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勇气
盛世口是心非地说：“谁忘了你了，谁忘了。”
宋柒说：“你敢否认，你这几天都不和我一块吃饭了，我带的小菜都给宋锦昂吃了，你他妈地冷落了我。”
盛世听到宋柒讲了脏话，心里忍不住有点儿想笑。
他说：“好好好，姑奶奶，我是个罪人，辜负了你，行吗，你要打要杀悉听尊便。”
宋柒看到他一副真的悉听尊便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她说：“好啊，你以为姑奶奶我会对你客气吗，这个周末我罚你去我家给我打扫房子。”
盛世愣了一下，不敢相信地说：“不是吧，你说真的还是假的？”
宋柒说：“你看你姑奶奶我是个说大话的人吗，你非去不可。”
盛世想去就去，反正吃亏的也不会是自己。
宋柒说盛世是第一个她带回去的男生，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盛世觉得怪怪的，好像这次去她家不是为了和宋柒聚聚，而是去见家长的。就像女朋友带男朋友见未来的岳父岳母一样。
盛世觉得有些紧张，他问宋柒：“你家里有人吗？”
宋柒说：“当然有，不过只有我奶奶，我父母离婚了，我妈她改嫁了两次，一个月前她第三次和一个男人结婚了，我爸爸呢，也要结婚了，所以我只能和奶奶住啦，我们两相依为命。”
这是盛世第一次听到宋柒对自己谈起自己的家庭，以往的宋柒总是嘻嘻哈哈，对家庭和感情从来闭口不谈。
盛世问她：“你爸爸也结婚，你为什么不和他一起过呢？”
宋柒耸了耸肩，满不在意地说：“我为什么要和他一起过，他有了新家庭，我妈妈也有了新家庭，我夹在他们中间终归是不好的，而且我奶奶也没人照顾，我又喜欢自由，和我奶奶在一块，我真觉得自由，父母什么的，最让人感到压力了。”
盛世望着宋柒脸上不在意的表情，他觉得从那里隐隐透出了一种伤感的味道。
说来也巧，宋柒的家就坐落在艺轩画室的那条陈旧的老街上，不过比画室要远一些。路过画室的时候，盛世忍不住说：“我在这里学画，和陌清悠一起晚上来这儿画画。”
宋柒瞥了一眼艺轩画室架在小学大门上的招牌，笑了笑说：“我初中那会也在这里待过，可被老师讨厌死了，我记得有个教水彩的经常和我在画室打打闹闹，后来素描老师看不下去了，把我开除了。”
盛世想起张老师那张儒雅的脸来，不禁问道：“因为你和水彩老师关系好，他就开除你，这有点太不负责任了。”
宋柒笑着说：“其实关键不在这个，我那个时候喜欢在班里传播知识，老师觉得太荒诞，就开了我。”
“你传播知识那是好事啊，你传播什么？”
宋柒笑出了声来：“性教育。”
盛世忍不住说了一句：“我靠！”
宋柒笑的合不拢嘴，一边说：“你说他能不开除我吗，我记得当时老师还挺生气的说宋柒怎么怎么影响画室的风气，说我把画室弄得乌烟瘴气，实在是不能再留我了。”
盛世也笑了起来，他说：“如果我是那个老师，我也一定开了你。”
两个人有说有笑地抵达了宋柒家的门口，宋柒家是街道旁一整排居民房中的一栋，房子外表普普通通，没什么特别，宋柒用钥匙打开了家门，屋子里很凉快，地上铺着白色瓷砖，一张软皮沙发，白色电视柜，和电视机，落地的花瓶，地毯，就构成了整个大厅的一切，楼梯建在大厅衔接厨房的位置，一直延伸到二楼，直通宋柒的卧室。
两个人一进房子，楼上就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动静，然后盛世听到了一个苍老的女声，朝着楼下喊了一句：“宋柒，是你吗？”
宋柒应了她奶奶一声说：“是我啦，奶奶！”
宋柒说：“我的卧室在二楼，你一上楼就能看到，你先上去吧，我在下面准备午饭，做好了我再叫你。”
盛世说：“我还是留下来帮忙吧，你一个人不方便。”
宋柒笑了一声说：“什么不方便的，我方便的很，我是做饭做惯了的人，你上去啦，你上去我才不会这么紧张，做饭的时候有人盯着看，我就觉得不好意思的。”
盛世于是顺从了他的意思，他上了楼梯，看到两个对立的房门，其中一个关上了门，一个门敞开着，露出了左边浴室的红色浴缸，盛世知道这就是宋柒的房间了，他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地面铺着米色的地板，看上去非常干净。
宋柒的卧室摆着一张柔软的大床，正对着上了蓝色漆的梳妆台，梳妆台上没有镜子，只摆着一些小物件，卧室里还有和梳妆台配套的蓝色书柜，书柜里放着很多书，什么类型的都有，什么机械原理之类的，还有养生啦，汽车保养啦，等等，看上去像是宋柒父亲的书籍，搁架上还摆着宋柒小时候的照片，用木制的相框表了起来。
