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0章 苏瓦松伯爵扔掉了剑

  普罗万城的旷野区域,两千名骑兵正在逐渐垂暮的夕阳下死斗。那边喊杀声震天,奉命藏匿在城市里的罗斯军伏兵一个个手痒难耐。
  贝孔骑士当然渴望贵族头衔提升为男爵,他甚至萌生一些过去想都不敢想的想法。“也许,我还能成为未来麦西亚王国中的大伯爵。”
  雷格拉夫想要继续扩大势力,届时势必需要一群兄弟们的大力协助。
  以贝孔的身份,他并没有资格参与一段时间前的贵族会议。那场会议上,大贵族们已经将法兰克的残躯拆了个七零八落,它像是一只烤全羊,身强力壮的食客端着刀子已经选好了各自心怡的那一块。
  贝孔是事后获悉了有关会议的内容,想不到最靠近不列颠岛的那片区域即鲁昂地区,已经成了雷格拉夫的新地盘。
  未来谁会在当地协助雷格拉夫建立通知呢?
  目前,贝孔等人并没有直接与雷格拉夫协同作战,兄弟们现在干脆听从雷格拉夫的父亲指挥。更早些时间,兄弟们对“罗斯”的了解仅限于主君的溢美,知道大家在欧塞尔城外与奇幻漂流至此的罗斯军精锐骑兵打了一仗,这才知道对方的凶悍犀利。
  他很庆幸这一次是与罗斯骑兵并肩作战,现在听得城外喊杀声震天,相信无数的苏瓦松军队已经被罗斯人的箭矢射成了刺猬。
  他安抚部下的躁动,眼角又注意到了欧奈骑士。那是一位来自特鲁瓦的判臣
  ,骑士背叛了封君,自从特鲁瓦伯爵战死,欧奈骑士也就不算背叛了。欧奈以后打算怎么办?也打算改投雷格拉夫?
  贝孔看不上这种人,如自己的家族始终效忠着安茹伯爵,诸多兄弟的父亲为伯爵战斗到死,大家哪怕流亡了依旧坚信着自己有朝一日可以恢复身份。雷格拉夫是按照规矩顺利承袭了安茹伯爵,大家的效忠无可指摘。
  贝孔没有再多看欧奈骑士,他与兄弟们藏匿在随处可见的屋舍、木棚了,大家本来做好了打巷战的准备,随时可以从藏匿地点冲出来,截杀擅如城市的敌军。
  他们始终没有见到有敌军善如,完全不同于城外的喧嚣,城内一片寂静,寂静之中杀机四伏。
  终于,远方传来意义明晰的号角声!
  一瞬间所有藏匿的骑兵冲出来,他们骑乘的仿佛是脱缰的野马,好在狂暴战马没有把大家甩下来。
  有同伴扔给贝孔一杆骑矛,贝孔一把接住。
  他在看向身后,只见曲折的街巷挤满了闻声现身的骑士们,包括那个欧奈骑士与其扈从也都现身了。
  夕阳将大家的锁子甲照成了橘红色,扛在肩上的骑矛亦成橘红。
  他抬起右臂将骑矛高高举起:“兄弟们,击穿苏瓦松的尾巴!”
  此刻,罗斯骑兵仍旧保持着柔软身段,他们就像是一群鳗鱼,攥在手里能立刻滑走,而苏瓦松军也始终没有触碰到“鳗鱼”。
  罗斯骑兵以放风筝战术,始
  终与敌人保持距离。或曰这就是佩切涅格人最喜欢的无赖战术,头脑简单的莽夫一定会斥责这种战术毫无男子气概,可原本武装力量较弱的佩切涅格人就只能以无赖应对强敌。
  战斗从太阳行将落山,持续到现在的世界一片橘红,罗斯军的突厥马耐力超凡,他们又是以逸待劳等着敌军进攻,战斗持续了近两个小时,苏瓦松军发动的数次集体进攻都没有成果,反而每次突击都有骑手中箭坠落。
  苏瓦松伯爵并不甘于承认失败,他令部下稍稍进行休息,也只如此短暂的休息根本不能消弭马匹的疲惫。
  伯爵听到了敌军的号角声,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也懒得去探究。
  “战士们,我们再冲一次。”他奋力丝毫,纵使部下已经疲态尽显,当下他已经将全军置身于毫无退路的窘境。
  不过情况可能还有转机,那就是骑兵身后还有约莫八百名步兵在穷追猛赶。
  之前追击之时,步兵们根本无法追上骑兵的速度,他们也普遍有些劳累,无论怎么想过去这么多时间他们也该涉足战场了。
  只要步兵们加入战场,敌军骑兵就能遭遇一定的堵截。只要敌军身段不再柔软,自己带着重骑兵撞上去一定能取得巨大战果。
  然而苏瓦松伯爵还没有等来自己的步兵们,突然间一些人的眼角就注意到普罗万城方向出现异常。
  只见一批骑兵突然冲出,来者在夕阳下呈
  一片橘红色。他们是友军?不!是敌人!
