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生门（1）

  寒舍。
  是真的取名为寒舍的一栋中式的四合院建筑。只是这座四合院的外边却筑起了高墙，把它围在了里头。
  不然，如果把这座寒舍完全暴露出来的话，似乎就和这个古城建筑风格格格不入了……这个美丽的港湾古城，卡塔赫纳。
  寒舍中，不仅仅是外边完全按照老京城院子的做法，即便是里面的摆设，也是古色古香。
  此时，一辆红色的跑车停在了寒舍外的高大围墙门前，等待砸门打开之后，便缓缓地驶入了寒舍当中。
  一名身材修长，穿着黑色短衣，头发染粉紫色，大概二十二、三岁左右的年纪女孩从跑车中走出。
  寒舍玄关的名字取名‘龙堂’。此时，从龙堂中缓缓走出一名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他的伸手还跟着两名穿着佣人服的，三十来岁的女人。
  “樱小姐，欢迎回来。”
  “五叔，外公呢？”叫做樱小姐的女孩此时把车钥匙交到了五叔身后的其中一名女佣的手上，便直接往走入龙堂当中。
  “老爷现在在厨房。”五叔回答道。
  樱小姐忽然停下了脚步，愕然道：“他不是才从村子出来，怎么不休息一下，到寒舍就跑厨房去了？”
  五叔笑了笑道：“是这样的，老爷在村子的时候就发泡好了极品的干鲍，一路带出来了，现在要准备炖煮其它的材料。他要做一锅佛跳墙，请客用的。”
  “请客？”樱小姐愣了愣，“是谁这么大的来头。外公已经好久没有亲自下厨了，这次居然还特意做佛跳墙这种超级麻烦的菜？是‘火王’还是总统？”
  “听说是一个年轻人。”五叔也露出了不解的表情，“好像是大少爷亲自带回来的，刚刚已经下飞机了，估计还有一个小时车程就到寒舍了。”
  “舅舅回来了？”樱小姐眨了眨眼睛，“他不是去巴西，工作完成了吗？”
  “应该是没问题的。”五叔笑了笑道：“大少爷亲自出手的，还能有什么事情？樱小姐，我让人给你准备热水吧？”
  樱小姐摇摇头，然后把手放在腰后，抽出了一把巴掌大的手枪，交到了五叔的手上，“现先不用了，我去厨房看一看外公，几个月没见了。”
  当樱小姐来到厨房的时候，发现厨房外站着了好几名的佣人。她来到门口处，好奇问道：“你们都站在这里做什么？”
  一名佣人连忙道：“樱小姐，是老爷吩咐我们不许进去的。他只留了四叔在里面，说要尽量亲力亲为。”
  四叔是寒舍的大厨，和五叔是亲兄弟，服务宋家已经有好几十个年头。此时，樱小姐心中更为惊讶。
  她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外公这么重视一位客人，不仅仅弄最麻烦的菜，还仅仅只是留了一个七叔帮忙。
  樱小姐皱着眉头跨入了厨房当中。
  “啊四，海参已经煮好了吗？”
  “已经准备好了，老爷。”
  “嗯，放到我这来吧，我等会切。”
  台子前，两鬓发白的宋天佑身上绑着围裙，正在横切着干笋，模样专注认真，似乎没有发现有人悄悄地走了进来。
  樱小姐朝着四叔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让人从他的手上接过准备好的海参，走到了宋天佑的背后。
  宋天佑眼尾看到了一双洁白的手悄悄地把器皿放下，然后又缩了回去之后，便又继续切着砧板上的干笋。
  樱小姐眨了眨眼睛……这外公是完全打算对自己放置play嘛……分明是已经注意到了好吧？
  她便悄悄地有伸出手来，朝着放在在宋天佑旁边，已经处理好的鹌鹑蛋摸了过去。但还没有碰到，宋天佑便飞快地挥了挥手，用菜刀背在樱小姐的手背上敲了一下。
  “外公！你是想要剁了我！”樱小姐吃痛道。
  “谁让你偷吃的？”宋天佑装过身来，在樱小姐的额头上轻轻地敲了敲：“鬼灵精，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樱小姐还是眼明手快地拎了一颗鹌鹑蛋飞快地放入口中，“这不说快过年了吗，所以忙着结账，然后是收点外债，听说你来了，我就赶回来了。”
