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8章 放下，寥寥十一畫

  “如果不是身處黑暗，我也想攜光明與你相擁。”
  夜玄這一句話，道出了當年的心酸之處。
  他為何從不去觸碰任何情愛？
  是因為夜玄真的無情嗎？
  并不是。
  而是他有著太強大的敵人，他要時刻去警惕，對方根本不給他絲毫喘息的機會。
  一旦他露出破綻，葬帝之主必然會來找他的麻煩。
  越是在意的東西，越會出事……
  那時候的夜玄，唯有一個想法，那就是獨自一人去與葬帝之主算計。
  所以哪怕他當年對夏心妍已經動心，卻依舊毅然決然選擇離開。
  甚至包括在后來，他所收過的每一位弟子，他在教導一陣之后，都會選擇離開。
  在后面時不時見上一面，都是在黑暗中相見。
  他不想在歲月長河中留下太多的情感。
  因為不死不滅的他，只能眼睜睜看著一位位故人離開。
  所以在最后，夏心妍成為紅塵女帝，乃至后來坐化，他都沒有再現身。
  這對于夜玄而言，是何等折磨。
  一顆無敵的道心，永遠不是靠著三言兩語就得到的。
  這個過程如何的艱難，唯有夜玄自己清楚。
  有一種折磨，比肉身上的折磨來的還要難受。
  甚至很多時候，夜玄都在問自己，他這么活著的意義到底在哪？
  但他就算想死，也死不了。
  他的那具怪物肉身，就像是一個牢籠，將他永遠的禁錮在里面。
  哪怕擺脫了葬帝之主的控制，他依舊沒辦法隨心所欲。
  直到經歷的事情越來越多，他也越來越清醒。
  他要做的，就是擺脫這座牢籠，然后回到自己的家，再然后……向葬帝之主復仇！
  他身處黑暗，但同樣向往光明。
  黑暗帶給他仇恨的雙眼，他會用它去看透深淵的盡頭。
  “那么現在呢？”
  方心妍緊抿紅唇，看著夜玄。
  夜玄微微搖頭道：“我依舊身處黑暗。”
  “但你身邊有了人。”方心妍慘笑一聲。
  夜玄看著方心妍，黑色的眸子中，泛起一絲漣漪，他緩聲道：“我并不能操縱一切。”
  方心妍道：“但能操縱你自己。”
  說話間，方心妍邁步走向夜玄。
  任由大雨沖刷在身上。
  方心妍來到夜玄面前，深情款款地看著夜玄，她伸手去觸碰夜玄的臉頰，有些許顫抖。
  當觸碰到的那一刻，方心妍開心地笑了起來，但眼淚猶如斷了線的珠子般不斷滑落。
  “阿玄……”方心妍輕聲呢喃。
  夜玄看著近在咫尺的佳人，心弦被撥動，他張開雙手，將方心妍擁入懷中。
  那一刻，方心妍如遭雷擊，她睫毛輕顫，有些不敢置信。
  “我欠你一個擁抱。”耳邊傳來夜玄的低語。
  方心妍伸手將夜玄環保，閉上眼睛，露出開心的笑容。
  這一刻，方心妍覺得自己的一生都值了。
  她貪婪的嗅著獨屬于夜玄身上的味道，想要把這一刻永遠定格。
  夜玄終究還是于心不忍。
  畢竟是他負了人家。
  但有些事情，過去了終究就是過去了。
  在夜玄心中，他更愿意把方心妍當做是自己的一個老朋友。
  他也知道，就算他現在推開方心妍，方心妍也會一直掛念著他。
  既然如此，倒不妨把方心妍的心結打開。
  兩人相擁在那兒，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最終，是方心妍主動松開了夜玄。
  盡管帶著不舍，但方心妍還是放開了。
  夜玄這才緩緩松開方心妍。
  四目相對。
  方心妍唇角帶著一絲溫柔笑意，輕聲說道：“去吧，做你自己的事情，心妍不會為難于你的。”
  夜玄抿了抿嘴唇，輕聲道：“心妍，謝謝你。”
  方心妍主動讓開路來。
  也是在這一刻，乾坤老祖的結界散去。
  夜玄深深地看了方心妍一眼，收回目光，邁步前行。