  为了避免混战中难分敌我,贝孔骑士所部就算在先前战斗损失了大量罩衣,他们现在广泛在马鞍上插上一面罗斯旗帜,很多人再随便找到布条,捆扎在自己的胳膊、头盔处,以此简易方法标明自己是友军。
  苏瓦松骑兵这番刚刚开启新一轮突击,战士们咬紧牙关落实伯爵大人的命令。
  一支规模不算小的骑兵集团突然间从大家的右侧肋方向杀来,夕阳下那些骑矛寒光毕露,大地为之战斗,突然冲出的军队大声嘶吼着,不要命地冲撞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苏瓦松伯爵根本无暇顾及自己遭遇偷袭,狂冲不已的重骑兵就已经冲到了。
  骑矛无情地扎中毫无防备的苏瓦松骑兵,贝孔的骑矛明显扎中一人,他的右手猛地一震,再非常娴熟地放松抓握矛杆的手。此刻骑矛已经折断,剩下的板结也坠落在地。
  本就是突击制作的骑矛选取的都是些质地柔软的木头,干燥后的木杆本就容易断裂,它反而成了罗斯军需要的。
  只此一个回合,苏瓦松军的尾部就遭遇重大打击,近三百名法兰克风格的重骑兵是留里克的战术预备队,他们的出现在最完美的时刻,贝孔将冲击战术表演得淋漓尽致。
  马蹄碾过麦田掀起无数泥块,骑矛刺破敌军身体,纵使是锁子甲也如纸一般被刺穿。无数骑兵被刺于马下,鲜血染红麦田
  ,更有大量马匹连同它的主人一样被击倒。
  一个回合后,已经拔剑的贝孔调转马头,他没有做休息,依旧高高举起剑。
  “兄弟们,加入厮杀!”
  他话音刚落,就又一马当先地冲了上去。
  剑、斧头、鹤嘴锄……手持各种近战武器的重骑兵又冲了上去。贝孔和他的伙计们精力充沛,很多平凡的战士寄希望于新的胜利得到罗斯王的赏识,然后再在其儿子雷格拉夫的王国里谋一份好差事。
  他们是为自己的美好未来而战,眼前的苏瓦松军队俨然成了自己进步的阶梯。
  罗斯军并没有设立“首级制度”,否则贝孔所部就要抓住机会剁掉敌人的脑袋了。
  还是手持长杆武器的苏瓦松骑兵,他们一心想着冲撞正前方的敌军,完全没料到自己会侧翼受袭。即便吃了大亏,他们还没有时间抽出佩剑,就被准备更好的贝孔所部纠缠上。
  此刻,苏瓦松骑兵经历了“防风绳”“剥洋葱”,原先的八百骑兵被削弱的只有六百骑能持续作战。
  看似他们兵力依旧很多,实则人人被折腾得气喘吁吁。
  贝孔所部的兵力是苏瓦松军的一半,他们体能充沛,现在进入到全面肉搏战的姿态,双方都大量穿着锁子甲,战斗演变成谁的体力更好更占优势。
  铁剑砍在锁子甲上,中剑者就像是被棍子夯了一下。反倒是手持战斧和鹤嘴锄的战士在混战中最有优势。
  对厮杀经验极为
  丰富的贝孔,他在刀光剑影里辗转腾挪,手里的剑转砍敌军的手腕,亦或以蛮力将之打落马下。
  渐渐的那些无甲的骑兵纷纷在乱战中被砍死砍伤,双方的重骑兵完全丧失冲击力后,所谓厮杀突然变成了两个护甲很厚的硬汉间的低能刮痧。
  罗斯军见状,他们反而在留里克的命令下暂缓脚步。
  四位队长安抚部下的躁动,全军停下稍稍恢复体力。
  菲斯克大惑不解地驱马走进留里克,焦急的说:“贝孔和他们打起来了,我们非但不加入激战,还要在这里留步?”
