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二章 小僧
“到…到了！”
等到光头靓仔拖着两具彻底断了气的尸体下了车之后，司机便直接启动了飞车，头也不回，后视镜都不敢多看一眼，硬生生地跑出了超跑起跑时候的声浪。
这里是火云南郊郊区的墓园……丧葬一条龙服务。
夜里焚尸的炉子显然并不在工作状态，整个殡仪馆此时显得无比的安静……屋檐里，是乌鸦的栖身之所。
“阿弥陀佛。”
大师一手一件，拖着俩尸体，走入了殡仪馆的大门……守门的保安正在吃着晚餐的盒饭，此时被惊吓了一下。
“关门了，明天请早！”
“施主，你阴气太重，让小僧为你诵读一遍观音姐姐的心经单曲吧。”
保安大师怔了怔，嘴巴里的米饭饭菜下意识地咀嚼了一下，便见光头靓仔伸手往自己的袈裟里掏出了一个长方形的大盒子，直接放在了台子之上。
好像是古董级别的录影机……某个年代新潮的男性喜欢扛着上街的那种。
哒。
光头靓仔按下了键，紧接着一道梵音音乐便自卡带之中释放。
——【南无南无南无南无……】
“你……”保安大师好悬没有被一口白米饭给噎死。
“施主，你感动吗。”光头靓仔双手合十，眼角有晶莹的泪水在酝酿，“这是小僧很辛苦才从观念姐姐那里顺来的全新观音心经的demo，仅此一盒哟！”
“你这光头什么情况！”保安大叔快子不禁往台子上一拍，“能不能听懂人话？我说这里关门了，明日请早！你再不走，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彭。
光头靓仔从袈裟里直接掏出了一根擀面杖，照面就敲在了安保大叔的脑壳上，直接把人给敲得晕死了过去。
“慢慢听。”
光头靓仔直接将录影机的外放声音调到了最大级别，这才心满意足似的，继续托着俩黑白值日游神，看了看位置图，往焚尸间走去。
——【南无南无南无南无……】
在通往焚尸间的阴暗长廊之中，梵音之声，宛如地狱悲歌般响起。
焚尸间里，为了保证炉子的温度，炉子是不会熄灭的……只是没有打开，却见光头靓仔此时熟练地开炉，然后将俩游神的尸体放在了炉口之前。
没扔进去，大师还要诵经超度。
只见光头靓仔后脑勺有一股灵关散开，一串串金色的经文文字，竟是伴随着光头靓仔的吟唱，开始浮现。
整个殡仪馆，此时仿佛都被灵光所覆盖般……经文之声，渐渐地飘远。
忽然，殡仪馆的大门之前，走来了一道苍老的背影……一个苍老的男人——德叔，火云南郊墓地的管理员…守墓人。
德叔的背后，此时却正背着一名渐渐透明的小女孩。
“我好辛苦……爸爸……”
“别怕，有我在……”德叔的眼中闪过一抹阴沉之色，“来，听爹爹话，先回去墓里，我很快回来陪你。”
“对不起，爸爸……我，我真得受不了。”小女孩痛苦地哼了几声，便化作了一缕青烟，飞快地飘入了陵园的墓地区半山腰处的一块石碑之中。
……
殡仪馆的大堂里，德叔皱了皱眉头……手指按下了那发出了刺耳声音的录音机。
他看了眼趴在桌子上的保安，知道人只是昏迷了过去，神色才稍显的松开了些……这至少证明入侵陵园的家伙，并不是滥杀无辜的人。
“好像是去了焚尸间…”德叔不禁疑惑了起来，“究竟是什么人？”
但很快，心中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
作为陵园的管理员，德叔对于陵园配套的这座殡仪馆十分的熟悉……没花几分钟的时间，德叔便已经看见了正在诵读经文的光头靓仔。
焚尸间里，焚烧尸体的炉子燃烧得正旺，光头靓仔却察觉到了有人靠近，直接停下了经文的诵读，睁开了双眼……明亮。
“不管你是谁，请你不要再吟唱这种可怕的东西。”德叔深呼吸了一口气，“不是每一个魂，都希望超度。”
“人有人应该去的地方，魂也有魂的去所。”光头靓仔此时轻声道：“施主，你身上孽障缠身，已经吃够了红尘的苦，难道还不明白吗…你要学会放手。”
“你究竟是谁！”德叔大惊。
因为他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那就是地上躺着了一黑一白两个家伙——作为触犯了大联盟禁忌，私下养小鬼的人，德叔太清楚这种服饰代表着什么了。
【第九狱】的值日游神……而且，还是两个已经气绝身亡的游神！
他们是怎么死的？