  “事情还顺利吗？”宋天佑放下了菜刀，开始擦拭着双手，同时走到了一旁的炉子前。
  这打造的旧时候农村常见的那种炉灶，烧的是柴枝，火力够猛。大锅上放着蒸笼，蒸汽喷发，香味四逸。
  “放心吧外公，今年大家的生意都做得不错，没有赊账的。”樱小姐笑了笑道：“有好几个老板，甚至把去年的账也还清了。他们还说很感激你，说什么时候能见见你之类的。”
  “见面就不用了，让他们也不要给我送什么。”宋天佑烧着火：“大家都是炎黄子孙，都在异国他乡他生活，不容易，能帮就帮吧，结一份福缘。”
  “嗯……可是如果每个人都这样的话，那么岂不是变成依赖了？”樱小姐摇摇头。
  “咱们老祖宗有句话，施恩不望报。”宋天佑站起了身来，“再说，人在他乡，如果都不互相帮忙的话，就更加没有人来帮我们了。”
  “嗯……能懂，不过暂时做不到。”樱小姐耸耸肩。
  宋天佑好笑道：“那你能做什么？”
  樱小姐眼睛一转道，忽然抱着了宋天佑的手臂，撒娇道：“当然是能吃外公你做的佛跳墙啊！”
  宋天佑拍了下樱小姐的额头，好笑道：“这顿佛跳墙不是给你吃的，你已经吃过了。”
  樱小姐努努嘴道：“十岁吃的那顿吗？都多少年前啦……外公！”
  “长辈的佛跳墙，宋家人，一生吃一顿就够了。”宋天佑忽然轻声道，“你舅舅十岁那年，我亲手给他做了一顿，你十岁那年，我也亲手给你做了一顿。现在……应该轮到他了。”
  “他？”
  “等会见到面你就知道了。”宋天佑笑了笑：“好了，别站着了，既然来了，就帮我手，去把那些菜给我摘了。”
  “啊？不要了吧……我去洗个澡~”
  ……
  ……
  “外甥女？”
  车缓缓地驶过保留了大量古时候建筑的街道，洛邱颇为有趣地打量着的同时，宋昊然则是在说明一些事情。
  车子应该是经过了特殊的防弹处理，并且前后座相隔，后座的谈话不会让前座的人听见，私密性还算不错。
  “是我姐姐的遗孤。”宋昊然叹了口气道：“我爸爸是中年的时候才娶了我妈妈，生下了我。在那之前，还有一房妻子。不过我姐姐和姐夫十五年前因为一场意外去世了。留下了当时才八岁的宋樱。哦……对了，我姐夫是入赘的。所以宋樱跟着咱姓。”
  “要见面吗？”洛邱点了点头。
  “那是当然的。”宋昊然理所当然道：“咱们家年轻的，现在算上你，也就三了，迟早是要认识的。而且，宋樱毕业之后，就开始打理我们在卡塔赫纳的生意，做得还不错，就是有时候不够沉稳。你们的年纪几乎一样，还是同辈份，好好亲近一下吧。”
  洛老板不置可否。
  “这边也有唐人街？”
  轿车驶过一条街道的时候，洛邱忽然问道。
  “嗯，这是老爹帮忙建的。”宋昊然笑了笑道：“老爹还是这里的华人商会的荣誉会长。他说啊，见不得咱们的人在外边做生意被外国人欺负，于是就出力建了这条街。也不叫唐人街，叫做‘中华街’。”
  “我能下车吗？”洛邱忽然道。
  “这倒没问题。”宋昊然耸耸肩，也不问为什么，直接便让奥尼把车子停了‘中华街’的入口处，“你们在这等等，我陪洛邱进去就行了。”
  “ok！”奥尼点了点头，便目送着二人走入了‘中华街’当中。
  此时，lluvia则是眉头直皱的样子，看的奥尼好奇问道：“什么事情？”
  lluvia道：“有没有感觉这条街……好像有点冷清了？”
  奥尼一愣，抬头看了过去，“说起来，我记得这里好像有一家卖中华点心的店铺，味道还不错……今天好像没有开门啊？”
  lluvia看了过去，奥尼所说的那家店的门已经紧闭，门前积聚了一些垃圾……似乎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打开门做生意了。
  ……
  “这里人还是挺多的。”
  是相对来说，华人比较多的地方，当然，或许还有些东方人的面孔，但来源是另外几个亚洲的国家。
  不过对于洛邱来说，倒是有了一些回到国内的感觉——至少看见的招牌许多用的都是中文字。
  “今天是周六，相对来说人还是很多的。”宋昊然看了看四周，“我也好久没有来过这条街了，感觉没以前人多了。”
