老皇帝被囚禁,康拉德抓住机会就靠着战争手段彻底吞并阿瓦隆伯国,此举也直接导致他与南方的欧坦伯国关系变得非常紧张。
曾经的康拉德兵力强大,在吞并阿瓦隆与讷维尔,又完全掌控第戎,他针对欧坦伯国就是呈现三个方向的包夹势头,逼得欧坦方面向隔壁的波瓦蒂尔-奥维涅伯国示好。
康拉德的强大已经是过去式了,他现在想要再组织五千人的大军都颇为困难,纵使把兵力拼凑起来,其质量也堪称开玩笑。
现在也没有人知道他兵力空虚。
康拉德对未来也有自己的想法,大量兵马不知逃到了那里,自己在抵达阿瓦隆后还能再招募一些战士,最终抵达欧塞尔后,那里还有一千名精干守军。
最终,自己的兵力也不见得寒酸。
但是今日的阿瓦隆,情况看起来非常的复杂。
大军一直在平坦地带行军,道路两侧有着非常明显的田垄结构,那些绿油油的就是庄稼。
康拉德与
威尔芬寄希望于在阿瓦隆扩军,他们也欣喜于罗斯王留里克的诸如不进城的承诺。
留里克的确不想再一座山区城市浪费时间,广大战士们普遍对自己的手下败将非常傲慢,继而产生鄙夷蔑视情绪,纷纷认为就算大王下令把阿瓦隆城洗劫,也休想从这座贫穷的城市捞取多少银币。
罗斯军计划在城外的平坦地带扎营,随着天色渐暗,他们竟然看到城市附近居然燃起大量的篝火,那些明亮的光点清晰可辨。
留里克觉得情况肯定很复杂,他笑着询问康拉德:“奇怪,你的人很喜欢露营吗?”
此刻,不明情况的康拉德拉下老脸,“不可能,村民才不会露营,守军也不会露营。”
“那是怎么回事?”
“我想这里面一定有些情况。”话是如此,一种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心情平静的康拉德顿时觉得有巨石压在胸口,压得他几乎窒息。
因为那些篝火太多了,近期也没有任何的弥撒活动,点燃篝火者从何而来?
那些人肯定不是自己失散的溃兵,再想到自己的欧塞尔、托内尔城都在北部,那边还有很多村庄。难道是……有新的袭击者出现了?
他急忙命令威尔芬带上骑兵去一探究竟,还特别嘱咐将欧塞尔的旗帜高高扬起,只为告知那些露宿荒野者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