被这个光头和尚杀死的？
他难道来自【净土】…还是说只是联盟之中自发修行的野生和尚？
“小僧，东土大唐净土寺三葬。”光头靓仔双手一合，“施主，你考虑得如何？”
德叔下意识皱了皱眉头，“考虑什么？”
“让小僧帮你净化身上的孽障可好。”光头靓仔声音特别的诚恳，“人鬼殊途，留着它在你的身边，只会不断地消耗施主你的阳气，让你日渐苍老，早日归西啊。”
“他们，是你杀死的？”德叔却神色阴沉温问道。
光头靓仔低头看了眼一黑一白的两个家伙，轻轻摇头，又轻轻点头——就是不说。
“哼。”德叔深呼吸了一口气，“既然你敢打杀他们，想必也应该知道他们的身份，也知道接下来会面对什么……今日，你私闯陵园的事情，我可以当不知道，但请你速速离开，我并不愿意招惹麻烦。”
“施主，你没多久命能活了。”光头靓仔叹了口气，“只剩下十年八年的元气，你又能做些什么呢？”
德叔神色微微一变……身体日渐变差这一点，他如何不知？但只要能够将女儿的鬼魂留在身边，损失的那些寿命有有什么可惜的？
或许，这就是能够让雯雯能够化形成为鬼修的代价。
但用他的一生来换女儿的存在，没有人能能够撼动他的这个决定。
“请你离开。”德叔深呼吸了一口气，“我再说一次，并不是所有的魂都愿意被超度，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看着亲人离开。”
“施主，自我感动不可取。”光头靓仔叹了口气。
德叔顿时冷笑道：“你tm就没有爹娘？你石头爆出来的？”
“小僧从小就无父无母，被遗弃在江河上漂流。”光头靓仔摇摇头，旋即缓步地走向了德叔：“世间哪有双全法，施主……让小僧帮你一把吧。”
德叔瞬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他不知道这光头和尚的深浅，但显然已经超出了他理解的范畴。
一咬牙，德叔心中便做了个某个决定。
只见他伸手在脸上一抹而过，瞬间一张狼头面具已然覆盖在了他的脸色，德叔身上的气息瞬间疯狂膨胀。
“如此邪恶之物。”光头靓仔目光一凝，“大恶。”
但已经再次戴上了【狼神假面】的德叔，此时正散发着一股可怕的戾气……戾气，是这块假面的力量来源，但自从上次被那位神秘的【天师】洛先生触碰了之后，假面的戾气就已经清空。
只不过【狼神假面】作为禁具之一，仿佛本身就是戾气之源，被清空的戾气，不久之后便再次滋生——但只要德叔不再经常使用，是能够让自己一直保持清醒。
但此时，面对神秘的光头和尚，德叔不得不再次戴上这块给他带来了无尽痛苦与悔恨的假面。
是它，让他家破人亡……但同样也是它，让他拥有能够守护女儿的力量。
仿佛是一头远古的饿狼，在月夜之下咆孝，空气震动，便见德叔此时干瘪的身躯瞬间充盈了起来，变得无比的结实。
爪！
化作利爪的手，此时直接在光头靓仔的身上划过……光头靓仔手臂一挥，袈裟衣袖一扫而过，那衣袖却被直接撕破了几个口子。
“又要打补丁啦！”光头靓仔顿时叹了口气，“小僧就只有这一件，平日去吃席都舍不得穿的……欸。”
可德叔此时已经疯魔，双手化作巨爪，不断撕裂。
光头靓仔此时连忙转动手臂，宽大的袈裟衣袖在德叔的面前盘旋了起来，竟是将德叔的双手直接缠死包裹。
“什么？”德叔大惊。
“三观修正拳。”光头靓仔却直接一拳轰出，正中了那【狼神假面】。
砰——！
德叔瞬间倒飞而出，狠狠地砸在了墙壁之上……【狼神假面】之上竟是布满了裂纹，自动地从德叔的脸上掉落，随后化作一股灰气，钻入了德叔的身体之中。
他吐了一口，目光更多是惊骇。
“竟然能够挡下小僧的三观修正拳。”光头靓仔稍稍诧异，“小僧在上面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施主，让小僧再仔细看看。”
说罢，光头靓仔脚掌一踩，便跨越了距离，直接来到了德叔的跟前，“这种邪恶之物，施主你还是别留着了。”
但见光头靓仔伸手往自己的脑袋抓来，德叔大惊。
“不要伤害我爸爸！”
一道青烟却从地板之中钻出，化作了一身穿连衣裙的小女孩……小女孩此时脸色苍白，一股鬼修独有的念力，瞬间驱使着焚尸间里的物件，飞快地往光头靓仔的身上砸去。
只是太弱，光头靓仔一件件物件接了下来，然后摆好，“小女施主，乱扔东西是不对的，你怎能做这种事情呢？”