  “现在实体生意本来就不好做的原因吧。”洛邱随口应了一句。
  “怎么，你想买点什么还是只是想要随便走走参观一下？”宋昊然忽然问道。
  洛邱看着宋昊然，“我打算买点水果。”
  “买……水果？”
  洛邱点点头道：“很奇怪吗？去拜访长辈的话，应该买点什么吧？宋老爷子不喜欢吃水果吗？”
  “哈哈哈哈！”宋昊然忽然大笑起来，“买水果……买水果。不奇怪，不奇怪！水果好啊，老爹他挺好爱吃的，尤其是柿子！来，我记得前面有一间水果店，卖的果子是整条街最好的！我带你去！”
  在宋昊然的带路下，二人很快就来到了街道中段的一家水果档口面前。一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此时正在当口前玩着手机。
  “老板在吗？”宋昊然在当口前打了个招呼，那年轻人似乎爱理不理的，宋昊然也不介意，又喊了一句：“游老板在吗？”
  “你是谁？”那年轻人这才有了反应，抬头看来，“我们老板不在，你有什么事情找他？”
  “没什么，老朋友，找他聊聊天而已。”宋昊然耸耸肩，“既然不在就算了，我们就随便买点什么……你们这儿有柿子卖吗？”
  “没有，有的都在这里头了，你自己看吧。”年轻人又低头看着手机，心不在焉的模样。
  宋昊然目光在店内打量了一眼，随后又看了洛邱一眼，然后捡起来一个苹果，“可是我想要买的是柿子。”
  “那就没办法了。柿子不好保存，买得人少，我们已经好久没有进货了。”年轻人指了指前方道：“前面新开了一家大型超市，什么都有，你要买就去哪里买吧。不过不愿过去也可以看看这里的，看中什么自己上称，全部半价。”
  “全部半价？这么好？”宋昊然一愣。
  “亏本卖，这里要结业了，所以清场。”年轻人一脸无奈道。
  宋昊然点了点头，又道：“结业？为什么，我记得游老板这水果档口开了十几年，生意一直不错的……是他赚到钱了，打算享清福去了吗？”
  “享清福？下辈子吧？”年轻人摇摇头道：“他啊，这个月的工资都付不起给我了，现在还在前面的餐馆帮忙洗碗咧！”
  “这不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宋昊然奇怪道：“游老板的生意有这么差吗？还有，我记得去年旁边的店应该也是游老板的吧？怎么现在改成成衣店了？”
  年轻人叹了口气道：“去年，那你就不知道了吧。从今年上半年开始，这条街的铺租都涨了好几倍！然后又开了一家新的大型超市，里面什么东西都有，比我们的便宜，都把客人抢光了。老板交不起租，就只能缩小店面呗，可是坚持了大半年，生意越做越差，现在都在亏本了。”
  “这不可能。”宋昊然皱眉道：“我记得中华街的商会是有规定的，这里的租金五年才会涨一次，而且还是按最低标准上涨的，每次上涨都不得超过百分之五。”
  “早就改过了！”这年轻人说着，便看了看四周，然后压低声音道：“商会换了一个话事人，什么东西都改过了。我跟你说，新开的那家超市背后的老板，还是这个话事人在背后支持的，目的就是为了逼走我们！”
  “逼走你们？这有什么意义？”
  “这你就不懂了吧？”年轻人耸耸肩道：“听说这里打算和政府合作规划一个新的项目。所以想要把我们赶跑呗。我们不走，那就加租金，开超市抢我们的生意。我们坚持不住的，就只能听天由命逆来顺受了。这几个月，好多家都关了。过两天，我们这里也关。”
  宋昊然点了点头，“嗯……这儿的东西不错，我回头再来。”
  说着，宋昊然便拍了拍洛邱的肩膀，从这水果档口走开。
  洛邱没有从宋昊然的脸上看见不快之类的神情，只是笑眯眯的他给人一种危险的感觉。他忽然看着洛邱道：“你猜我现在想要去什么地方？”
  “商会吧。”洛邱想了想道。
  宋昊然笑了笑道：“为什么不是去那家超市看一看呢？”
  “商会不是更加接近答案吗。”洛邱反问道。
  宋昊然看了看时间，才点了点头道：“还有点时间，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