  留里克目光如炬:“让贝孔消耗敌军的体力。下面……我们也准备厮杀。菲斯克,让战士们准备好钩斧、短矛。等我命令加入战局。”
  贝孔所部掀起骑兵大混战后,令苏瓦松军本就疲弱的体力进一步衰退。已经抽出近战武器的苏瓦松战士毫无喘息之际,他们今日不是在行军就是在厮杀,更糟糕的是自早晨吃了一顿饭,到现在不说再吃些饭,一些人甚至没有河水。他们配合着伯爵大人的武断,现在逐渐体力不支的他们破绽进行,在贝孔所部疾风骤雨般的攻击下逐渐招架不住坠落马下。
  甚至是苏瓦松伯爵自己也身陷囹圄,当他向逃跑的时候赫然发现自己已经逃无可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苏瓦松步兵终于走出了森林。
  救星突然出现,疲于防守的苏瓦松骑兵顿时看到了希望。
  且看那些披甲步兵,他们看到自己的大人在野蛮厮杀,没有多想就带着各种武器如潮水般冲过来。
  一旦丧失了冲击速度,重骑兵就成了易于攻击的简单目标,尤其是四支马腿是比小树苗还脆弱的存在,只要猛地一砍,整个骑兵就能轰然瘫倒。
  法兰克步兵素来羸弱,或曰法兰克人只在骑兵方面有所建树,在罗马灭亡后比烂的大时代,重骑兵对战乱糟糟的步兵总是能一击必杀。
  苏瓦松步兵如潮水般涌来,不过他们归根结底也就七八百人,他们呈较为分散的队形冲锋,远远看来毫无队形可言。
  在不远处短暂休整的留里克也没有想到敌军居然也有预备队,可是看到那些一刻也没有为苏瓦松伯爵的窘境困惑,立刻赶到战场的居然是一群乱糟糟冲锋的步兵,他顿时乐开了花。
  “这都是什么土鸡瓦狗?苏瓦松军队就剩下一群武装农民了?”
  留里克感觉部下已经休息完毕,这便举起钢剑号令全军,“兄弟们,跟着我冲!”
  刚刚暂停的激战里,苏瓦松军未有任何的骑矛击中罗斯骑兵,罗斯军可谓毫发未伤,现在他们在留里克的指令下调整进攻方向,对着敌军步兵碾压而去。
  那是一千名骑兵的冲击,按照法兰克人的标准,罗斯军广泛装备板甲衣,他们也可谓个个都是重骑兵了。
  留里克勇猛地冲在前,国王带领他的勇士在夕阳下战斗,这一切
  就仿佛是传说中的“诸神黄昏之战”。
  大地在剧烈震动,本欲加入厮杀的众多步兵,突然看到一支庞然大物乍现。
  在铁蹄碾压之前,罗斯军首先对空抛射了一轮箭雨,无论杀伤情况如何,结结实实给了敌军步兵一记下马威。
  须臾,带着各种近战武器的罗斯骑兵加入最终之战。
  战马撞倒敌兵,马蹄踩碎倒地者的骨头,剑、弯刀、手斧、短矛、骨朵、鹤嘴锄……各种武器靠着战马飚速的夹持,对着敌军就是重重一击,至此一下就足够废了一名敌人的战斗力。
  罗斯骑兵如真正的泥石流冲刷而来,在他们的身后是一片倒地的哀嚎者,也有幸运儿侥幸躲过了第一轮攻击,然后便被这番回来的罗斯骑兵砍杀身亡。
  七八百名苏瓦松步兵就算大量穿着锁子甲,他们已经非常疲惫就遭遇致密打击。他们尚未真正加入战局,就被留里克亲率本部兵马砍成一地死尸。
  至于那些丢盔弃甲逃跑者,旋即被罗斯骑兵追上,再像是猫咪玩弄老鼠玩最终杀死。
  里克又是没想到自己轻易就粉碎了敌步兵,他调转马头立刻加入骑兵的厮杀。此刻的苏瓦松伯爵已经彻底陷入绝境,当有骑兵试图逃走,就被数倍于己的罗斯骑兵追上,寡不敌众被斩于马下。
  苏瓦松伯爵现在仅剩招架的份儿,多亏了他穿着最后的甲衣,双层锁子甲能确保破甲箭也难以射穿,他本人也
  较为强壮,就是陷入围攻中,想要杀死重甲的敌人非常困难。敌军像是无法驱赶的规模,无数的战斧、鹤嘴锄砸来,伯爵只能频繁用剑格挡,如今自己的宝剑已经崩口卷刃,逐渐变成了铁棍。
  伯爵又瞅准机会抽出另一把剑,他在坚持战斗,明知身边的部下均以战死,他还在拼命格挡试图反杀。
  他的后背无数次遭遇劈砍,锁子甲之下的身躯已经青一块紫一块,仿佛连骨头都要被震碎。伯爵的确受了内伤,就算开始嘴冒鲜血也要继续战斗。