  “我們還會再見面的，要不了多久。”夜玄輕聲道。
  “好，我等你。”方心妍螓首輕點。
  兩人的戰斗，就此落幕。
  城墻上的至尊閣三人，以及在夜玄后方的姚月清和小陣皇，都是一臉茫然，不知道是發生了什么。
  這太詭異了些。
  剛開始還打的那么激烈，怎么轉眼就平息了？
  看樣子，似乎還是方心妍主動讓路了？
  “走了。”乾坤老祖喚道。
  姚月清和小陣皇急忙跟上。
  路過方心妍的時候，乾坤老祖主動與她打了個招呼。
  方心妍愕然地看了乾坤老祖一眼，旋即是道：“小乾坤都這么老了。”
  乾坤老祖頓時一個趔趄，險些被摔倒在地。
  他以自己的乾坤壺為名，號乾坤老祖，曾追隨在夜玄左右，征戰無數，兇名赫赫，現在居然被人喚做小乾坤……
  只是開口之人是方心妍，乾坤老祖也是無可奈何。
  當年見面的時候，他的確還是一個小屁孩。
  “您倒是一直這么年輕。”乾坤老祖訕訕地道。
  “倒是越來越會說話了。”方心妍乜了乾坤老祖一眼。
  乾坤老祖咧嘴一笑，拱手道：“回頭見。”
  言罷，乾坤老祖跟上了夜玄。
  城墻上，三位至尊閣之人神情各異，但都是充滿了不解。
  他們實在沒搞懂這到底是什么情況。
  “要出手嗎？”中年漢子皺眉道。
  青年也是看向魏師。
  魏師搖頭道：“方心妍還在，為何要出手？”
  兩人按兵不動。
  此刻，夜玄一行四人，已經是走到了城門前。
  “夜玄！”
  這時，后方傳來一聲呼喚。
  夜玄四人止步，回頭看去。
  夜玄有些許疑惑。
  一襲紅衣的絕美少女，藕臂抬起，對夜玄揮了揮，笑容天真爛漫地道：“你叫夜玄對吧？”
  “我叫方心妍，很高興能在今天認識你！”
  夜玄聞言，咧嘴一笑，朗聲道：“很高興認識你。”
  “回頭見。”方心妍笑容憨態可掬。
  一如當年。
  不過在這番話之后，兩人都放下了過去，以全新的身份相識相知。
  那年他對她說，自己叫阿玄。
  而那年的她，叫夏心妍。
  現在的他，是夜玄。
  現在的她，是方心妍。
  夜玄重新啟程，離開空古城，前往下一道險關————烏鴉墳。
  方心妍目送夜玄離開。
  待到夜玄的身影消失在視野盡頭，方心妍情緒有些許低落，輕聲呢喃道：“人生若只如初見……”
  不過旋即，方心妍又是露出笑容，說道：“沒關系，以前的夏心妍喜歡阿玄，現在的方心妍喜歡夜玄。”
  放下，簡簡單單兩個字，寥寥十一畫，但哪有那么簡單就能做到。
  方心妍能做到嗎？
  夜玄能做到嗎？
  只有他們自己心里知道。
  呼呼————
  這時，至尊閣的三人跳下城頭，落在方心妍面前。
  “走吧。”魏師輕聲說道。
  “剛剛發生了什么？”青年卻是質問起方心妍來。
  中年漢子雙手環胸，平靜地看著方心妍，沒有說話。
  方心妍笑容斂去，緩聲道：“我加入至尊閣，可不是為了讓你來質問我。”
  也不管青年的臉色變得有多難看，方心妍看向魏師，說道：“去至尊閣后，我要見你們老祖。”
  “你以為你是誰？進門就能見老祖？”青年冷哼道。
  “這是最基礎的條件，若是不行，那就各自離開。”方心妍恢復了在離山劍閣的冷傲姿態，淡淡地道。
  中年漢子微微瞇眼，青年更是作勢要出手。
  魏師卻是緩聲道：“自然可以。”
  “魏師？！”青年有些不滿了。
  魏師看了青年一眼，緩聲道：“你們以后就是同門了，爭論可以有，但爭斗就算了。”
  青年冷聲一聲，臉色有些許難看。
  罷了，等回了至尊閣再實施計劃。
  但他怕就怕魏師到時候改變了想法，這對他可就有所不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