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进城
这叫法，朱媺娖也是纠正过几次的，包括孙传庭一开始也随她的叫法，管这叫战斗人偶。
但那些骑兵可不懂这些，这东西是没见过也没听过的，当孙传庭告诉他们，捏碎小球就可以召唤天兵降临时。
他们下意识的就认为这便是那传说中的撒豆成兵之法了。
哪怕有人去纠正，他们也梗着脖子叫喊：长公主便是神人，神人赐下的这不是撒豆成兵是什么？
再者说了，既是神人，会撒豆成兵不是很正常吗？
所以这必然不是什么人偶，就是公主命令天兵天将来助阵的。
久而久之，这撒豆成兵之说在骑兵中也传开了，就连孙传庭也跟着叫。
无他，战斗人偶这叫法远不如撒豆成兵招来的天兵天将听起来提神啊。
随着距离开封越来越近，已经能看到一些聚集扎营的闯王军人，他们瞪大眼睛看着这急速冲过来的几百官军，似乎不明白他们是怎么一点动静都没传出来就这么冲过来了。
要是他们能像王岩一样拉开视角去往回看的话，便会看到那一路上时不时的便会有一大块巨石砸进地里，那下边埋着的，可都是闯王军的探子们。
这片区域的负责人便是李岩夫妇，眼看那骑兵越来越近，丝毫没有降速的打算。
几名士卒连忙进入营帐去找李岩，进去后却发现帐内空空如也，李岩与红娘子早不知去哪了。
怎么偏偏这个时刻，他们不在？
众人连忙又去找把总，那把总看着远远过来的几百骑兵，皱紧了眉头，许久后他挥挥手：“几百人而已，掀不起浪花。放他们过去吧”
“反正开封破城在即，有多有少进去都是个死罢了，哥几个该吃吃该喝喝去，且当没见过”
既然把总放话了，众人也就不再说什么，毕竟说到底，真要去拦截这些骑兵，还不都是自己这些苦哈哈的事？
到时候死的可都是自己这些人，既然能不去，那当然不去是最好了。
等众人散去，那把总看着营外呼啸而过的骑兵，轻声呢喃了句：“李哥啊，虽是杯水车薪，也希望这些人能护你多活些时日罢”
...
“殿下，贼军竟然未有追袭，想来是认为大局已定，我们去开封对局势也造不成影响了”
朱媺娖点点头，她脑门上就在刚才已经紧张的冒出了汗，刚才差点便要使出仙法圣光守护了，幸好那些闯王军的人看着多，但也只是目送他们过去，连箭都没射出一支。
“那我们快些冲进城”
许是围城已久，开封西门这里的闯王军并不多，也可能是闯王军围三缺一要在这里留个活口，让那城里的人跑出来再多面夹击围了他们。
所以机缘巧合之下，朱媺娖一行人竟就这么有惊无险的冲到了开封城下。
有骑兵连忙冲出队伍，远远的便大喊：“莫要关门！我们是大明军士！！”
但他的话显然没有什么作用，正常来讲，即便是援军，那也要先关了城门确认身份后才能打开的。
更何况开封现在就是战区。所以即便他如此说，那城门也在缓缓的闭合中了。
他猛抽马鞭，那马吃痛下急奔，终于在城门未关之前冲了进去。
骑兵连忙掏出身份证明：“莫关城门！我们是援军！是援军！”
这时他才来得及看周边情况，只一眼他便愣在了那里。
难怪城门关的有些慢，这守城士卒……
他们骨瘦如柴，爬行在地上，动作缓慢如同僵尸，十好几人趴在那里一起使出全身力气，也只是让城门缓缓的一寸一寸挪动罢了。
举目四望，城中寂静如同鬼城，官道上或坐或躺一群群状若枯骨的贫民，那人群中早有饿死之人，旁人却仿若未闻，就那么与死人靠在一起。
在他身后，城门被撞开，朱媺娖等人如潮水一般涌入进来。
刚进来没走多远，朱媺娖便看到了城中景象。
她猛地捂住嘴，眼睛便湿润了。
这些……都是我大明子民……
原来，这才是我大明子民……
她在京城见过城外的流民，她本以为那就是天下最惨之人了。
她看到那流民惨状，立誓要拯救大明。
然而她不知道，能走到京城的流民，在这乱世已经算活的好的了。
她下马，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她往前走着，官道上一声声有气无力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她举目四望，眼神呆滞的看着周边景象。
这便是……乱世？
...
此时的开封巡守府内，高名衡看着进来的两个人，抬眉道：“你们便是那闯贼军里的李岩，红娘子？”
在他身前，李岩行了一礼开口道：“回禀大人，草民夫妻二人便是”
红娘子站于他侧身，落后半个身位，也对高名衡行了一礼。
半晌，高名衡道：“你们是来劝降么？不用费心了，开封绝不会降贼”
李岩摇摇头，他看着高名衡，目光坚毅：“非是劝降，好叫大人知晓，我二人来求死”
“何出此言？”
“我二人来投，不知巡守大人可愿意接受？”
高名衡定睛看了他们许久，摇摇头不信。
开封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谁不清楚？这时候来投是假，怕是进城骗开城门才是真吧。
然而当他把这话说出来后，李岩二人对视一眼，开口道：“大人，开封每日清晨开城门让城中居民外出就食已有许久，若真要骗城，何须我等二人过来？”
看着高名衡脸上神色变冷，李岩并不惧怕，他既然决定要过来，早已将生死抛开。又开口道：“大人可知，闯王已定下，三日后攻城？”
开封围困许久，已成一座死城，所以军师宋献策已将他们几个闯王军骨干召集起来，让他们准备攻城事宜。
他与妻子对视，虽说眼下开封破城在即，他两人却是笑了。
本就生在开封，现在能死在开封，也算落叶归根了。
既然已经决定求死，李岩便将闯王军内的布置与高名衡细细说了一番，听着这话，高名衡神色越来越冷，简直阴沉的可以滴出水来。
半晌，他看向李岩：“你既求死，可愿上城墙？”
李岩夫妻点头应下毫无二话。
愿意上城墙，自然是真心来投了，到时候流矢乱射，可是不认人的。
“若是……你二人回去？可能领兵来投？或开一通道，让援军进来？”
李岩摇摇头，虽说自己在闯王军里多少有些威望，但这明显要投敌的事情，除他二人外，实在不知道别人愿不愿意。
高名衡叹息，可惜了，现在开封这局势，若只这两人，也是无解啊。
挥挥手让他们去城墙，等二人离开后，他静坐许久，房间里的空气仿佛都在凝固。
他明白，接下来要做的这个决定，很可能……不，一定会将自己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但这命令不下，三日后闯贼来攻城，开封必破。
开封城内周王散财，士卒奋战，将领拼死，抵挡了这许久。终究抵不过这惶惶天意么？
他紧皱眉头，最终还是招来了侍卫：“传令下去，城门四开，放城中居民……”
“……逃命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