“爸爸快走！”小女孩此时连忙将德叔扶起，同时又用最大的力量，弄断了一根柱子，往光头靓仔压去。
光头靓仔单手接住，看着将德叔扶起的小女孩，冷不丁道：“小女施主，你如果继续留下来，会害死他的哦？”
“什么……”小女孩怔了怔，“雯雯，雯雯会害死……爸爸？”
“雯雯，别听这个妖僧胡言乱语！”德叔强忍着痛楚，咬牙道：“他是坏人，是来拆散我们的！”
光头靓仔道：“小女施主，你难道没发现吗，你爸爸的气息越来越差了，没准从前能挨我三拳，可现在最多就两拳哦！”
小女孩下意识地看向了德叔。
“别听他的！”德叔神色一急，怒急攻心，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爸爸！爸爸！”小女孩急了，眼泪在打转。
德叔想要说些什么，但此时却唯有顺势跌坐在地上，直接开始调整气息……这伤再不处理，他恐怕都不用等十年八年，今晚就得交代在这里……内伤，极重！
——【南无南无南无南无……】
却见光头靓仔此时也盘坐在了地上，吟唱着什么，一股脑后灵光换番，充盈了整个焚尸间空间。
灵光照耀，小女孩身上阵阵青烟冒出，如同被灼烧般，痛苦倒地。
德叔瞬间双目流出血泪，咬碎了牙齿，“不管你是谁……穷我一，我也必将你追杀到天涯海角！”
他愤然起身，身上的内伤全然不顾，甚至再一次将破碎的假面召唤……布满了裂纹的假面需要更多的力量来源。
宿主就是它最好的力量源泉。
“狼神！”
巨大的咆孝声振响。
德叔此刻仿佛彻底化身成为了远古巨狼般。
砰——！
光头靓仔坐着不动，但擀面杖却诡异地从袖子之中滑出，更是诡异地砸中了德叔的面具……德叔再一次被击倒在地上，假面再次破碎。
但这次，无论德叔如何的召唤，【狼神假面】都已经没有了反应，如同沉睡了般。
“是这种感觉了。”只见光头靓仔此时喃喃自语，“洛施主家里的……”
“雯雯！”
一道凄厉的声音响起。
德叔瘫倒在地上，手掌无力地伸向了不远处的小女孩……只见小女孩的身体几乎透明，仿佛马上就要消失不见般。
“求求你，放过她！我以为你做牛做马！你要做什么都可以……求求你！”
他只能狠狠地用脑袋砸向地板……向光头靓仔磕处了一个个染血的响头。
“世人啊……”光头靓仔叹了口气，“总是如此的愚昧。”
光头靓仔缓缓地合上了双眼，口中念诵的经文，恍忽化作了实质般，一串串的金色经文，瞬间缠上了小女孩……灵光大作。
“爸爸，你要照顾好自己……雯雯，要走了……”
“不——！
！啊——！
！
”
灵光消失，焚尸间里，唯有那燃烧的炉火火光在摇曳。
一切都显得特别的安静。
“雯雯……”德叔目光瞬间失去了一切的光泽，怔怔地看着那灵光消失之地，“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把雯雯还给我……还给我！
！
”
他一手抓住了地板，发力，拖动身体，奋力地往光头靓仔爬去，一路爬到了光头靓仔的面前，那血淋淋的手直接抓住了白色的袈裟，“还给我！
！
”
拳头疯狂地砸在了光头靓仔的身上。
但光头靓仔不闪，不躲，任由拳头轰击，甚至不作任何的保护……拳拳到肉，一缕鲜血，此时竟是自光头靓仔的口中溢出。
“还给我……”渐渐无力，德叔垂下了手来，悲愤道：“杀了我……”
“施主，你肚子饿不饿？”光头靓仔突然问道，“小僧这里还有一个馒头。”
“滚开！”德叔粗暴地拍开了光头靓仔的手掌。
白花花的馒头在地上滚着。
德叔呆呆地坐在地上，时而哭着，时而笑着，仿佛是在回忆自己的一生般，许久……德叔又笑了，他提起了手掌，运气了最后一点的力气，便往自己的额头拍去。
“爸爸！不要！”
德叔手掌一僵，不可思议地睁开了双眼，只见一道灵光散落下来……那灵光布满了焚尸间的天花板，仿佛灵光之中的白云青天般。
灵光里，小女孩的身体渐渐地汇聚……最后拥有了凝实的身体，缓缓降落。
“雯雯…雯雯！”德叔不可思议地爬起了身来，“我不是…做梦……不是做梦？”
“爸爸，不要伤害自己。”小女孩落地，旋即抓紧了德叔的手掌，“我…我好像没事了。”
“怎么会这样……”德叔张了张口，目光却下意识地往那光头靓仔看去。
“鬼修终究不是正途啊，害人害己，还会做鬼仙好，毕竟带一个仙字嘛，保底不坏。”此时，只见光头靓仔抖了抖袈裟，爬了起来，仿佛是自言自语般。
