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金陵城内2
在城楼废墟里的51师官兵们不得不躲在用砖石包和尸体堆砌成的一个个掩体里，防备着城外边可能爬上来的鬼子，同时依靠这些修在城墙上的堡垒去躲避那些到处横飞的碎砖石。不时的会有迫击炮弹直接打进砖石堡垒中，躲在里面的官兵被炸得血肉模糊。
白天日军的进攻完全是疯狂的，在迫击炮和掷弹筒的掩护下，长梯一张张的往城楼上搭，看不到边的攻城部队就像是冷兵器时代的攻击一样。攻击的鬼子们完全不要命，他们光着上身，身上绑满了手榴弹，看也不看城楼上扔下来的手榴弹，只顾低头往上爬。他们不只攻击城楼顶的主阵地，那些城墙上的射击口也成了他们的目标；很多鬼子不要命地爬上来好像只为了向那些射击口里扔一捆手榴弹似的，在后扔进手榴弹完成时经常被爆炸的气浪掀下城墙惨叫着摔在攻城的人堆中。
被扔到城体内的手榴弹爆炸时都会在城墙上的射击口喷射出一朵火花，然后在城墙上留下一个不断冒烟的口；那一个射击口就会很长时间没有子弹射出来……在通道内的被炸得支离破碎的尸体被踩得到处都是，每一个活着的人都失聪了，有部分人是暂时的，多人是已经永久成了聋子。
12月11日上午，日军第10军的第114师团及第6师团主力继续攻击雨花台，第88师的第二线阵地又被摧毁，守军被迫据守核心阵地。日军第114师团右翼部队开始攻击中华门，在城门被炮火击毁后，有少数日军一度突入城内，但被第88师据守城垣的部队歼灭。日军步兵随后在坦克掩护下，企图冲过中华门前的长干桥，邱维达指挥步兵瞄准射击，摧毁2辆日军坦克，14时，中华门一角被日军炮火轰塌，日军从缺口处蜂拥进入，51师153旅旅长李天霞率306团与突入之敌展开白刃战，将突入之敌全歼。
306团官兵此刻拼死守护的便是白天被日军炮火轰塌的那段阵地，满是废墟的阵地上，士兵们只能用简陋的武器和掩护和攻上来的日军以命相搏。“轰隆！”一声巨响，一股夹杂着各种碎片和呛人的浓烟随着爆炸猛然腾起，三四个缩躲在掩体后面的国军士兵被气浪带倒在地。狭窄的空间，大口径炮弹的爆炸能把波及到的大多数人震晕、炸聋，那些晕过去的人往往在昏迷的时候吸进去了大量的浓烟，便再也醒不过来。
一些被震晕的士兵一旦醒来，适应了昏暗的视线之后，就会在他们寂静无声的世界里继续着自己内心的呐喊。或是满地寻找自己的武器，或是扶着墙壁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继续作战，他们在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作战，作战只是一种本能的反应。
一阵尖锐的哨声响起，攻击中的鬼子潮水般退了下去，还没等阵地的人反应过来，又是一轮炮击打了下来。一个士兵仰面倒在地上，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好像竭力想要呼吸一点空气。他的肠子都露在了外面，胸膛上有一个大大的血洞。旁边堆积一地的尸体，已经再也让他感觉不到害怕。相反还有一种诡异的的亲切感，甚至会想要上去抚摸一下尸体，因为，很快自己也将成为其中的一员。
日军的进攻太过频繁，整个306团的阵地上现在只有不到一半人了，出去预留下来的预备队，阵地里的士兵们仅仅是稀稀落落地潜伏在掩体中，只有等日军到了他们有把握杀死的距离再仍手榴弹或者开枪。306团隶属74军，虽说现在的74军还没有获得抗日铁军的称号，可306团的士兵却不像其他部队一样看到密集的炮火会崩溃，他们居然欢迎那些炮火，那样表示日军不会冲过来，更何况他们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
中华门打的火热，南京其他各处阵地也大多如此，守军完全是在用鲜血和生命跟日军硬拼。守军打的惨烈，日军同样也不好过，获得淞沪战场胜利的日军气势如虹，从上海一路尾追北上至南京，日军部队已经获得了无数次胜利，只是他们没有想到会在南京城外遭遇如此惨烈的战斗。
不过日军还是庆幸的，在南京战役打响之前，日军就已经分派多路小股部队乔装成做难民潜进南京城，再加之白天已经有数次攻破南京城防，现在南京城里，已经有不少突破城防渗透进城的日军部队。攻城的日军并不知道，就在第二天，中国守军就会下令部队撤出南京，他们现在只是单纯的等着那些已经渗透进城的帝国部队能让南京城里彻底乱起来。
日军的进攻即使是在入夜后也一刻未停，南京城的夜空都快被战火烧红了，那天空中的浓浓烟雾就像随时会压下来似的。隆隆的炮声不断，好像越打越近，一小队城里的百姓绕开自己认为危险的区域，一路往南城奔去。从一些贫民区的小弄子陆续的跑出来一些人和大家会合起来，就在大家从一条小巷子出来准备往一条马路上穿过的时候，忽然发现就在巷子的出口竟然有一堆带着武器的人在休息。