  反观他的骑兵部队,五位百夫长全都已经战死了,包括那位失守诺根泰市镇的百夫长昆汀,为了弥补自己在罪过昆汀战斗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死不瞑目的躺在麦田上,胸口插着一根折断的骑矛,锁子甲环都嵌入了身体,可见当时冲击力之恐怖。
  一位孤独的勇士在战斗,纵使是二十多名罗斯战士在围攻,此人仍在奋力招架。
  可惜就只是奋力招架。
  战场的很多区域,罗斯军已经开始收拾战局,不少战士下马来对重伤、弥留的敌军补刀,发动追杀的战友也都乐呵呵地撤回来了。
  战场上还活着的苏瓦松军战士所剩无几,仅剩下的那些家伙依旧在奋战。
  罗斯战士这种意欲奋战到死的敌军充满敬意,于是刻意选择正面对战,主动不使用阴招偷袭。
  留里克本以为战斗已经结束,他自己也该下马休息一下
  ,怎料还能看到自己人在围攻一个硬汉。
  “那是一个怪物吗?兄弟们,跟着我去看看情况。”留里克召集一些部下策马而去。
  于是,陷入决定的苏瓦松伯爵再无帮手,他已经被超过一百人包围起来。
  留里克一记口号又一番吆喝,围攻的战士们纷纷后退,在他的指令下围成一个不大的包围圈。
  苏瓦松伯爵终于得以喘息,不过见此情形,他自知自己的结局也好不到哪儿去。
  最后的备用箭也已经卷刃,难道最后要拔出匕首厮杀么?再看看胯下坐骑也是一身伤,若非是自己最信赖的老战马,怕是早就发狂将自己掀翻在地了。
  夕阳下的伯爵一身汗水,他剧烈地喘着粗气,是不是咳出鲜血染红自己的锁子甲。他依旧握住手中已经卷刃弯折的剑,虽然知道自己已经步入末路,他根本不愿意向命运妥协。
  这时,一位高壮的男人走出杀气腾腾的人群,夕阳下此人的金色马尾也成了橘红色——罗斯王留里克现身了。
  留里克平举钢剑直指苏瓦松伯爵的鼻子,以法兰克语命令道:“你!投降!”
  苏瓦松伯爵眉头紧锁不为所动,反唇相讥:“野蛮人,你应该杀了我。”
  “本来是要杀了你。苏瓦松伯爵,现在我给你一个活路。”留里克再道。
  “你是谁?至少在我死之前,让给我知道你的身份。”
  “我乃罗斯国王!所有诺曼人的统治者!我听说苏瓦松
  伯爵是一个勇士,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你就是罗斯王?我也听说过你,你是杀人无度的魔鬼。你最好杀了我,不要让我受辱。”苏瓦松伯爵摆出一副引颈受戮的样子。
  听得,一些罗斯战士已经躁动难耐,又开始有人拿出角弓准备打烂此人毫无防护的面部。
  留里克示意部下冷静,依旧严肃的命令:“你没有反驳,你果然就是苏瓦松伯爵。我知道你。裴平,我劝你识时务。既然你一心求死,我可以杀了你,在那之后我会杀入你的伯国,杀死见到的任何一个村民。你若是投降,我可以不杀你,你的村民也不必死了。”
  “什么?!野蛮人会如此好心?”
  “你别无选择了。你的战士全部被杀,已经没有翻盘的机会。这是我赏赐你的最后机会,投降吧。”
  看看自己手里弯折的剑,倾听厮杀声已经终结。
  裴平长叹一口气,扔下了已经毫无用处的剑,然后放松身体看一眼血红的夕阳,突然间不可抑制的无力感席卷全身,深受重伤的他猛地咳了一口老血,力竭地跌落马下。
  当即就有下马的罗斯战士冲上去,以手指检查此人的鼻息,然后告诉留里克:“大王,他还在喘气。”
  “把他捆起来,留一条命,我要亲自审审他。”说罢,留里克又严肃命令:“其他人打扫战场,将敌军全部抹杀。不留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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