相片里的宋柒拘谨地站在一男一女中间，男的穿着60年代的那种旧大衣，长得文质彬彬，瘦瘦弱弱的样子，女的烫着卷发，穿了一件黄色的高领毛衣，她的容貌清秀，有点儿像林青霞。
宋柒那时候很小，扎着两条黑溜溜的小辫子，样子既严肃又没什么表情。她小时候有点婴儿肥，眼睛大大的，很可爱。
盛世在她卧室里走了一会，走到窗户边上，拉开了白色的蕾丝窗帘，外面的老街行人稀少，街边的树木翠绿，看上起很美好的样子。
盛世闲来无聊就站在窗边望着外面的街景。后来宋柒喊了他一声，宋柒说：“盛世，你还是下来吧，帮帮我的忙。”
盛世于是下了楼，进了厨房，宋柒忙的手忙脚乱的，她正在洗着菜，饭在电饭煲里煮着。
宋柒说：“你帮我洗菜把，我先把肉切了。”
盛世帮着她洗菜，然后擦桌子，最后饭煮熟了，宋柒就开始炒菜了，宋柒准备了很多菜，什么肉啊，鸡蛋啊，蔬菜啊，排骨汤啊，她对这些菜都很拿手，盛世觉得有些大费周章不值得。
于是他说：“就我们三个人吃饭，用不着弄这么多菜把。”
宋柒说：“谁说就我们三个了，我爸爸他刚刚打电话过来，说要回来吃饭，让我多弄点饭。”
盛世觉得有些紧张，宋柒之前可没有说她爸爸还会回家，早知道这样，他怎么都不会来了。
盛世感到有种正式见岳父岳母的感觉。
宋柒把菜都炒好了由盛世全部端到饭桌上的时候，她爸爸回来了。盛世连忙挺了挺腰板，变得严肃起来。
宋柒的爸爸一回家就脱下了裹在外面的外套，把它随意地放在大厅的沙发上，他头发剪得不短不长，样子和照片上一样清清秀秀，文文弱弱的书生模样。
宋柒的爸爸一看到家里有个陌生人，于是有些吃惊，盛世连忙客客气气地叫了他一声叔叔。他打量着盛世，问宋柒：“这是你同学吧？”
宋柒已经炒完了所有的菜，正在洗碗池里洗手。
“他叫盛世，是我同学。”
宋柒的爸爸没再说什么，然后去楼上叫了自己的母亲，四个人坐在厨房不大的饭桌上吃起了饭。
宋柒的奶奶很和蔼，也很友善，一直给盛世夹菜，一边说：“多吃点啊。”
吃过饭后，宋柒的爸爸又离开了家，盛世帮着宋柒洗了碗，两个人于是坐在大厅看起了电视。
盛世问她：“你爸爸去上班了吗？”
“嗯，他在汽车厂上班，离这里不远。”
这个下午就在宋柒家里看看电视，聊聊天打发了，晚上的时候，盛世坚决不留下吃饭，于是宋柒也没做挽留，他们告别对方，盛世就回了家。
第二天的周一，宋柒忽然缺席了。
盛世一早来到教室，一直等到上课，他不经意地朝宋柒的座位望去，就发现她的座位变得空荡荡的。他想起昨天和宋柒在她家里一起待着，看她做饭，看她的房间和摆设，和她家人一起吃饭，不知为何，他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也许是因为昨天去了宋柒家里，今天宋柒忽然就没来学校。他隐隐地感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这种预感很快就应验了。
第二个星期，缺席了整整一个星期的宋柒还是没有来学校。那天的早读，班主任走到教室，忽然对同学宣布了宋柒已经被开除的消息。
班主任没有明确解释宋柒为什么会被学校开除，他只是为此深表遗憾，并且嘱咐学生要安安分分，好好学习。
这个消息理所当然让盛世吃惊了不小。
一连几天，盛世都在想宋柒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迫不及待地打电话给她，可是宋柒始终没有接听。宋锦昂也很着急，怀着一肚子的疑问，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显然，宋柒的突然退学，让平日里混成一团的几个人都变得忧心忡忡，为她十分担忧。
又过了一个星期，宋柒终于来到了学校。
那天，她是来办退学手续的。
宋柒的样子有些憔悴，脸色惨白，口唇也白白的，像是生了一场大病。她一进教室，班上就议论纷纷的一片，盛世走过去问她：“宋柒，你怎么啦？怎么会被学校开除啊？”
宋柒冲他笑了笑，还是有些勉强地做出以前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你急什么啊，又不是很严重的事情，对了中午叫上陌清悠和宋锦昂，我们一块吃一次饭。”
盛世预感到这次聚会将会是和宋柒最后的一次聚会了。
四个人还是到了以前经常光顾的那间餐馆，餐馆一到午饭时间，总是人头攒动，到处都充斥着一股饭菜的香味和烟的呛味。他们刚一往店里坐下，宋锦昂和盛世就不约而同地问起了宋柒被开除的原因。
宋柒望了望两个人说：“你们都紧张什么劲啊，虽然表面上我是被开除，但是高三毕业的时候我还是会回学校拿毕业证的，也没什么事啊，就是和学校外面的人有了点什么，然后就被开除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