“你……”德叔抖了抖双唇。
光头靓仔却走到了那馒头滚落的地方，把馒头给捡了起来，吹了吹，擦了擦，然后才咬伤了一口。
他看着德叔，露出了一抹微笑道：“下次，可不要浪费食物咯，施主。”
……
……
焚尸炉燃烧正旺，两个游神的尸体已经在炉子里面燃烧得只剩下灰。
德叔沉默不语地打量着和尚，许多次想要说话，都欲言又止。
“虽然做了鬼仙，不过这孩子好像还是不能离开这个陵园。”光头靓仔此时突然说道：“能够做到这种事情的，我认识的人里面，好像就只有洛施主了。”
“你…你认识洛天师？”德叔下意识说道。
光头靓仔澹然道：“施主，只要你命够长，就一定会遇见很多，很多的人。”
德叔再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洛天师是德叔视为大恩人的存在，是他让雯雯拥有了化形的机会……至于光头靓仔，则是将雯雯便成了鬼仙，一种更高级的存在，更加趋向于【灵】。
两个都是他的大恩人。
“三葬大师，你杀了两个游神的事情，我不会说出去的。”德叔深呼吸了一口气，正色道：“今日，谁也没有来过这里。”
“不要太在意啦了。”光头靓仔随意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杀了即是没杀，没杀即是杀了，早死早超生，阿弥陀佛。”
不管如何。
德叔摇摇头，他也打算紧守这个秘密就是了。
……
临走的时候，光头靓仔将殡仪馆大堂里的录音机也给抗走了，说里面的卡带是宝物来的，不能丢失。
德叔看着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的白影，颇为惆怅……但事情还没有结束，毕竟死了两个值日游神，他需要将一切的线索都扫清，方才能够掩盖这件事情。
至于要如何做，德叔有自己的办法……毕竟，从前就已经施展禁术，在【第九狱】的眼皮子底下，将雯雯的魂魄给强行留了下来。
“爸爸，雯雯饿了！”
“走，我去你给烧香。”德叔微微一笑：“咱们今晚烧三十炷香吧。”
“要胖死哦！”小女孩吐了吐小舌头。
一辆飞行机车，此时却缓缓地降落在了殡仪馆的大门门前……从车上走下了一名男子。
见状，雯雯连忙闪身消失不见。
德叔则是皱起了眉头——他这会儿身体十分的糟糕，随便来个三四流的家伙，都能……
——难道，【第九狱】的人这么快就找来了？
……
头盔脱下，飞行机车上下来了一名青年，此时好奇似的打量着四周，紧接着便快步地走向了德叔。
德叔阴沉着脸。
便见那青年走来，张了张口，似乎是被德叔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相给吓到了般，讪讪地道：“你好，老人家……请问，这里有一个叫林有德的人吗？”
德叔脸色更阴沉了些，冷漠道：“你是谁，找林有德什么事情？”
青年道：“是这样的，我叫林峰，我父亲叫林有风……”
这青年是……小林sir！
……
……
……
……
“……还有一个叔叔？”
“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中午饭后，林爸爸突然将林儿子给喊到了书房里，语重心长道：“你的有德叔叔是一个武狂，年轻的时候到处找人挑战，结果家破人亡，现在孤苦无依一个人在南郊的陵园里呆着。”
林儿子：“我怎么从来没有听你讲过……”
林儿子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在巫族时代的时候，大仙就曾经问过他认不认识一个叫【林有德】的人……能够被大仙提起的名字，这个【林有德】好像不简单？
“陈年旧事，一直没给你提起，是因为越是不提就越是不想提了。”林爸爸道：“这你不是马上就要去【昆仑】了吗？你有德叔叔年轻的时候也曾经在【昆仑】闯荡过，你去见见他吧，打个招呼，或许能有什么帮到你的。”
“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哦？”林儿子下意识问道。
“一个年轻的时候曾经打败过【昆仑】圣地少年帝的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