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3章 谷物所

  良辰吉时到。
  随着噼里啪啦的一阵鞭炮声过后,沈烈便信步走了出去,向着围拢在门前的贵宾们抱了抱拳。
  剪了彩。
  找来挑杆。
  掀开了这三层小楼大门上方,用红绸子蒙着的大牌匾,露出了几个漆黑烫金,龙飞凤舞的大字。
  “通州谷物所。”
  又随着宾客们发出了一阵捧场的欢呼声,喝彩声……别开生面的一幕,便在这繁忙的通州码头上演着。
  一街之隔。
  不远处。
  便是熙熙攘攘,水泄不通的通州码头抄关。
  那一艘艘官船又或者民船上,也不知多少官家子弟,又或者从两广,又或者江浙一带赶来,排队准备进京的商贾。
  都指指点点了起来。
  任凭这些大商人走南闯北,叱咤风云了一辈子,也未曾见过如此新奇的事,那喧哗声四起。
  “通州……谷物所,这是个什么章程?”
  “不知。”
  “未曾听闻。”
  “像是买卖谷物的地方……”
  这不是废话么!
  不然能谷物所?
  于是一阵喧闹过后。
  随着通州谷物所大门敞开,迎四方宾客,将各位身穿绫罗绸缎,贵气不凡的宾客们起了进去。
  但只见。
  宾客们鱼贯而入。
  大厅中早已摆开了一把把太师椅,却没有排开座次,随着一位位贵气的宾客各自入座。
  便头碰头的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了起来。
  李常氏自诩见识不凡,可此刻,也不由得全身燥热,手心里直冒汗,带着养女紧紧跟随在沈大人身后。
  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了。
  尽力摆出一个端庄得体的仪态。
  可是她又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向左看,且不提坐在她右手边的那位甄公子,正在饶有兴致的品茶。
  往左边看……
  便只见。
  她左边坐着的是一位年纪很大,却威严不凡的老者。
  老者姓冯。
  沈大人称他为冯公。
  再往左……
  是一位穿着上等织锦的中年文士,虽是常服,却穿着官靴,这一看就是一位大官人呐!
  这场面。
  让位列其中的李常氏坐立不安,就凭她身边坐着的这些大官人们,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威严,便让她汗流浃背。
  在心中默默念叨着阿弥陀佛。
  “这都是些什么人呐!”
  非富即贵。
  这至少也得是三品以上的大员!
  这都快赶上朝会了吧!
  李常氏心中懊悔,刚才心中就这么一迷糊,她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就跟着沈大人坐到这么一群人中间来了……
  “失礼了。”
  可是这时候站起来,离开座位又不太合适。
  她只好忍着燥热难堪,却又忍不住向着周围打量,看了着这里的陈设和装饰,金丝楠木的柱子,元青花的瓷碗……
  无一不是精品。
  说话时。
  坐在她左手边的那位贵气的冯公,向着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而李常氏赶忙赔上一个端庄妩媚的笑容。
  这笑容自然绝美。
  左右各位大官人,还有那位甄小爷便齐刷刷看了过来,顿时让李常氏如坐针毡,热汗出了一身又一身。
  所幸。
  随着沈大人发出了一声轻咳,放下了茶碗,便站了起来,笑着道:“今日高朋满座,沈某便与各位叔伯大爷,各位宾客,还有……甄公子,议一议这谷物所的章程。”
  静谧中。
  众位大官人,还有下首的富商,宾客们赶忙竖起耳朵听着。
  唯独。
  那位不守规矩的甄公子,又大呼小叫了起来:“说……别磨蹭……快说快说。”
  厅中哄笑声四起。
  沈烈也微微一笑,拍了拍手,便只见几个侍从从外面走了进来,将一张张巴掌大的的票据递给了众人。
  接过票据。
  沈烈拿在手中挥了挥,便侃侃而谈:“各位叔伯大爷,甄公子容禀,这叫……谷物期票,请诸位看仔细了。”
  一阵哗然过后。
  众人便低下头,拿着这新奇的玩意儿仔细翻看了起来,却只见,这票据和盐引的样式差不多。
  有防伪标识,有暗记,有鲜红的官府印章,不过内容却大不相同,一个个表格里的抬头标准者谷物的种类,价格,数量,保证金……
  “这?”
  窃窃私语声中。
  哪怕是三朝元老,当了半辈子紫禁城大管家的冯保,此刻也是一头雾水,奇道:“这有什么用?”
  “嗨!”
  一旁。
  甄公子教训起来:“谷物期票,自然是换谷物的呗,这不是和盐引差不多嘛。”
  哑然中。
  沈烈忙道:“陛……公子英明!”
  这期票确实是换谷物的,可是……
  期票和盐引差别可太大了。
  随着沈烈娓娓道来,说出了一番道理:“这谷物呀,粮食呀,自然是有季节性的,以天下粮仓湖广二省为例,当粮食丰收时,农人却未必会得了好处,这粮食一多了起来,不好卖……那么奸商便会兴风作浪,于是谷贱伤农,粮价便会一跌再跌,”
  随着沈烈目光幽幽,想起了曾经教科书上的一篇文章,那文章叫做《多收了三五斗》。
  粮食丰收了,农人便有好日子过了么?
  错!
  粮食丰收不太好卖的时候,在奸商的大肆压价之下,农人的日子反而过的更惨了。
  古来如此。
  话音落。
  厅中便渐渐安静了下来。
  甄公子脸上也不见了嬉笑之色,而是变得忧心忡忡起来,不停的在口中念叨着:“谷贱伤农……”
  “可到了粮食短缺的季节呐?”
  随着沈烈目光幽幽,接着道:“赶上了荒年,奸商便又会哄抬粮价,囤积居奇,弄的民不聊生。”
  “故此!”
  沈烈将手中的期票挥了挥手,笑着道:“沈某之意,是由咱们朝廷出面,将一些声誉不错的大粮商组织起来,在湖广,山东,河南一带的粮食主产区设立一些仓库。”
  “到了丰收时节,朝廷组织这些大粮商,从各地大小地主或者农人手中收购粮食,将粮食存入仓储,又或者干脆动用常品仓!”
  咬了咬牙。
  沈烈下定了决心,先在通州试行谷物期货制度,倘若真能行的通,他便打算将实行了一千多年的朝廷常平仓制度改一改。
  改成谷物期货交易所。
  徐徐走到了窗边。
  透过窗户。
  看着不远处失火过后的通州常平仓,那化为灰烬的十几万石存粮,沈烈心中更加坚决。
  从这通州常平仓失火,以及常户部主事贾冕一家被灭口,看出来了,这还是天子脚下,奸商,赃官都敢如此肆意妄为。
  再联想到全国各地的常平仓……
  恐怕早就烂透了!
  户部官员,地方官员,奸商沆瀣一气,上下其手,各地仓储里还有多少粮食,那就只有鬼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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