持续几日的攻城作战让鬼子非常疲劳，即使是已经渗透进城的日军部队也是如此，大概有半个小队的日军渗透部队此刻正在一处街口停下休息。虽然他们知道可能会和城里的中中国军队遭遇并发生交火，但这些疲惫不堪的日军士兵却全然不很在乎，毕竟他们渗透进城的主要任务便是制造恐慌。
“不好，他们是小鬼子。”突然发现街口出现了一些带着武器的人，慌乱中，看清楚对方衣着的百姓中有人惊叫起来。日本兵怎么会进城了？这些试图跑去南城安全区避难的百姓们愣住了，他们却不知道正是这声惊叫声，已经让停留在街口的日本兵发现了他们的存在。“啪”“啪”这些日本兵在一个兵曹的带领下举起手中的步枪一口气打倒了挤在巷口外边的四五个人，剩下的百姓这才更加慌乱的按照原路奔逃着。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随着一阵密集的枪声传来，这十几个迈步追进小巷的日本兵全部被打成筛子，随着几声爆炸，巷子外的枪声停了。等缩躲在一起的难民们大着胆子从巷子里穿出去的时候，战斗早已经结束了，血肉模糊的十几个鬼子躺了一地。地上满是血迹，大滩的血迹散发着浓重的腥味，使得这里就像是个屠宰场。
爆炸后弥漫的硝烟把人的眼睛都能熏出泪水来，灼热的夹杂大量尘土和未完全燃烧的硫磺火硝的空气让人呼吸时更是想要咳嗽，但眯缝着眼睛的难民们发现自己依然可以凭着模糊的轮廓分辨出远处那些日本兵的尸体，在远处那些日本兵尸体的中央还有一个站着的，不过那人不是可不是日本兵，看着也不像是难民，因为那人身上也背着枪。
只见那人手里拿着一把长刀，见到日本兵的尸体就是一刀扎过去！“噗！”“噗！”……一次次猛捅，刀体与骨骼摩擦的让人听着毛骨悚然的声音。硝烟散去，大家看的清楚了，“啊”大家都惊呆了。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呀。身上满是血渍还背着个大包，钢盔下的脸上黑漆漆的看不清楚，手中的刀还在滴着血，整个人就像地狱里出来的恶鬼一样。
“大家不要怕，我们是中国人，是来救大家的”随着话音，从小巷的墙头跳下一人，说话的人伸手在脸上弄了一下，露出一张略显年轻的脸庞和大家打着招呼，大家这才看清楚，原来是少年和刚才使刀那人的脸上都带着一个黑色的皮制面具。从小巷墙头上跳下来的自然是张成，那个拎着长刀给日军尸体补刀的便是大牛，他们两个离开广州路一路疾行，沿路已经遇到多股难民，遇上渗透进城的日本兵却还是第一次。
看清楚了张成的长相和熟悉的国语，小巷中慌乱的百姓终于不再慌张，只是眼神中还带着浓浓的戒备之色。“我们是中国人，是专门救你们的。”张成对着小巷里的难民们张开手臂，再次重复一遍他刚才的那句话。“小粉桥，你们谁知道广州路的小粉桥怎么走？”见小巷里的难民们不在慌张，张成笑着问道。
被张成问及的难民们先是沉默着没有回答，莫约十几秒后，人堆里慢腾腾的竖起一只手臂，一个属于成年人的浑厚嗓音响起，“我去过，我是拉黄包车的，这南京城里没有我没去过的地方。”
张成随即大喜，指着那说话的中年男人，叫对方上前来和自己说话。安慰了亲友们几句，中年男人掰开妻子紧紧拽着自己的手，从人堆里迎着张成走了出来。中年男人亲友们的表现看的张成再次发笑，“你们别害怕，我们正的是来救你们的。广州路的小粉桥1号住的拉贝先生，拉贝先生已经联合一些外籍人士在广州路建立了安全区，专门救助像你们这样想要避离战火的平民。”
“既然你知道去小粉桥的路线，那么我就任命你为这些人的临时指挥，你要帮助他们尽快赶去小粉桥的安全区。”张成的话音刚落，小巷里的难民们立马欢腾起来，尤其那个自称是黄包车夫的中年男子更是欢欣不已，从这里赶去小粉桥根本要不了一个小时。
“不过，我还向请你们帮我一个忙。”张成突然转变的话语令欢腾的小巷马上寂静下来，这些难民已经见识过张成两人刚才的手段，这会就怕张成提出什么要求来要挟自己。“守城的国军快顶不住了，日军破城在即，可城里还有很多像你们这样的平民。我想麻烦各位向小粉桥移动的时候，能够沿路通知那些还躲在家里的平民，把小粉桥设立安全区的消息告诉给他们。”
“可如果那些人不愿意听我们的怎么办？我们总不能用绳子绑着他们抬走吧？”难民中有人提出异议，张成并没有对提出异议的难民报以白眼，实际上这就是中国人骨子里的另一特质在作祟，总是认为我窝在家里不招惹你，你就不应该也不会来找我的麻烦。
“那到是不用，你们只需要告诉他们，想要活命就必须在天亮之前赶到小粉桥。日军攻城已经遭受大量伤亡，一旦进城绝对会拿平民和伤兵出气，如本你们想着躲在家里就没事了，那可就大错特错了。日本兵会闯进你家里，杀掉你的家人抢走你的财物，日军进城，就以为这城里的一切都成了日本人的财产，你们认为自己能跟一群拿着武器的强盗讲大道理吗？”
“你们也不用耐心跟他们说什么大道理，只要沿路去敲门，把安全区的消息告诉给他们就行，至于那些不相信的人家，你们也不用过多停留。记住，天亮之前一定要赶到小粉桥，天亮之后，城外的日军就会发起总攻，枪炮可不长眼。”张成又仔细叮嘱了一边，这才带着背着大包的大牛消失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