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衮衮诸公，碌碌汉臣
翌日，在德阳殿的大朝会上，尚书令房玄龄第一时间手持牙笏，朝着陛台之上的刘协躬身行礼道：“陛下，相国为朝廷平定并州、幽州，灭了袁尚，扫除诸胡，劳苦功高！”
“臣以为，陛下应当封赏相国，以彰显陛下之恩德，以彰显朝廷之恩德！”
“臣附议！”
房玄龄的此言一出，诸如华歆、陈群、陈登、张昭、顾雍等大臣，都纷纷站了出来，请刘协封赏秦牧。
但，如何封赏秦牧，对刘协而言无疑是一个难题。
现在的秦牧，官拜相国，封郑侯，录尚书事，食邑万户，还享有“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的特权。
基本上秦牧已经是封无可封的了。
赏赐？
就连刘协自己都要依靠秦牧养活，哪能只给一点微不足道的赏赐？
“以诸位爱卿之见，朕应该如何封赏相国？”
刘协还是把这个棘手的难题抛了出去。
华歆脸色一正，朗声道：“陛下，臣以为相国功盖社稷，文成武德，堪称我大汉第一人。”
“而今相国已经执天下之牛耳，在官职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封无可封了。”
“既如此，陛下何不提高相国的爵位？”
“以相国的泼天之功，封一个异姓王绝不为过！”
“请陛下降旨，册封相国为郑王，立郑国！”
“嘶！”
华歆的此言一出，群臣当中有不少人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倍感震惊。
封王？
华歆是怎么说得出口的？
“臣附议！”
张昭立马一脸赞同的神色，跟着道：“陛下，上古时期仓颉造字，三画而连其中谓之王。”
“三者，天、地、人也，而参通之者，是为‘王’！”
“相国匡扶汉室，力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功盖天下，若不封王，实在是寒了我等汉室忠臣之心！”
“请陛下降旨，为相国封王！”
随着华歆、张昭的带头，朝中的公卿百官都纷纷下跪，请刘协封秦牧为王。
“你们……”
刘协见状，一时间不由得目瞪口呆，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逆贼！
都是逆贼！
一群逆贼！
朕的忠臣何在？
大汉的忠臣何在？
刘协百般滋味儿浮上心头，脸色更是阴晴不定的。
“不可！”
这个时候，廷尉荀彧站了出来，环视一周后，皱着眉头道：“诸位，难道你们都忘了太祖高皇帝昔日立下的白马之盟了吗？”
“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击之！”
“自白马之盟以来，除了吕姓诸王之外，我大汉哪儿来的异姓王？”
“诸位公卿这般教唆陛下封相国为王，岂不是陷相国于不义，使陛下违背祖训吗？”
“……”
面对荀彧这般说辞，群臣一时间都有些难以辩驳。
毕竟，白马之盟的事情的确有。
当年刘邦建立大汉之后，以各种手段灭掉了韩信、彭越、英布等异姓诸侯王，把自己的子弟分封到了各个地方，成了刘姓诸侯王。
秦牧姓“秦”，不姓“刘”，也不是汉皇后裔，所以按照道理来说，是不能被天子封为异姓王的。
房玄龄站出来反驳道：“文若此言差矣。”
“凡事都有例外。白马之盟过去了近四百年，悠悠岁月古，这虽是太祖高皇帝立下的祖训，陛下也未尝不可为相国破例一次。”
“正是！”
华歆跟着向刘协进言道：“陛下，臣听闻治世不一道，便国不法古。”
“现在相国为朝廷，为陛下立下了不世之功，若不封赏，着实寒了我等汉室忠臣之心，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三思！”
朝堂之上，除了秦牧，还有荀彧、杨彪、孔融这三个“另类”的大臣还站着，其余人等，已经全部跪下，请刘协给秦牧大开封王之门。
“呵呵……呵呵。”
荀彧不由得冷笑不止，脸上更是一种凄惶又感慨的神色。
“荀彧，你笑什么？”
华歆皱了皱眉头。
荀彧指了指华歆，又扫视着在场的每个大臣，看着他们的“丑恶嘴脸”，荀彧终于厉声道：“衮衮诸公，碌碌汉臣！”
“食君之禄，当分君之忧！”
“而今却如一派枯木败草，竟然无一骨节矣！”
“试问，你们有谁能做到，生食汉禄，死为汉臣？”
“你们又有谁能做到，秉忠贞之志，守谦退之节？”
“你们当中有多少人世受国恩？现在竟然为相国大开封王之门，置汉室规矩于何地？置天子威严于何地？”
“我真是为你们感到羞愧！”
“你们这般所作所为，无异于逼宫，无异于谋反，这是要被世人，要被后人戳脊梁骨的！”
“这……”
荀彧的这番话一出，朝中的不少公卿百官，都不禁一脸羞愧难当的神色，低下了头。
他的这一席话，杀伤力不可谓不大了。
还是华歆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冷笑一声，跟荀彧反唇相讥道：“荀大人，你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清高，你了不起。”
“这朝堂之上，就你一个人是忠臣，而我等皆是逆臣？”
“呵呵，荀彧，你未免也太自以为是了。”
华歆冷声道：“有句话你说的没错。食君之禄，当分君之忧！”
“君者何人？就问你君者何人？”
华歆没有明说，但是朝堂上的公卿百官，哪里能听不出来华歆话语中的意思？
汉室衰微，天子刘协接连沦为董卓、李傕、曹操、秦牧手中的傀儡，连他自己都要靠秦牧养活，哪儿来的“汉禄”？
朝中群臣的俸禄，其实是秦牧以朝廷的发放的！
所以，他们认可的“君”是秦牧，而非是刘协。
这一下，原本有些惭愧的大臣，都挺直了腰杆。
然而，荀彧也根本不怂，冲着华歆横眉冷对的道：“华子鱼，难道你忘了早年朝廷给过你多少的恩典吗？”
“天下人有嫡母、庶母之分，生母、后母之别。”
“汉室是你华歆的嫡母、生母，你却根本不念旧情，难道庶母、后母养了你几年，就能使你数典忘祖吗？”
“你！”
华歆被荀彧的这句话呛到了，很是气恼，却也找不出别的话语来反驳荀彧。